第4章 猎猎风动
北地。
征台!
风朔朔,草黄黄。
北地徐家,百多年来,护卫北境百姓,与魔族血战,大小二百余战。
这征台本是历代徐侯点将出征之所。
数年之前,北林军全军覆没,折于魔地。这征台附近郁郁葱葱的青草,若有灵性,枯黄下来。
今日,便是北侯传承仪式。
便在这征台之上。
朝廷要将徐氏的爵位夺了,授予徐侯府中一个家生子。
朝廷新任的北地太守余杭舟,带着三千北地精兵,见证着这场仪式。
说是见证,更多的是维持秩序。
徐氏在北地百年,根深树茂。
朝廷忌惮已久。
北林军覆亡,对于朝廷来说既是忧患,又是良机。
为了整顿北林军退场之后的北地局势,加强对于北地的控制,朝廷想要将原本属于徐侯府的权力拆解。
孙贞昌则是最好的白手套。
余杭舟站在台下,看着军士和奴仆忙碌着,安排着这场仪式。
他刚刚从京城就任北地不久。
余杭舟的任务,便是保证这场仪式顺利进行,之后,将本属于北侯府的部分权力过度到北地太守府中。
因此,他带了三千精兵,不希望出现一点乱子。
余杭舟身着官衣,面容清瘦,不失威严。
他本是一介寒士,科举出生,得当朝六公主赏识,之后步步高升。
虽然只是一个太守,可便是孙贞昌这个国师弟子也不敢轻易得罪。
北侯府的车队终于来了。
孙贞昌见到余杭舟,快走几步,大老远便打起了招呼。
余杭舟心中对于这个孙贞昌很不屑。
他来北地不久,就听到了太多这个未来北侯的烂事了。
霸人家产,夺人妻子,以奴欺主。
就没有一件事情是值得正面肯定的。
连带着,看了一眼在马车旁的丁苏然,心中也充满了厌恶。
不过心中怎么想的不重要,余杭舟来此是为了完成朝廷交代的任务。
侯位传承仪式必须进行,原本属于北侯的权力也必须拆分。
整件事情,最大的受害者大概就是徐小侯爷了。
可是一个快要死的人,在朝廷的眼中不值分文。
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充当这场仪式的傀儡,顺利的完成权力交割。
至于冤不冤,屈不屈?
不重要!
余杭舟回了一礼。
马车上,这场仪式的主角终于下来了。
与余杭舟想的不同,徐小侯爷看似病弱,可与孙贞昌与丁苏然两人的关系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恶劣。
相反,还很愉快。
对方见到他,只是点了点头。
余杭舟也是回礼,丝毫没有一点傲慢。
“贞昌,今天是我们的大日子,不容得出差错。我体弱,你背我上去。”
孙贞昌看了一眼数百阶的高台,如小山一般,最终还是咬了牙。
“兄长,我背你上去。”
余杭舟在下,看了一眼如今依旧对徐受关怀备至的两人,心中叹息。
对于如今的徐受而言,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才是最好的。
余杭舟什么也没有说,默默跟了上去。
高台之侧,一颗大树之上,紫衣短裙戴着面纱的少女坐在树干上,白皙的双腿在裙摆摇动中将春光暴露无疑。
树下,一名少年剑客双手环抱,闭着眼睛。
树上春光无限,可少年却始终没有抬头看一眼。
“小白,你说这徐小侯爷能成功么?”
“难!”
“为什么?”
“他的对手不是孙贞昌,而是大雍朝廷。余杭舟做事周密,徐受上去容易,要想全须全尾下来,就难了。”
少女轻哼一声,带着无比的自信。
“我不这么看。”
“那翁主认为徐受会怎么做?”
“我还没有想到,也懒得去想,反正徐受会赢。”
少女的话语是如此理所当然,带着一股不讲道理的娇憨。
叫小白的剑客并没有争辩,而是抱着剑,静静等待着。
战歌起!
北林军歌,曲调激昂高亢,伴随着每一次北林军出征,都会回响在这片大地之上。
如今,早已经物是人非。
这恐怕是北林军歌最后一次响彻这片土地上了。
朝廷不会再容忍下一个徐侯府,出现在北地上。
这是在场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只是,当这早已经印入骨血之中的旋律,即使是心如铁石的北地军士,也不勉暗自流泪。
凡百年,十万男儿,征战沙场,大小二百余战。
历代北侯,无不马革裹尸还。
昔日北林十万血,如今尽付荒草中。
人已去,血未干。
忠良遗孤!
何在?
高台之上,只见乾坤倒置,宵小窃命。
悲哉!
树干下,小白剑客忽然睁开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
“翁主,我明白了!”
小白剑客刚要抬头,就被一颗从天而降的石头砸在了脑袋上。
心思灵动的少女嗔道。
“小白,来这花花世界后,你也越来越不老实了。”
小白剑客捂着头,没有一点剑客应有的威风,可却异常高兴。
“翁主,我明白了,徐受想要怎么翻盘。”
少女狐疑道。
“怎么翻盘?”
小白剑客低着着头,撅着屁股,身姿异常狼狈,不敢再抬头看少女一眼,怕再挨石头。
“徐受想要借势。”
小白剑客的身上出现了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与稳重,一语道破关键。
“能敌大雍朝廷者,唯有人心。”
高台之上,一曲作罢,满目苍凉。
余杭舟面色深沉,就像是一个无情的机器。
他带上来的一干北地将士,却都是沉默不语,仿佛在这高台之上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孙贞昌双眼灼热,看着那柄代表着北侯权力的黄钺,充满了急切与渴望。
一旁的丁苏然,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无数目光的瞩目下,徐受拿起了黄钺。
“我,北侯徐受,承天受命,享先辈之余荫,得侯爵之位。奈何天不假年,祚将除矣。今日以北侯之尊,命孙贞昌——”
话未尽,高台之上,忽起狂风。
那猎猎的风中,似有无数声音在嘶吼。
一时间,天空变得暗淡,无数鬼影在征台周围飘荡,带着无比的怨气,想要阻止着这场仪式。
这样恐怖的景象,便是孙贞昌和丁苏然也内心惧怕。
“徐侯,快传位!”
余杭舟的声音传来,犹如金石。
可他看到的,却只是一双始终冷静无比的眼睛。
不好!
余杭舟知有异,可想要阻止,也晚了。
徐受比他快了一步。
黄钺挥出,鲜血喷洒。
徐受看着受伤倒在地上的孙贞昌,说完了他刚才还没有说完的话。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