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时间重启，我为棋手（下）
狂风撕碎山岭，裹挟碎石狂舞，重重余波扫过后化作齑粉消散。
遍布裂纹的大地不堪重负，每一次碰撞掀起的能量余波都会将大地犁上一遍，使其不断垮塌下陷。
这方天地好似在经历世界末日，原本黑云翻涌的天空早已布满空间裂纹。
就像是一块支离破碎的玻璃，随时会倾倒而下。
蓝色能量与血色能量挤压这方世界，将世界撕裂成泾渭分明的红蓝两色，各据世界一边。
苏年能明显感受到，愤怒恶魔的力量正在战斗中进一步提升，愤怒情绪就像是它的能量源，使其变得更加强大。
他不理解纪云为何还在不断出言挑衅，这个举动明显对他不利。
愤怒恶魔的出手逐渐愈发狂暴，身高更是一点点攀升，它在这时主动踏出所在的血色领域，径直杀入纪云创造的蓝色能量领域。
扛着时间腐蚀带来的影响，愤怒的恶魔嘴角浮现狰狞笑容。
蓝色空间里的一秒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百年，普通生命如果身处蓝色能量领域内，短时间内经历快速衰老的过程，最后在衰老中迎来死亡。
但愤怒恶魔却凭借旺盛的生命力抗住了时间的腐蚀，血色流光扫过，他脸上浮现的褶皱就会消失。
轰！
手中燃烧血色烈焰的钢叉同时击出，狂暴的血色能量瞬间压倒蓝色能量，化作升起的巨浪狠狠拍下。
红蓝能量交织，本就不堪重负的场景轰然崩塌。
就像是充满气体的球被戳破，这方空间快速消散，外面的世界覆盖而来，被保护在蓝色气泡内的苏年看到了一轮高悬天际的墨色上弦月。
纪云与愤怒恶魔的力量撕碎下弦月场景，刺破世界壁垒，使他们降临在上弦月场景。
苏年转头朝下方看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雄伟的城市，金色城墙高耸，城内伫立着大量防御高塔，空中还有无数守城巨兽在士兵的操控下环绕城市飞行。
这座城市的防备极为严密。
但在纪云与愤怒恶魔的力量面前，犹如薄纸。
发现天空被渲染成红蓝两色，城内无数黑皮肤的异族生命抬头仰望天空，眼中满是疑惑。
谁都不会想到，这会是他们生命终结前看到的最后画面。
轰！
红蓝交织的狂暴气流拂过大地，雄伟的金色城市化作风沙消散，也包括城市里的所有生命。
余波接近，苏年身前的蓝色气泡表面随之泛起层层涟漪。
抬头看去，前方的城市早已消失不见。
繁华与天坑，变化仅在一瞬间。
纪云与愤怒恶魔都没有低头看一眼被抹去的城市，战斗仍在继续。
“愤怒，你的预知未来为何不释放，这样的你根本无法让我尽心。”
说话间，纪云的手臂穿过血色，抓住愤怒恶魔落下的手臂。
轰！
狂暴气流以他们为中心辐射四方，纪云的手臂蓝光流转，而愤怒的手臂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上面浮现褶皱。
“现在的你还不够。”
愤怒恶魔用沙哑的声音给出回答，抬手间恐怖的力量以他为中心迸发，将纪云击退。
吼！
咆哮间，愤怒恶魔张开双臂，朝着纪云所在的方向猛地合拢。
血色气流崩腾聚合，化作一条血色怒龙径直撞向纪云。
纪云这时抬手，蓝色能量在身前汇聚，化作一面能量光盾。
血色与蓝色再次碰撞，当血色怒龙消散，愤怒恶魔的身影穿过血雾显现，持有钢叉的双臂以力劈华山之势砸下。
轰！
这一击砸得上弦月场景震荡不已，密集的能量气泡碰撞中心为起点，迅速蔓延扩散，炸裂出无数音爆声响。
纪云的血肉之躯瞬间崩碎化作齑粉，随后在能量洗刷下消失无形，独留一枚印记悬停空中，表面光华流转。
这时粉末凝聚成血肉，血肉倒流重新拼凑成纪云的身躯。
他笑着望向愤怒恶魔：
“这次还行，但不足以杀死我。”
“杀你千万次，我不信你能一直复活下去。”
新一轮的激战一触即发。
时间保护下的纪云根本无法被杀死。
哪怕血肉碎成粉末，只要时光倒流，身体就能重新凝聚。
不断将纪云的身体击碎，愤怒恶魔的情绪愈发失控。
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愤怒恶魔的额头在这时浮现一枚绽放璀璨光芒的印记：
“如你所愿”
这一刻，愤怒恶魔终于选择释放预知未来的能力，额头的印记迸发璀璨光芒。
眼前的世界，在愤怒恶魔眼里变成由无数彩色线条交织穿插的架构，每一条时间线都代表着事物的一个走向。
他在这时伸手抓向与纪云相连的一条命运线。
刹那间，无数信息涌入脑中，纪云接下来每一个动作的走向都尽在掌控之中。
与纪云相连的命运线，将他的全部秘密都暴露给了愤怒恶魔。
但愤怒恶魔的脸上却露出惊恐表情，它猛地抬头望向纪云，眼底浮现难以置信的神色。
另一边，看到愤怒恶魔全力出手，纪云的脸上却浮现灿烂笑容：
“等你已久！”
听到这番话，远处被蓝色气泡保护的苏年顿时心情激动，以为纪云这是留了后手，现在抓住机会要开始反攻了。
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纪云却扭头朝他看来：
“年哥，可曾记得你我之间的最后一局卡牌博弈。”
听到这番话，苏年内心忽然升起强烈不安。
脑海里随之浮现他与纪云的最后一局卡牌对弈，他赢得胜利时的画面。
“舍弃掉这张重要的手牌，为其他手牌的成长铺路，你输了……这叫暗度陈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你。”
相同的话，纪云也曾在天台上询问过他。
遥望笑容灿烂的纪云，苏年忽然意识到纪云接下来要做什么。
“年哥，这一招太强了，我偷学了。”
纪云在这时转身望向愤怒恶魔，身体瞬间被蓝色能量笼罩，在愤怒恶魔难以置信的表情中朝他撞去:
“愤怒，我们之间的交手从未真正分出胜负，因为只要我还活着，就重新来过的机会，所以我不敢……但这一次，我与你分出胜负。”
化作蓝色流光的纪云与愤怒恶魔相撞，额头的时间掌控印记脱离身体，撞向愤怒恶魔额头的预知未来印记。
“你疯了！”
愤怒恶魔眼里的愤怒瞬间被恐惧侵蚀。
抓到纪云命运线的那一刻，他就知晓了纪云的真实目的。
之前表现的不尽兴不是为了挑战更强的他，而是想要用手里的时间掌控印记毁掉他手里的预知未来。
这时候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两枚印记在眼前碰撞，表面同时出现裂纹。
“滚啊！”
愤怒恶魔歇斯底里的咆哮，伸手抓向正在相互抵消的两枚印记，试图将其分开。
“时间站在我这边，你悠久的生命或许没有尽头，但一定有起点。”
被时间能量笼罩的纪云伸手点向愤怒恶魔的眉心，蓝色能量笼罩身体下的瞬间加速，很轻松就触碰到了愤怒恶魔的眉心位置。
愤怒恶魔身躯一颤，想要奋力挣扎，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收缩。
这次没有它经历加速衰老，时间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愤怒恶魔庞大的身躯不断缩小，身上不同部位浮现伤痕，然后又快速消失。
这些伤痕它都无比熟悉，是它为炼狱神征战至今的老兵印记，它们曾短暂停留在他的身上，严重时甚至差点要了它的性命，但最终都会随着它的成长消失不见。
它也不记得自己受过多少次伤，只记得自己爬出尸山血海，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每一道伤痕，都是一段往事记忆，是他成为第一军团长的证明。
此刻好似脑海中的记忆也跟着时间倒流，往事不断划过脑海，不受控制的走向起点。
“不要。”
愤怒恶魔的嘴里发出稚嫩的声音，身体却还在进一步收缩。
纵使面对死亡都不曾有过恐惧他，面对纪云的时间倒流彻底怕了。
它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是彻底被抹去存在过的痕迹。
“愤怒，原来你也会害怕，我眼里的你曾经无所畏惧。”
“滚啊。”
愤怒恶魔燃烧体内气血，不断挥拳砸在纪云身上，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将纪云逼退。
但任凭他如何出手，纪云都没有像之前那般被轻易崩碎血肉之躯。
此时的纪云在蓝光的笼罩下，身体被时间短暂永固。
这一刻即是永恒，外力无法让纪云的身体产生一秒钟的偏差波动，时间已被彻底锁死。
愤怒恶魔彻底慌了神，只能拼尽全力攻击眼前想要与自己同归于尽的家伙。
咔擦！
就在这时，清脆的破裂声响起。
时间就像是倒置的沙漏，终于重新流逝。
但愤怒恶魔的力量已经难以对纪云再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奋斗漫长岁月得来的力量早已在时间的见证下消失。
但纪云的身体也到了承受的极限，体表浮现一道裂纹，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塞满记忆画面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记忆跟随蓝色能量穿过裂纹，渲染整个天空。
苏年抬头仰望天空，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幕记忆画面。
这是纪云从未讲述过的曲折经历。
这些画面中，他看到了纪云成为征召战士，通过努力踏进内城，直至站在炼狱城的核心区，成为征召战士中的佼佼者。
苦难与挫折没有让纪云倒下，更没有丢弃曾经的梦想。
这段画面的最后，纪云在探索腐朽世界的过程中，意外获得时间掌控印记。
这是一枚蓝色的印记，表面印着复杂的纹路，悬浮在黑暗中，犹如一盏明灯指引纪云接近。
这枚印记，纪云称其奇迹。
因为它给了纪云创造不可能的力量。
从那一刻起，纪云踏上了一条孤独且漫长的追梦道路。
被折断四肢丢弃在遍布尸骸的战场上，纪云在晚霞余晖中舔舐伤口，笑着喃喃：
“嘿嘿，竟然没死，重新来过就是了。”
被队友背叛，一路逃亡，途中呕血前行，每一步都是一个血脚印，但纪云的脸上仍挂着笑容：
“好痛，再坚持一下，找个没人的地方重启一下吧。”
哆嗦着躲藏在遍布冰晶的地宫里，即使已经快要虚脱，却还在给自己打气：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重新来过的自信，纪云你小子可得给我坚持住了，重新开始你还是一条好汉。”
……
获得时间掌控的纪云奔赴在追梦的道路上，忍受无数痛苦与绝望。
可他总能够笑着站起身，擦去身上灰尘，继续奔赴在追读梦想的道路上。
无数次的时间重启，满头黑发变白发，体内生机逐渐耗尽，无法再通过任何手段修复。
可纪云还在继续重启。
不愿放弃的他不断继续尝试各种可能，试图突破炼狱神的封锁。
无数次的重启中，黑发变为白发，体内生机逐渐耗尽，无法通过任何手段进行修复。
直到又一次重启，纪云与他在炼狱城相遇。
这条时间线，纪云笑的很开心，虽然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可他找到了一条充满希望的崭新道路。
但这条时间线很快迎来了结束。
因为这条道路的前方竖着一块巨大的拦路石。
如果无法将这块巨石搬走，道路就不可能走通。
新的开始，纪云决定隐藏自己的秘密，减少预知未来能捕捉的时间线情报，保护那个他眼里的接替者。
但这条时间线仍失败了。
即将燃尽的生命之火犹如风中残烛。
接下来，是他最后一次踏上征程。
时间重启的那一晚，纪云想了很多，往事如幻灯片般在脑海里闪过。
最后他做出选择，决定通过燃烧最后的余晖为这条可能成功的道路炸开一条通往未来的可能。
曾经他是棋手，在无数次重启的时间线中与炼狱神对弈。
但这一次，他选择这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以身入棋局，只为胜天半子。
望着纪云正在快速分解的身体，苏年泪眼模糊，他终于知晓了纪云的秘密，也明白了他无意中说过的那番话背后的含义。
探索腐朽世界时的初次见面，当他询问纪修凡人之躯如何能对抗炼狱神时，纪云以开玩笑的语气说：
“探索腐朽世界就是我们反抗炼狱神的机会，因为腐朽世界有着无限的可能，或许我能在不断的探索过程中获得超越炼狱神的力量，然后将全人类从炼狱神手里解救出来。”。”
玩笑的背后，藏着纪云的秘密。
他也终于明白，纪云为何会以劝诫的口吻说：
“如果获得了像炼狱神那般的能力，不要通过压迫与死亡威胁的方式奴役征召战士……或许，被奴役的它们中有人能在探索腐朽世界的过程中逆天改命，获得让神明血溅五步的能力。”
这句话说的正是纪云自己。
获得时间掌控印记的他，曾是与炼狱神对弈的棋手，用事实证明神明并非高高在上不可触及。
这段时间的相处，纪云说过的话在苏年的脑海里回响。
“年哥，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天生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倒在了前进的道路上，极少数在浴火重生成了人们眼里的英雄……或许我不行，但我相信千千万万个同行者中会有人成就不可能，比如你。”
“勇敢不代表不会害怕，只是会在害怕时仍选择继续前进。”
“梦想才不是你口中假大空的东西，你可以将梦想理解成一种精神寄托，编织梦想的过程，也是在为自己编织成长与进步的期待，这是积攒动力的过程，这样才不会被前路的迷茫与未知动摇，每天醒来都能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成为大英雄是我们的梦想，也可以是我们进步的动力。”
“梦想就要肆意，连梦想都要小心翼翼，被拘束的梦想又怎配得上梦想这两个字。”
“落日不代表结束，光会跨过黑暗从另一头升起，梦想也一样，失败不代表结束，在黑暗中沉寂一段时间，然后重新迸发光明，每一次轮回重启都是新的开始。”
“年幼时我总是杞人忧天的思考一个问题，当人族危难降临时，我该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当时脑海里浮现的想法，至今未曾动摇。”
……
悬在空中的纪云，身体正在快速分解。
他身前的愤怒恶魔已经化作一个婴儿，伴随一声啼哭，生命退至起点，最终在时间蓝光中跨过了诞生之初，消失不见。
悬在空中的纪云这时转头朝他看来，已经布满裂纹的脸庞挂着灿烂笑容：
“年哥……要说再见了……不……这一次应该是永别了。”
“阿云。”苏年泪眼模糊，伸手想要抓住即将逝去的纪云，为其修补破碎的身体，却是无能为力。
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的弱小，无法改变即将发生的结局。
纪云布满裂纹的身躯随风飘散，两枚已经融合在一起残破印记从空中跌落。
苏年身前的蓝色气泡也在这时破碎。
他挣扎着站起身，在破碎的时间印记落地前将其紧紧攥在了手里。
残留印记上的一缕蓝光涌入他的体内，他的耳畔最后一次响起纪云的笑声：
“年哥，我说过会为你打破枷锁，哪怕拼上性命，也要让你成就不可能……现在，我的旅程结束了，接下来该你起航了……加油。”
（本章伏笔线整理：主要伏笔剧情在17章苏年第二次进入腐朽世界，其次是21章、38章的相关剧情，部分埋细节的章节就不整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