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9章
齐泓维抬手,下人把一个木箱子提给他。
“你的纸笔忘记带了,我特意给你送回来,你不说句谢就罢了,怎么还凶巴巴的!”
沈引菂看了一眼齐泓维手里的木箱。
纸笔而已,忘带也就忘带了,存在松灵馆就是,何必特意追上送还回来。
不过她也知齐泓维是担心她有什么要紧,刚软和了脸色,准备去拿时,旁边的陈元新诧异问了一句:
“你们认识?”
齐泓维不着急应答,沉默着看向沈引菂。
事到如今,沈引菂也根本没有要瞒的必要,索性承认:
“我们当然认识,不仅认识,六殿下还帮我推到柳侍郎这颗大树,让你无所依靠。七殿下赴你常仙楼之约,诓你欠下巨债,还有你在大理寺挨的打,都是我设计布局的!”
陈元新瞪大了眼,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的震惊。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不信。
沈引菂一介民女,怎么可能动用到六殿下和七殿下帮她对付自己!
沈引菂很满意陈元新此刻脸上的震惊和诧异,她笑:
“嘴上说着不信,但实际能骗过自己?”
七殿下都亲自登门找她了,他还有什么信不信的啊!
“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被你三言两语骗得团团转的傻子?”
他是觉得她没有那个本事吧!
但凡他有将她放在眼里,或是良心还有那么一丁点存有,在她爹死后,只需要稍稍那么一打听,就能知道她跟林延进了太子府
可他没有!
骗了她的钱财,害她殒命不够,还放火烧死了她爹爹,他居然可以当没事人一样,过他舒心的安稳好日子!
哈,他是真的不怕她报复啊!
也是,他现在身居官四品,虽说少詹事一职没有多大实权,那也是个四品官啊!
她要不是开挂,也不会进太子府,更不会接触认识七皇子他们,一时半会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哪怕事实已然摆在眼前,陈元新还是摇着头,上下唇一张一合,好似在说些什么,却听不见声!
“陈大人想靠女人获得荣华权贵何须这么麻烦,我认识人多,谁家公子哥丧了父没了爹,哪家俏娇娘想图乐子了,这些我给你打听打听就有准信.”
齐泓维如此明嘲明讽,陈元新脸色阴沉,只低声回了一句:
“七殿下说笑了。”
齐泓维眼里的趣味收敛消失,冷沉了声:“你从哪看出我在与你说笑?”
沈引菂鼻子哼哧一声:“野鸡配王八,你只是脸比别人白净些,不会真以为自己容貌倜傥,身姿风雅吧?但凡你有三分自知之明,这几日也不会被耍得团团转,为了休妻更是不惜坏她名节,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顾念.”
他原先一直以为得罪六七皇子的是柳家,心里早已有想跟柳家划清界限,以此来保全自己在朝中仕途的考虑。
但苦于妻子是柳凤琴,哪是三言两语就能撇清的啊!
加上百两黄金的欠债所迫,对于送上门的财神爷,是个人都会好好把握。
更何况渡秋姐姐人美心柔,在她满是羞涩喜意的眼神中,陈元新本就自负的心得到膨胀
种种因素左右,又被推赶着做出决定,也就落了个如此结果!
陈元新狠狠瞪着沈引菂,碍于七皇子在场,他死死憋住嘴里难听的唾沫。
但凡眼神能刀人,沈引菂的肉怕是已然被他一片片的割下。
齐泓维饶是没见陈元新看沈引菂的正脸,但他身上恶狠的凶意那般张扬肆意,让人想不察觉感受都难!
“陈大人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顺路,正好送陈大人一程!”
陈元新:“.”
根本不容他作声拒绝。
-
马车停在陈府门口。
陈元新下了马车后,弯腰作揖,待马车行驶走后好长一会,他才直起腰身,像是丢了魂魄似的,脚步虚浮无力,往府门走去。
府中家丁下人早就被他遣散打发,跟他身边的书童李衫被他迷晕放在了柳凤琴的榻边,已捉奸为由,狠狠将他打了一顿,并赶出了城!
柳凤琴也被他赶回娘家,现下这陈府空无一人,他只需轻轻一推,府门便开了一条门缝!
他眼神空洞脚步木讷地往前走着,前厅哭肿了眼的柳凤琴快步走上前来,嘤嘤哭腔喊了一声:
“元新。”
柳凤琴哭着:“元新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不知道李衫怎么会爬我床上来,可能是他吃醉酒了不下心”
“夫君,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行不轨之事,我真的.”
柳凤琴像那晚一样,苦苦乞求着他的相信。
陈元新脸部肌肉微微抽动一下,似想要做什么表情.
“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他没有气力地说着。
事到如今,什么都不重要了。
柳凤琴见陈元新那丢了一半魂儿的样子,以为他这样难过,都是因为她。
她心里更是伤心不已,她去牵他的手:
“夫君,你要信我啊,我肚里怀着你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跟李衫有什么不清楚呢!”
陈元新看柳凤琴红肿眼眶里的泪,把手抽了回来,淡淡低声:
“我当然信你不可能跟李衫有奸情——”
柳凤琴因这句,嘴角挽起,感动之意刚生,只听陈元新慢悠地接着说道:
“因为是我把李衫迷晕,扶到你床边的!”
柳凤琴嘴角的弧度瞬间僵住。
“什什么?”
陈元新嘴角勾动一下,别开脸去绕过柳凤琴,悠悠出声:
“所以说我最讨厌你们这种愚蠢的女人,连话都听不明白,麻烦”
柳凤琴转过身去,眼里仍有不可置信:“元新,你说什么?”
“我说,我在外面跟别的女子好上了,所以想了个法子,寻你错处,好把你休弃掉,迎娶新的夫人!!如此,听明白了吗?”
陈元新坐主位上,看着柳凤琴,眼里毫无情绪痕迹。
柳凤琴微张嘴,看陈元新的眼神先是呆滞迟疑,后眉心紧蹙,轻摇了摇头:
“我不信不会的,你不会这么对我的,元新,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上前,被泪水泡过的嗓子满含着小心:“是不是遇了什么难事,你怕连累我跟孩子?”
这几日她也瞧出他心不在焉,总是心事重重的,肯定是官事上遇到了什么难处,说不准是六殿下和七殿下他们又找事为难了,他为了保全她跟孩子,又怕她不肯离开他,所以才想了个这样的下下策,就是为了推开她.
定是这样的。
不然元新怎么会让人送来五十两金子,让她好好保重照顾自己呢!
“哈。”
陈元新许是觉着好笑,又或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不自禁嗤笑出声。
笑意开了头,便难以控制,止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陈元新张大嘴笑得开怀,笑出眼泪,笑得癫狂的样子,让柳凤琴既害怕,又担忧。
“元新.”
“哈哈哈哈——”陈元新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柳凤琴只能在跟前干站看着。
良久,陈元新笑得无力,一只手捧着发疼的肚子,一只手抬起,向柳凤琴招了招,示意让她来近些。
柳凤琴听话挪步。
下一秒,一个巴掌打在柳凤琴的脸上!!
力道之重,直把人扇倒在地!
柳凤琴只觉着脑袋嗡嗡闷沉了好一会,随后才传来脸颊火辣刻骨的疼痛。
她手撑着地面,扭过脸去,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阴狠脸色,全然陌生的陈元新,不知该言语什么。
陈元新起身,朝地上的柳凤琴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陈元新的脚一抬一落,已经踹了她第二脚了!
“啊!”
柳凤琴喊出声,身体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一只手护住肚子
“元新,你这是怎么了?”她哭喊着。
“没办法啊,跟你说话你听不懂啊!!”
陈元新红着眼,不管是踹还是踢,都用尽了力。
柳凤琴哭着求饶:“元新,痛——别打了,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
她妄想用孩子来拉回陈元新的理智。
岂料陈元新的下一脚更用力了!
“孩子算什么,没有荣华富贵,这孩子生下来有什么用!!”
只会喝他的血,别的没有一点用处!
他要这个孩子拿来干什么!
“啊——”
“贱人,要不是你,我不会是现在这样的!”
七皇子不会有那个好心送他回来。
路上,他向他打听起沈引菂的事。
他也是在七皇子的问题下才得知,最近名声大躁的中景药仙的弟子沈医仙,竟然就是沈引菂!!
那便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沈引菂能引六皇子和七皇子相助,为什么她能有那么多钱财支使布局
他与她接触认识两年多,竟然全然不知她会医这事!
下马车前最后一问,竟然是问,他与沈引菂是否有男女肌肤之亲!!!
一个男子能关心问上这个问题,同为男子的他可他太明白七皇子存的什么心思了!
谁能想,前几个月才被他嗤之以鼻,被当做抹布随手丢弃的女子,如今地位已是不可攀,竟然还能得皇子青睐!!
早知道沈引菂藏私有那本事,他就不该勾搭柳凤琴
陈元新把在沈引菂和七皇子那受的憋屈和恨怒,都发泄在柳凤琴身上。
等他回觉地上的柳凤琴一动不动了,他这才停下。
他踢了踢柳凤琴的腿,见她还是不动,他换个方向,踹在她的肩膀上——
柳凤琴平躺摊开,半边脸红肿地老高,嘴角有些血渍,闭着眼睛,丝毫不动。
他眼里终于爬了些慌乱。
陈元新蹲下,伸手过去,用食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他抿了抿干渴起皮的下唇,一屁股蹲坐在地上,看着柳凤琴的尸体,全然失了主神。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低声呢喃着:“蠢女人,打你不会还手,不会求饶,连跑都不会吗?”
良久,他起身走到柳凤琴的头前,伸手穿过她的腋下,把人往外拖去寝房——
好大一会,陈元新累得满头大汗,看着吊在房梁上的柳凤琴,将她脚下的凳子踢倒,随后快步离开!
-
一个时辰后。
盯梢的小哥跑来找沈引菂,把柳凤琴在陈府上吊一事告知。
沈引菂坐了好大一会,扭头看向一边的刘婆婆:
“婆婆,你帮我找找看有没有素净一点的衣裳吧!”
刘婆婆深吸了一口气,又叹了好长一口气,什么也没说,离开了前厅。
据说尸体已经被柳家领回去了。
沈引菂一身埋银线的青色衣袍出现在柳家门口时,外头白色灯笼已经挂起来了。
里面的哭喊声不断续的传来,惹得沈引菂心脏发慌添堵,迟迟不敢进去。
还是屋里头张罗的下人发现她,连忙把她请了进去。
门口负责记人情账的见她给了五百两白银,连忙起身,并让人带着她去见柳弘高!
柳弘高听下人说她随了五百两丧钱,有些意外。
且瞧着这后生实在是面生,便问道:“小公子姓甚?”
沈引菂弯腰作揖,客气低声:“姓沈。”
“沈”柳弘高呢喃琢磨了一会,紧接问道:“令尊可是沈其良沈参使?”
沈引菂面色发虚,只说:“家父与柳侍郎交往并不密,只是听闻您家中挂丧,这才派我来慰问两句.”
柳弘高有些怀疑和思量的看着沈引菂,刚出的事,发丧的帖子都还没来的做成,这听闻得也未免太快了!
但看在这五百两实打实白花花的银子,柳弘高接下话:
“多谢挂念,沈公子请坐!”
说罢便吩咐下人快去沏茶!
沈引菂叫住:“不用了。”
“我我还有事,给柳小姐上柱香便走!”
柳弘高:“那公子且随我来。”
沈引菂原以为柳凤琴的尸体会在屋里,但没想到柳弘高领她去了后院——
后院是一片的菜地,角落搭了个茅厕,旁边还有些柴垛
柳凤琴的尸体就躺在两张长板凳拼着木板的简易床上,旁边紧挨着茅厕
见她皱眉,柳弘高连忙说道:
“地处简陋,沈公子莫怪!”
沈引菂不满作声:“前院两边不都是房间吗?随便挪一间出来应当不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