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7

chapter47

次日上午,将陈清雾送往工作室之后,孟弗渊便出发回了南城,没有通知任何人。

到家时是正午时分,家里静悄悄的毫无人声,大抵出门去哪家做客去了。

孟弗渊率先上楼。

三楼书房房门紧闭,没有出入的痕迹。

或许久未通风,房间里一股尘味。

拉开窗帘,推开窗,淡金阳光洒入,空气中尘埃漂浮。

孟弗渊走到书桌那儿,拿钥匙开了抽屉锁。

里面东西依照他自己独有的习惯,分门别类地摆放,井然有序,同样并无被人动过的痕迹。

孟弗渊从中拿出一本黑色牛皮记事本。

那里面夹了一些不算重要,但多少有些纪念意义的票据,譬如飞机票、电影票、演出和展会门票等。

少数几张照片,包括当年与麦讯文的毕业留影,公司初创时某一天团队通宵加班的合影。

陈清雾的那张拍立得,是他唯一不可见光的私心。

那年跨年的烟花分外漂亮,他受陈清雾委托拍一张拍立得。

取景框里看她言笑晏晏,那一刻无法克制自己卑劣的私心,将镜头挪移半格,让孟祁然出框。

画面只留她一人。

相纸吐出一瞬,清雾正好偏过头去听祁然说话。

他便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这张单人留影放入口袋,说方才快门没按下去,让他们重拍一张。

那时在东城搬过一次家,担心搬家让重要物件丢失,一部分资料整理过后就带回了南城。

后来一直锁在抽屉里,有意不去翻动。

而上一回拿出来翻看,是去年陈清雾点破他的心意,委婉拒绝的那一段时间。

那天清雾奶奶办生日宴,吃完席回来,他一个人在书房待了很久。

大抵,是那个时候将照片收回时正好接到了一通电话,以至于没有留心,掉了出去。

/

孟成庸与祁琳带着保姆出门采购,吃过午饭,方才回家。

进门将采买的物资交与保姆,孟成庸和祁琳转弯往客厅走去,又齐齐地顿住脚步。

祁琳惊讶到几乎失声:“弗渊?”

孟弗渊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扶手上搭着黑色风衣,旁边一只小号行李箱。

他微微躬着身,手肘撑在膝头,正在抽烟,神情极为平淡。

祁琳难掩激动,语无伦次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到吗?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你吃饭了吗?我让阿姨给你……”

“妈。”孟弗渊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坐直了身体,目光向着沙发对面示意,“您坐。不用张罗,我说几句话就走。”

祁琳有些不安,但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

“爸,你也坐。”

孟成庸愣了一下,也依言照做。

孟弗渊看向对面,开门见山:“拍立得照片是您给清雾的吗?”

孟成庸:“什么照片?”

祁琳却一下变了脸色,没有作声。

孟弗渊这一问并无明确指向性,因为并不确定究竟是谁找了陈清雾。

祁琳的反应让他有了答案。

孟弗渊看向祁琳,“您是怎么发现的?”

“……上回打扫你书房,书桌地毯下发现的。”祁琳心知否认无用,也就实话实说,“……是不是清雾告诉你的?”

孟弗渊无法控制地蹙了蹙眉,“没有。一个字都没提。如果不是我无意间发现照片,依照她的性格,她一辈子也不会告诉我。”

祁琳嗫嚅。

孟弗渊语气平静极了,“您对她施压了,是吗?”

祁琳没有回答。

“去年国庆那会儿您就有察觉,所以有意敲打我,甚至还执意安排了相亲。后来发现我这儿无法突破,就去找了清雾。”

前因后果,孟弗渊梳理得八-九不离十,祁琳更是难以开口。

她只觉得今日的气氛,比年前孟弗渊与陈清雾公开那天,要难熬得多。

“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孟弗渊盯着她,“因为觉得清雾更容易心软,更顾全大局?”

“不是……只是那天清雾恰好过来,我想有些事情长痛不如短痛。”

“长痛不如短痛。”孟弗渊闭了闭眼,“您说得对。那我也无妨把话挑明了。当年你们那些事,我一直都知道。”

孟成庸眼神闪烁,想替自己分辩两句,但祁琳瞥了他一眼,他便没作声。

“这些年是否有所偏颇,我并不打算找你们讨个公论。这些都无所谓,但这回这件事……”孟弗渊语气一时冷了几分,“确实触犯到了我的原则。”

“弗渊……”出声的是孟成庸,“你妈也是为了好,现在为了一个女人,你跟祁然闹翻,有家不能回,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这就是我想要的。”

“你……”

“往后,除了爷爷奶奶生日,我不会再回南城。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们擅自做主越过我打扰清雾。”

孟弗渊语气自始至终毫不严厉,但就是这种仿佛深思熟虑过的平静,更让人心生忌惮。

这一刻他们发现,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位长子,只知他理智持重,严谨自律,从小优秀,以至于优秀在他这儿几乎成了一种理所当然。

这样的人,谁能想到,竟能干得出与家庭决裂这样的事?

“孟弗渊。”孟成庸难抑怒气,“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你父母,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跟我们划清界限?”

孟弗渊丝毫不为所动,拿上扶手上的风衣,起身,“我表达得已经很清楚。”

祁琳跟着站起身,急忙道:“弗渊……对不起,那时候也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您不必道歉,出于什么动机我不想追究。这件事到这里一笔勾销,我只有这一句话——不准打扰清雾。”孟弗渊提上行李箱,微微颔了颔首,便毫不拖泥带水地往门口走去。

祁琳跟上前去,“弗渊……”

孟成庸冷声说:“你就让他走!追什么追!就当压根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祁琳立即转身,“是不是这就是你的心里话?你是不是一直想着,要是没这个儿子,你就还能跟人重温旧梦?”

“你讲不讲道理?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难道没有数?这种时候又开始翻旧账。”

祁琳气得肩膀发抖,一时间所有情绪涌上来,第一反应只是掩面而泣。

孟成庸呆坐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去哄人,抓过她手臂,揽住她肩膀说道:“好了好了……谁没几句气话?你这时候与其在这里哭,不如想想能怎么办?”

“……能怎么办?”

“以前看陈家丫头那么乖巧,谁知道还有这种本事。我看还是得找她聊聊,至少让她劝一劝弗渊,还真打算跟家里断绝关系不成……”

“你们闹够了吗?”

声音是从楼梯上方传来的。

祁琳和孟成庸齐齐抬头。

“祁然?你不是说送车保养去了吗?”祁琳惊讶。

孟祁然懒得回答这句话,一边往下走,一边冷声说:“我哥的意思挺明白了,你们怎么还打算去找雾雾?真像我哥说的,吃准了她好说话?”

“祁然,你在帮你哥说话?”祁琳很是诧异。

“我是在帮雾雾说话。”孟祁然露出几分厌烦的神色,“你们别继续欺负她了。”

祁琳一时语塞。

“别拿那些难听的话形容她。她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是什么性格你们不是一清二楚?还有,爸你以前是最疼她的,我实在想不通怎么你的态度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们是为你考虑,你还不领情。”

孟祁然瞥了孟成庸一眼,“我跟雾雾没成,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是我没有把握好,辜负了她。以后你们不准再去干涉他们。”

祁琳还欲再说什么,孟祁然却已两步走到大门口,拉开门出去了。

孟祁然几步小跑,终于看见前方孟弗渊的身影。

“哥!”

孟弗渊脚步一顿,回过身来,淡淡地瞥向他。

孟祁然快步走过去,到了他跟前,却又支吾起来。

孟弗渊抬腕看表,“有话快说,我赶高铁。”

“……雾雾最近怎么样?”

“很好。不劳你操心。”

孟祁然满肚子的话,听到“很好”二字,又觉得似乎已不必再说了。

孟弗渊盯着他看了片刻。

也就大半个月没见,孟祁然整个人憔悴了很多,好像一夕之间,身上那股子浮躁气就淬炼出了几分稳重。

大概陈清雾拿冷水浇头那一番话,还是起了些作用。

“自暴自弃了?”孟弗渊平声问。

“没……”

“清雾从来没说过一句贬低你的话。她始终觉得你是太自由,所以不愿意受束缚。这件事无关谁对谁错,是你们两人价值观本质不同。”

孟祁然霍地抬眼。

孟弗渊淡淡地说:“对自己的每一个选择负责吧。”

说完,他握住行李箱拉杆,准备走了。

“……照顾好雾雾。”

孟弗渊脚步一顿,蹙眉道:“忍你很久了。”

孟祁然露出疑问神色。

“以后不准再这么称呼清雾。”

“……那我应该叫什么?我叫二十六年了,你让我突然改口?”孟祁然带入思考了一下,确实,应当很难有哪个男人忍得了其他人这么亲昵称呼自己的女朋友。

“你乐意的话,可以叫嫂子。”

孟祁然咬牙切齿,“……我不乐意!”

/

陈清雾今日做了一批泥坯,放置到了架子上晾干。

之后,又开始给这两天的订单进行打包发货。

事情太多了,尤其工作室网店经营步入正轨,每天都有固定量的订单。售前售后所要花费的时间,逐渐挤占掉她正经用来创作的精力。

但要是招一个人,算下来又有些捉襟见肘。

她原本计划撑过今年上半年再考虑找人的事,但眼下不得不提前将其纳入考虑了。

等快递员上门取走快件之后,已是晚上六点半。

从上一周开始,孟弗渊安排了人中午十一点半和晚上五点半过来给她送餐。

不知道是哪一家餐厅,也有可能是私厨,每日荤素搭配,菜品毫无重样。

她有点受之难安,孟弗渊反倒生气:能不能给男朋友一点表现的机会?

并且让她,真的觉得不好意思,那就多吃点,吃胖点。

按理说,已经过了预定的送餐时间。

她也不好意思问,拿出手机准备点外卖时,微信里跳出孟弗渊的新消息。

孟弗渊:收拾一下,出去吃晚饭?

孟弗渊:我十分钟到。

陈清雾笑着回复:总裁今天不加班?

孟弗渊:总裁今天陪女朋友。

陈清雾坐着等了一会儿,孟弗渊的车开到了大门口。

她今天暂且没什么事了,准备吃完饭便回去休息,就检查了水电,将大门落锁,只带上了笔记本电脑。

今日是司机开的车,陈清雾拉开后座车门,上车之后侧身,一把将孟弗渊抱住,“你敢相信吗?”

“嗯?”

“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十个小时!”

孟弗渊手掌按着她后背,笑说:“确实,有点太久了。”

两人去餐厅吃过饭,车开回公寓。

晚上有一道罐焖牛肉味道丰富,陈清雾没忍住多吃了半碗米饭,以至于这会儿还有点撑,在小区附近的湖边就让司机停了车,说想散步回去以作消食。

春风尚有几分料峭。

沿湖一圈木质的栈道,寥寥几人。

走了一会儿,两人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停住脚步。

陈清雾手臂撑住木质栏杆,微微眯眼吹风。

发丝被吹乱,她伸手捋过时,听见孟弗渊平声说:“清雾,我看到你包里的拍立得照片了。”

陈清雾一愣,急忙转头。

孟弗渊上前一步,捉住她的手,微微低头,“怎么不告诉我?”

语气并非责问,而是懊恼。

“你……你都知道了?”

“嗯。”

“你去找过阿姨了吗?”

“嗯。今天回了一趟南城。”

陈清雾有些无措,“那你们……”

“不要管其他人,清雾,我是在问你,被人欺负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那个时候我不确定是不是会跟你在一起,假如告诉你,肯定会影响你跟阿姨的感情。至于跟你在一起之后……我想那毕竟是你的家,你的父母,他们现在不谅解,或许总有一天会谅解,我要是说了就平白制造矛盾。”

“清雾,往后你才是我的家。”

陈清雾顿住。

“那时候你一个人被压力折磨,我却在坚持不主动去找你的原则。太可笑了。”

孟弗渊叹声气,低头,将她的手捉过来,贴住自己面颊,“……以后受了委屈能不能第一个告诉我?你选择一个人承担,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陈清雾时常动容于他总似对她有所亏欠的心情,分明他已将最纯粹的忠诚和偏爱献给了她。

她急忙点头,“我会的。但是我也不准你否定你的原则。”

“……好。”

话题这才重回到今天的会面。

陈清雾问:“是不是聊得不欢而散?”

“无所谓。我对自己作出每一个决定负责。”

“那现在有件事,你要不要负责一下?”

“嗯?”

“我有点冷……你快抱我一下。”

孟弗渊笑了一声,揭开风衣,将她裹入自己怀中。

/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

庄世英女士的瓷器展即将开展,麦讯文打算来东城一趟,届时参加展览,并和孟弗渊小聚。

这天,陈清雾的工作室,迎来了一位尝试陶艺的小客人——Maggie的女儿蓓蓓。

Maggie整个上午都有事,因此就委托陈清雾帮忙照看。

蓓蓓是个沟通起来非常容易的女孩,不论是教她做泥条盘筑,还是围观乐烧过程,都会按照指示进行。

下午两点左右,孟弗渊去了一趟工作室。

到达时,却见工作室门口的空地上,放了一只铁桶,铁桶里正有烟雾飘了出来,空气里一股木头和枯叶焚烧过的气味。

陈清雾和蓓蓓正蹲在铁桶附近,蓓蓓穿了整套的防护服,连头发都用三角巾掖得严严实实。

“在做什么?”

两人闻声回头。

蓓蓓笑着打声招呼:“孟叔叔。姐姐在带我玩乐烧。”

孟弗渊不去纠正她明显差辈的称呼,走了过去,却见她们面前的地上摆放了好几件器具,也尚在冷却,还有烟雾散出。

一眼看去,相较于陈清雾平日烧制的那些,更具一种随机的野趣。

“乐烧是什么意思?”孟弗渊在她们身旁蹲下。

“乐烧就是……”蓓蓓看向陈清雾。让一个六岁女孩解释这个概念,还是有些困难了。

陈清雾笑说:“素坯挂釉之后,在电窑里面烧到1000度左右,高温状态下拿到桶里焖烧。桶里放了枯叶和旧报纸,非常易燃,火焰会给表面镀上一层荧光感的金属膜。不过这种是美式乐烧,日式乐烧是另外一个概念。乐烧很快就能见到成品,出来的效果也很随机,很好玩。”

“那个,那个饭碗的素坯是我挑的。”蓓蓓指了指,“姐姐说等它冷了之后,今天就能带回去。”

孟弗渊笑说:“那你自己做了什么?”

“我做了一个猫猫头,姐姐说烧好了我再过来拿。”

或许是被叮嘱过了高温危险,蓓蓓一直没太靠近地上那些器具。

陈清雾站起身,摘了手套,“就让它们先放在这里冷却,我们进去洗手吧蓓蓓。”

孟弗渊跟着走进室内。

陈清雾将蓓蓓身上的防护服、口罩和护目镜都摘了下来,领着她到水池那边去洗手。

洗完之后,蓓蓓带着孟弗渊去木架那儿看她捏的东西,有模有样的猫猫头,耳朵鼻子都很齐全。

孟弗渊笑说:“捏得真不错。”

陈清雾很少见孟弗渊这样亲和的语气,忍不住转头去看了一眼,笑了笑。

三点左右,Maggie开车过来接女儿,蓓蓓要的那只碗,陈清雾也已经打包好了。

Maggie一径感谢,说小孩给她添麻烦了。

“没有。她很乖。”陈清雾笑着摸摸小女孩的脑袋,低头说道,“我们今天过得特别愉快,是吧?”

蓓蓓连连点头。

两人临走之前,陈清雾嘱咐:“那个碗是观赏用的,使用的话表面会氧化,金属光泽就会消失了。”

Maggie笑着对蓓蓓说:“那把它摆到你的书柜里好不好?”

“好!”

送走Maggie和蓓蓓之后,孟弗渊帮着陈清雾收拾了乐烧桶和其余的器物。

陈清雾洗手时笑问孟弗渊:“你还不回去上班?”

“翘了。”

陈清雾笑说:“那正好,教学材料还有剩的,你要不要再上一节课。”

“当然听陈老师安排。”

陈清雾觉得,以孟弗渊的天赋,可以试一试上电动拉坯机。

揉泥等前序步骤完成,陈清雾指点使用电动拉坯机的要领,“胳膊固定在膝盖,身体离转台30厘米左右,右脚踩住踏板。你先试着踩一下,熟悉一下不同发力的变速。”

孟弗渊依照指示行动,看一眼陈清雾。

陈清雾点点头,“把黏土团摔置在转台中间,粘牢,然后转动转台,把黏土团拍成圆锥形——先轻踩,不要着急。”

教导得如此简单易懂,到目前这一步,孟弗渊操作得没有差错。

“给黏土整体涂上水,到表面光滑为止。”

陈清雾观察着孟弗渊的动作,“下一步要加一点难度了——双手环抱黏土团,用小拇指一侧的手掌,往中心挤压,注意踏板加一点力度。然后双手往上提拉,提到顶上……”

速度加快之后,孟弗渊顿有几分手忙脚乱,“陈老师,你所谓的加难度,是指从勾股定理直接加到微积分?”

陈清雾笑出声,“你别分心,要歪了!”

眼看着那黏土团倾斜得即将塌下,陈清雾急忙伸手,握住了孟弗渊的手进行纠正。

黏土到了陈清雾手中,如此温驯,好像每一个角度都能精准控制。

“清雾。”

“嗯?”

“看过那部电影吗?”(*注)

“那部电影啊……”

“嗯。”

两人都不再出声,却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呼吸,垂下目光,盯着他们在泥浆中,交-缠的手指。

转台仍在运转。

黏土在她握着的他的手中,提拉到了顶端,变成锥形。

陈清雾在这个时候倏然转头,吻住孟弗渊。

孟弗渊松开踏板,转台匀速停止。

他伸手,一把搂住她的后背,舌尖侵入,找到她的,用力缠吻。

姿势太过别扭,很快,孟弗渊便搂着陈清雾站起身,两人一边接吻,一边往洗手台退去。

陈清雾手掌环抱在他背后,白衬衫上印上清晰掌印,但无人在意,只抱得更紧,似要将对方揉进自己躯体之中。

分开的少顷,孟弗渊捉着陈清雾的手,在流水下洗净,便直接将人扛了起来,往后方卧室空间走去。

怕弄脏床单,孟弗渊脱掉了她身上连衣裙,又解掉了自己的衬衫。

陈清雾仰面躺倒,孟弗渊倾身,再度吻住她,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往下,直向主题。

他指尖触碰到布料上已然染上的一点湿意,轻笑一声。

陈清雾条件反射地拱起膝盖,孟弗渊却按住她的膝头,一分。

片刻,她听见窸窣的声响,低头看去,是孟弗渊挨到了她的脚边。

脚踝被一把捏住,随即,一个吻落在了那灰色的胎记之上。

嘴唇挨上的触感,让陈清雾强忍着才没有后缩。

那一天的记忆,带着海风的咸潮气息扑面而来。

仿佛还能看见那时阳光穿过散尾葵落下的光斑,摇曳如湖底粼粼的水光。

陈清雾快要失去心跳,身体里似有一整个海洋倾倒轰鸣。

那呼吸沿着脚踝,蜿蜒而上。

陈清雾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急忙去推他额头,“不可以……”

“可以。”孟弗渊拿开她的手,“先试试,清雾。你会喜欢。”

“可是……”

没有给她“可是”的机会,孟弗渊一贯是趁势出击的行动派。

陈清雾心跳剧烈,几近窒息,那种感觉仿佛濒死。

工作室大门没关,随时可能有人进来。

这种不安全感,反而成了某种催化剂。

她压根不敢低头去看,目光垂落时只见他墨色的头发。

他是那么矜贵的人,此刻却……

那个瞬间陈清雾哭了出来,孟弗渊立即起身,紧紧将她抱入怀中,待她急剧痉=挛的节奏平息,一边笑说:“有点没出息啊,清雾。”

“……”陈清雾根本发不出声。

午后的空间有种被人遗忘的寂静。

陈清雾被孟弗渊拥抱许久,终于缓了过来,她手掌轻推他肩膀挣开怀抱,撑住床单,跪坐,准备往下去的时候,被孟弗渊一把擒住手臂,“干什么?”

“当然是……”

“不行。”孟弗渊抱着她,只捉着她的手去。她常与泥土打交道的手,指腹有薄薄的茧。

“但是,你刚刚……”

“没有但是。”孟弗渊很是坚决。

他拥抱如此之紧,陈清雾根本挣脱不开。

片刻后,孟弗渊低声笑说:“莫非这就是你准备的杀手锏?”

“……”

“以后都不准用。”

陈清雾气得一口咬在他肩头。

所幸之前陈清雾很有先见之明地,在这里给孟弗渊备了一套换洗衣物。

两人清洗完毕,走出卧室时,外面已是霞光漫天。

半成品都不算的黏土团躺在电动转台上,感谢陈清雾老师的悉心教导,但短时间内,孟弗渊都不准备再碰。

工作室锁了门,两人驱车离开,在华灯初上的车流中,商量着今天的晚餐。

作者有话要说:

【注】:那部电影是指《人鬼情未了》

-

晚安/早安~

100小红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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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里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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