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上楼吗
许青空没有叫代驾,对于他现在的身份来说,口风严谨的私人司机才是正确的选择。
回去时,小姑娘打开车窗,吹了好一会儿凉风,酒意被驱散,清醒多了。。
狂风吹乱了她的刘海,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
许青空按下按钮,关上了车窗:“小心感冒。”
夏惊蝉听话地点点头。
酒醒后,又重新回归了拘束,好像…他又变成了她的长辈。
刚刚舞池里那半个小时,仿佛是一场旖旎的梦,如同昨日,真实又不真实。
轿车驶入了小路。
夏惊蝉的家是个二十多年前修建的居民楼,算是“老破小”了,好在租金便宜。
其实夏沉光以前买过房,她也住过大房子,在她很小的时候。
后来夏沉光摔伤了腿,球队俱乐部赔偿的费用不足以支撑高昂的理疗费用…所以房子也卖了。
许青空送夏惊蝉到楼下,看着这个陈旧破败的居民小区,心头涌起了一股子冲动。
在真真实实看到她生活境遇的那一刻,许青空不想忍了。
“你想不想搬到我那边?”
夏惊蝉惊讶地望向他:“您是说…”
“你父亲的腿伤,不管怎么说,也是因为我。现在他走了,我想我应该负担你的生活。”
曾经的许青空,球场上是那样意气风发、光芒万丈。
但此时此刻,面对如此悬殊的年龄差距,他终究不敢冒犯,哪怕心里已经认定了不会放她走,他也还是…
不敢。
说实话,夏惊蝉对他的提议动心了。
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环境,只是…只是想和他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处。
她拿不准许青空对她是怎样的感情。
或许有点心动,抑或者,单纯的喜欢她的美貌,或者年轻的身体,还是别的什么…
“许先生,我以什么样的身份搬到您身边呢?”夏惊蝉颤声问,“朋友,长辈晚辈的身份,还是…”
许青空眸光深挚地望着她:“朋友。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当你的父亲,像你夏沉光一样照顾你。”
“你也会像我爸爸一样,给我披上嫁纱吗?”
此言一出,许青空沉默了。
不,他不会。
绝不。
夏惊蝉狐疑地看着他:“许青空,你对我是不是…”
许青空没有立刻回答,但他下意识回避眼神,让夏惊蝉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迟疑。
她不是大胆的女孩,从来不是,哪怕在梦里和他那样地要好了,但她头脑清醒,知道在现实中他们没可能。
夏惊蝉失落地低下了头:“谢谢许先生的好意,我就先不搬家了。”
她承认自己贪心,如果只是以“朋友”神之浩劫“父女”的身份相处,她宁可不要。
许青空心底一阵空,他好想拥抱她,紧紧将她揽入怀中,永远不再放开。
可是,用什么。
用他并不那么年轻的身体吗,还是用他残破荒芜的心灵…
他没有挽留。
夏惊蝉走了两步,袖子下的双手紧紧攥了拳头,想到自己的一无所有。
在这个空落落的世界里,她还能抓住什么!
“许先生,你想不想去我家里坐坐。”
她再一次向他发出了成年人的邀请,带着生涩与忐忑,好像在做什么坏事似的,紧张得嗓音都在颤抖,“我…我给你做杯咖啡,醒醒酒。”
什么做咖啡醒醒酒,她紧张得开始胡言乱语了。
许青空沉默了片刻,似在考虑。
他是个很果断的男人,唯独在她的事情上,永远瞻前顾后,思虑良多。
怕唐突冒犯,又怕她被人指指点点,怕身体的触碰让她嫌弃讨厌,又怕永远失去她…
但这一刻,许青空答应了:“好啊,正好有点渴。”
夏惊蝉摇晃的一颗心,骤然放下了。
她带着许青空上了楼。
居民楼楼梯间散发着年代久远的陈旧气息,转角楼道光线昏惑暗黄,她感受到男人跟在身后的强大压迫感,只能不断絮絮叨叨,来缓解紧张——
“爸爸腿脚不便,本来想买一楼的,但又听说一楼潮湿,对他的腿更不利,所以选了三楼。”
“我家里有点乱,您别介意。”
“那个…您稍稍在门口站一会儿,让我进去收拾一下。”
说完,小姑娘打开房门,猫儿一般钻进去,把沙发上随手乱扔的衣服胡乱塞进柜子里,早上用过没来得及收捡的护肤品,也赶紧装进柜子里。
许青空没有催她,很绅士地站在门外,等她整理收拾了一通,这才进屋。
其实没这个必要,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的生活习惯。
以前鹿栖小区的那个家,她的衣服也都是许青空帮她一一叠好归置,总是乱放的化妆品也是许青空帮她收拾的。
夏惊蝉去厨房切水果,让许青空自己随便坐,随便参观。
许青空跟她上楼,只是为了看看她在这个时空的生活,了解她最本来的模样。
一个套二的小户型,家里的柜子都用得陈旧脱皮了,小姑娘的物件儿东西很多,但总体来说还算整洁,沙发上铺着一层干净布艺编织毯。一面墙的书柜,摆放着她喜欢看的文学作品和体育期刊杂志。
许青空注意到柜子好几个的相框,有她毕业穿学士服时跟夏沉光的合影,照片里父女俩相互捏脸,特别可爱。
即便不是亲生父女,但两人生活时间久了,面相性格都有些相似,阳光开朗又爱笑。
许青空注意到一张年代很久远的球队照,照片里的夏沉光还处于少年时代,穿着红色队服,跟肖屹、钱堂姜和许多他不认识的面孔一起合影。
这个时空的许青空并未加入夏沉光的篮球队,他们是球场上的至敌。
不同的平行时空,截然不同的两种命运。
是夏惊蝉的穿越改变了他所在的时空的命运,让他和夏沉光产生了交汇,她那样努力地修改了故事的结局。
许青空知道,应该把更幸福的结局还给她,而不是现在…一切重回原点,她甚至失去了最爱的父亲。
可他怎么舍得…
他经历了那样痛彻心扉的二十年,为什么不可以自私一次。
“许先生,你吃杨桃吗?”
夏惊蝉忽然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打断了他的沉思,手里的相框也掉在了地上,玻璃粉碎。
“啊。”
“抱歉。”许青空蹲下来,捡起玻璃碎片中的那张球队照片。
“许先生您放着吧,仔细割伤手。”夏惊蝉连忙取来扫帚和撮箕,将玻璃碎片清扫了。
许青空将篮球队照片放在了柜子上,和那张父女合影照摆在一起。
夏惊蝉从厨房里端出水果拼盘,搁在茶几上:“那是我爸爸大学时自己组织的一支篮球队。”
她遗憾地说,“只可惜,没能走到最后,那只篮球队不算很厉害,连校队都打不过,我爸退学之后,自己加入了一支职业篮球队,不过也没有走太远。”
在中国的篮坛,有多少心怀梦想且有天赋、有实力的少年啊,多得简直数不过来。
只是恰好,这个时空的夏沉光没那么幸运。
实现梦想需要实力,但有时候,更需要命运的眷顾。
许青空不想勾起她伤心的回忆,看着果盘里五花八门的水果:“这么丰盛?”
“您来家里,真是蓬荜生辉。”夏惊蝉带了玩笑的调子,“我家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招待贵客了,只有些水果。”
“一定要跟我这么客气?”
夏惊蝉看着面前这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男人,心里想着,明明是他…
在每一次她以为两人可以亲近的时候,他又刻意拉开距离、疏远她。
她都闹不清楚许青空对她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了。
“您参观过我家了吗?”
“嗯,大概看过了。”许青空嚼着一片杨桃。
虽然小,但还算温馨。
“我的房间,你也看过了吗?”
“没有。”
许青空不敢随便踏足这样私密的地方,尽管…尽管他很想看看。
夏惊蝉打开了房门,对许青空说:“要看看吗,我的房间很小,但很温馨的。”
她嗓音又开始颤抖了。
许青空犹豫几秒,身体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她的房间不过七八平,柜子都在床位,一张大床几乎抵满了整个空间,飘窗垫着一层白绒绒的兔毛飘窗垫,垫子上摆放着一个大大的小兔布偶。
房间里弥漫着女孩子的气息,浅淡的甜香,若有四五。
在许青空进屋以后,只听“咔嚓”一声,女孩关上了房门。
许青空回头,她背对着他站在门边,低着头,只能看见轻微抖动的薄肩胛。
“夏惊蝉…”他心头一惊。
女孩转过身,脸蛋泛起潮红,拉着许青空的袖子:“您不都跟我回家了吗。”
她不敢再有下一步的行动,只是紧攥着他的袖子。
许青空能感受到她的紧张,是的,他了解夏惊蝉,却从没见她紧张成这样过,连告白那一次,都没有…
她从来不是一个主动的女孩子,却总在为他改变。
爱让骄傲者低下头,也让怯懦者…变勇敢。
夏惊蝉攥着他袖子的手缓缓松开,然后在袖子底下,找到了他的手,他温厚粗砺的手掌渗了汗,和她一样。
女孩握住了他的手,额头抵在了他硬邦邦的胸口,仍旧不敢看他。
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勇敢、最主动的行为了。
“小九。”他的喉咙干痒,但嗓音却异常温柔,一双手轻轻捧住了她颤抖的肩胛,试图让她放松些,“我的年龄,不适合你了。”
他的确没自信。
“法律没有规定不可以跟比自己年龄大的男人做。”夏惊蝉仍旧牵着他的手。
如此直接的话语,让许青空这个“传统”男人脸红了。
这么多年,他没日没夜地想着她,无数个晚上疯狂地自渎,直到筋疲力竭…
他不是什么苦修者,他是正常的男人,甚至有比一般人更加强烈的渴求。
但在许青空心里,爱的重要性远远超越了性。
因为爱,所以不敢轻易亵渎。
小心翼翼,如珍宝一般呵护着,藏在心里最秘密的角落。
许青空怕伤害她,所以没有推开她,低头深深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夏惊蝉敏感地察觉到了,这是他委婉的拒绝。
“你不喜欢我吗?”她嗓音里几乎带了哭腔,问出来就觉得这个问题好傻,真的好傻。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还在梦里跟他玩男生女生的恋爱游戏吗。
以他如今的阅历见识来说,根本就没有理由喜欢她啊,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吸引得了像许青空这样的人。
唯一拥有的资本,就是年轻。
但许青空恰恰不是那种只欣赏年轻身体的男人,在他眼里,恐怕灵魂的共振才是他选择另一半的最低标准。
好可惜啊,好可惜她和他没有生在同一个时代。
好可惜他们没有时间好好相处,一点一滴地将爱意渗透在对方的心里。
许青空不喜欢她。
有了这样的认知以后,夏惊蝉终于放开了他,竭力忍住不要哭出来。
真的太丢人了。
“许先生,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对不起。”
她的眼泪,把许青空的心都湿透了。
但他知道,这个时候抽身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再耽误多一秒,许青空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做出让自己追悔的事情。
“小九,我明天再来看你。”许青空按了按她的肩膀,转身退出了房门。
夏惊蝉追了出去:“您明天还来?”
“当然。”
她略微迟疑地说:“您是准备…”
“我说了,我要照顾你。”许青空拿起了桌上她的手机,对着她的脸解锁了屏幕,然后将自己的手机号输入进去。
一如初见时,她将自己的号码存进他的手机。
“任何事,任何你解决不了的事,给我打电话。”许青空叮嘱,“如果缺钱也打给我,想吃好吃的,或者…想出去旅游,都告诉我,我会安排你生活中所有的一切,你的需要,你的梦想,你渴望的一切,都可以告诉我。”
许青空脑子也有点混乱,他尽可能准确地表达着,“夏惊蝉,以后由我来照顾你。”
不想要她,却愿意给她提供所有,夏惊蝉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什么事,都可以找您吗?”
“嗯。”
她试探地问:“那我睡不着的时候,可以给您发短信吗?”
她全部的所求,也不过就是进一步地认识他、了解他,真正走进他心里…
“可以吗。”
许青空沉吟片刻,对她说——
“你还可以给我打电话,如果…你不嫌我说话无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