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贾广仁事件(上)
艾茹茹坐起身,酒店房间里只有她一人,而自己怀抱着布偶,双手被绑在胸前。
她用嘴解开绳结,急忙拿起枕边的手机,拨出一串号码后,说道:“我想知道那家人的情况……别说什么时差,我给你五分钟!”
怀中的布偶塌着嘴角,她抚过那双纽扣黑眼,思绪回到之前的梦境,一男一女在光晕之中,面孔十分模糊,此刻她已想不起他们的样子了。
手机响起,她连忙接通,突然握紧手机问:“天使的雕塑?”
旭日蒙蒙,川流的车辆和忙碌的人群为这个城市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
客房打扫人员推着箱车从走廊经过,路过一个房间时,奇怪地看了两眼,又看到房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的房牌,便对两名墨镜男子微微一笑,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落荒而逃的经纪人带着两名助理来到房门前,表情严肃地问:“里面有动静吗?”
两名保镖同时摇头。
经纪人深呼吸好几次,终于打开房门,向里探视。
艾茹茹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
经纪人对助理摆手,正要悄悄退出房间,艾茹茹突然转头,半眯起眼,有些不悦道:“你们在做什么?”
三人听见熟悉的声音,看到熟悉的表情,都松了口气。
经纪人问:“你是茹茹?”
艾茹茹翻了个白眼:“废话!”
笑容爬上经纪人的脸,她上前几步说道:“是你就好!半夜的时候,你也站在这里,说自己叫尤琪琪,那声音都变了,把我们吓坏了。”
艾茹茹一转身又把经纪人吓傻了,哆哆嗦嗦地说:“你怎么还抱着它?”
看了眼怀里的布偶,艾茹茹挑眉,语气不善道:“我喜欢,你有意见吗?”
还是那个被宠坏的小女孩!
五脏六腑瞬间归位,经纪人赔着笑说:“我能有什么意见?你妈妈中午前会赶到酒店。我替你把今天的行程推掉了,你好好休息。”
“推掉?”艾茹茹不高兴了:“为什么要推掉?我很好,我要工作!”
“啊?可是你妈妈……”
艾茹茹逼近经纪人,语气森冷地问:“你是谁的经纪人?”
经纪人吞吞口水,点点头:“我马上去安排。”
“霞姐”,艾茹茹继续交代着:“我想尝试其他类型的角色,重要的配角或者颠覆形象的角色都可以。”
“啊?”经纪人彻底傻了,连忙劝道:“茹茹,现在正是你积累粉丝的黄金阶段,转型的话可以过几年再考虑。”
艾茹茹冷冷一笑:“你又有意见?”
“不不不!”经纪人摆摆手,试探地问:“乡土剧也接?”
“只要角色好,我都接。”
脑海里浮现出艾茹茹穿着大花袄子扭秧歌的一幕,经纪人立刻拍飞这个惊悚的画面:“你真是茹茹?”
艾茹茹不耐烦地回应:“你真烦!”
经纪人长长一叹,又开始愁眉苦脸,绞尽脑汁地想对策,突然灵光一现,她眼睛一亮:“我们可以这样宣传,茹茹为回报粉丝,决定转型,刻苦打磨自己的演技,期望成为荧屏里的‘千变女郎’。”
“千变女郎!我喜欢!”艾茹茹大笑起来,拍着经纪人,不停夸赞:“还是霞姐有办法!”
临出门前,经纪人再次确认:“茹茹,你真决定了?”
艾茹茹把布偶放在茶桌上,平静地说:“我身体不好,以后专心拍戏,总要对得起粉丝的热爱!”
经纪人带着助理离开,走廊里还传来另一个助理的声音:“我昨晚一下车就把那个布偶扔进垃圾桶了!真不是我放的……”
脑袋撞上车窗,余生被疼醒了,摸着脑门,看到窗外飞驰的街景,而虞放腰背挺直,双手握住方向盘,目光专注地开车,好像开车是一件非常严谨的事情,就和他人一样古板。
后视镜里,魔铃躺在后座,玲珑的曲线起伏着。
“看够没有?”虞放低沉声音响起。
余生立刻收回视线,严肃地看向前方:“我们去哪里?”
“时间铺子,1176需要休养,而你有新任务。”
“我?”余生大惊:“我一个人?我一不会造梦,二不会织界,我也没有魔姐头的铃铛武器。”
“下个任务很简单,也是我们对你的考验。”
车到空地后,等待的南嘉扶住魔铃,担忧地说:“魔姐铃得休养一阵。”
虞放又开着跑车离开了,余生问南嘉:“他怎么不进去?”
南嘉憨笑地回答:“各司其职,虞不能进铺子。”
“他进去后会发生什么?”余生很好奇,还有那个霸道男人去不得的地方。
“不知道。”南嘉诚实地摇摇头。
三人踏上三楼,余生见楼梯旋转着往上,又问:“南嘉,楼上是什么地方?”
南嘉看了眼黑乎乎的楼梯间:“和这层一样。”
“也有扇门吗?门后面是什么地方?”
南嘉笑了笑:“世外桃源。”
听名字就是个好地方,余生好奇地问:“老小孩和魔姐头能去那里休养吗?”
南嘉停下步子问他:“你能打开门吗?”
“那门打不开吗?”看到南嘉摇头,余生果断放弃,上前推开朱门。
一踏进铺子,余生仰望天空,还是那个发霉的月亮,可奇怪的是月亮上的霉斑扩大了。
余生先去看望了厢房里的老小孩,小孩脸色苍白,还在睡眠中,他摸摸小孩儿的脸,便转去正房。
美女老板坐在桌后,对他招招手,亲切地唤着:“余生,来啊!”
余生心里发毛,每当美女老板这么温柔的时候,肯定已经挖好坑,就等他跳进去了。
“余生,老小孩和魔铃需要休养,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了。”
呵呵!余生在心底冷笑,脸上却换上愁容,诉苦道:“我一个菜鸟能力不够啊,外卖平台的事情我也得处理一下,还有好几百押金呢。”
美女老板垂目深思,轻叹一声:“黑卡用不上的话,你就还给牧吧。”
“啊?”余生傻眼了,这辈子拥有的第一张黑卡,还没刷过,凭什么退回去?
“老板,之前不是说好的吗?只要不过分,黑卡随便刷”,余生不满地嘀咕,“我不可能白给你打工吧?”
美女老板温柔一笑,端庄地抬袖送客:“黑卡保留,那去领任务吧。”
起身时,余生才想起黑卡和领任务明明是两件事,他又被老板送坑里了。
无奈地走进耳房,他鞠躬道:“聃,我来领契纸。”
聃和蔼地说:“跟我来。”
再次来到地下室,余生见什么都好奇:“那些盒子里装的什么?”
聃说:“已完成的契约。”
余生又问:“您入职多久了?”
聃抚须思索:“很久很久了。”
走到池边,聃升起契书,余生学着魔铃的样子,伸手覆在银简上,简册展开,余生浏览了一遍契纸内容。
皱眉想了半天,他问聃:“这个任务有必要吗?”
聃抚须一笑:“你在疑惑时间铺子因何存在?万物生灭,阴阳对立统一。我这里有卷书,你闲暇之时可以一读。”
一粒银珠从聃指中弹出,射向余生。
余生手忙脚乱地接住,银色的水滴在掌中旋转,上有小字浮现,一看书名,他无语望天,书名为三个大字:道德经。
他很想告诉老人,在外面的世界点开手机就能看,真不用特意相赠,但他还是向老人道谢:“谢谢您,我先告辞了。”
老人颔首,抚须目送余生离去。
出了耳房,不意外又见南嘉。
南嘉问:“契纸呢?”
余生学着魔铃在面前一挥,空气中散发出尴尬的味道,他问:“南嘉,启动契纸有什么咒语或口诀吗?”
南嘉道:“随心而至。”
余生抓抓头发,苦笑着:“我还没进化得那么高级。诶?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灵物,被发霉月亮照着长大,人吃了它就能修仙?”
“你试试看!”南嘉打断他的胡言乱语,笑着鼓励他。
“好吧!”余生甩甩手,心里想着:契纸,你给我出来。
一张泛黄的契纸从他手中飞出,南嘉连忙伸手接住,顾不得愣住的余生,回房研究去了。
余生举高手臂,左看右看,呆呆地说:“我进化了吗?”
片刻后,南嘉扔给余生一颗水滴精灵,余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便小心翼翼地放进上衣口袋。
临行前,他再次去看望老小孩,顺便倒了一缸苦水,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铺子,本想打辆出租,却见红色跑车又回来了。
“任务领到了?”虞放见他神情萎靡,便开口询问。
余生点点头,瘫在座位上:“让一个已经接受过法律审判且已开始服刑的人签下契约,你们是怎么想的?”
“我们尊重尘世的法律,所以才会在审判后行动”,虞放极冷酷地解释:“记住这句话,时间铺子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
余生躲着虞放翻出白眼仁,心想被你们找上门算倒了八辈子血霉!
在牧那里领到一叠厚厚的资料后,还没来得及吃饭,又被虞放拉去机场。
趁着候机时间,余生拨通电话:“老哥,不好意思,我要辞职,你看押金的事……”
手机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你是哪个?”
“我是余生啊!”
“认不到。”
“就是送外卖兼把瓶瓶车一起送掉的余生。”
“管你是胎生还是卵生,认不到哈!”
余生看着被挂断的画面,举起手机问虞放:“他竟然不认识我了?”
虞放浏览着手机资讯:“在你进入时间铺子的那一刻,尘世已无你的痕迹。”
闻言,余生简直想撞墙,这让他以后怎么转行,进一趟铺子他还成黑户了:“我刚才过了安检!”
虞放回答:“身份证有效。”
又是奇怪的逻辑,余生搓搓脸,离开座位,走进卫生间。
迎面而来一个年轻男子,长相气度极为不凡,那人看到他,微微一笑,十分有礼地伸手:“余医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
余生一愣,伸手和他握了一下,疑惑道:“你是?”
那人收回纤长白皙的手,笑道:“三年前在学术交流会上,你作了发言,我也参加了那次交流会。”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余生的确参加了那次交流会,但眼前的男子他着实没有印象。
听出他的敷衍,男子微微点头,便越过他离开了。
余生耸耸肩,刚拉开门,突然想起虞放刚刚说的话,他在尘世的痕迹都被消除了,那个男子怎么还能认出他来。他连忙追出去,机场里的人太多,也没见到相似的背影。
虞放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刚才有个男人说三年前和我一起参加过培训。”
虞放倏地望向四周,冷声道:“你引起了他们的关注!他身上是否有浓烈的气味?”
余生将那个陌生男子的记忆提取出来,分割成若干片段,并逐段仔细回忆,最后摇了摇头:“没有,只有淡淡的洗手液的味道。”
“黑血扳指需要血祭,不论是谁戴上它,都会留下浓重的血腥味,必须用其他气味来掩盖,这也是我们寻找它的重要线索。”
“他们关注我做什么?”余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在时间铺子的猛人堆里,他顶多算个屌丝。
两个小时后,航班降落两江机场,接机的妹子自称“鹿妹”,是桂市牧天下的经理。
这里的牧天下同样开在繁华的别墅区里,同样的三层独栋建筑,只有乘坐车库的电梯才能到第三层。
第三层看似阁楼,有三个房间,其中一扇房门上挂着卡通门牌,上面写着:麋鹿小窝。
鹿妹殷勤地介绍着:“二位住下,明天上午九点我送你们去医院。”
翻来覆去睡不着,余生决定去骚扰大冰库,走到隔壁发现门留一缝,里面透出灯光。
“进!”虞放的声音传来。
余生推门一看,虞放衣着整齐,正坐在床头看书。
“嘿嘿!”余生尴尬地笑了两声,心里猜测虞放是不是真有未卜先知的异能。
虞放指指对面的椅子:“坐!你想知道什么?”
“对于犯罪分子来说,交代罪行是一门技巧,一味地避重就轻并不能躲过审讯环节,面对证据确凿的案件,最好的方法是坦白,坦白能避免被挖出其他的犯罪事实”,余生顿了顿,看向虞放:“这是很多罪犯的共性。贾广仁有什么特别之处,让时间铺子找上门?是生死簿或功德簿又‘调皮’了吗?”
调皮?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虞放不禁摇头,联想到两位玉面郎君,不知他们此刻作何感想?
“贾广仁虽然没有直接置人于死,但被他侵犯的女孩们却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受害人家属更希望能判他死刑立即执行”,虞放说得很干脆,“我们不能干预尘世的法律,但可以完成某些人的执念。”
又是执念?余生叹了叹:“这次又和什么人交换条件?”
“一个小女孩的爷爷,他宁愿放弃恩赐,为弥补他,功德簿查阅旧档,最终判定可收回犯人部分阳寿,但生死簿已根据尘世的审判,预判了犯人的命运……”
“我明白了!”余生打断了虞放的话,“你们尊重尘世的法律,所以生死簿不好随意改变犯人的命运,但你们又需要对放弃恩赐的人做出补偿,然后功德簿开始研究犯人档案,终于挑出刺来,可以收拾他,最后契约的任务就交给了时间铺子。对吗?”
虞放曲起手指放在鼻下,掩饰地干咳一声:“这是你的理解。”
“能说说生死簿和功德簿长什么样吗?是以天书的形式存在吗?可以翻页吗?”余生很好奇,很多民间小说都有写到这两个神物,如今听到的又和民间描绘的不一样。
“翻页?”虞放又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各司其职,莫管闲事。”
余生耸耸肩,又问:“为什么要恩赐那位老人?”
“老人的阳寿不多了,功德簿在清算时,认定他可赏,勾魂回禀,老人什么恩赐都不要,只希望严惩罪犯。”
余生想起机场偶遇的男子,这次任务不用进入幻界,黑血扳指打算用什么办法来破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