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我不负人,人负我
第318章我不负人,人负我
晋国公主府里,赵福金脸色难看,怀里抱着二姐,大哥依在她脚边,乖巧地不敢出声。
“公主,舍一家而全万家,此等大义之事,公主身为宗室贵胄,当挺身而出。”御史中丞张邦昌苦口婆心地劝道。
开封知府何粟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汴京城有数十万军民,城高粮足,只需坚守半月,河东、陕西、两淮的勤王之师可至,届时逆康可一击而下。
为何非要我等一家,出城做人质,换取片刻虚假的安宁呢?逆康心思,众人皆知,无非是要挟我家夫君。到时秦王领兵南下,反倒战不能战,退不能退,局势更加危急。”
赵福金据理相争。
张邦昌有些恼羞成怒,呵斥道:“舍生取义,乃圣人道理。公主乃宗室出身,怎么会不明白。现在数十万贼军陈列城下,顷刻可至。
我等不逼公主,城中数十万军民会逼公主。我们还谨遵臣礼,好生相劝,那些刁民,为求活路,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赵福金不信:“城中军民,何止与此。”
何粟长叹一口气道:“数百太学生,跪在东华门前,上疏太子,求以公主一家活一城。此疏在东华门诵读时,围观群众数千人,纷纷叫好。”
赵福金脸色惨白,气愤道:“荒谬!我自十二岁出宫,执掌厚德宫,每年施粥舍衣,赈困济贫,活人无数。我有何对不起汴京城?城中百姓如此待我?
一弱女子,两小童,如此不肯放过?”
何粟叹息道:“人心险恶,自私自利,难以明言。”
赵福金沉默了好一会,哀声泣道:“本宫可以出城为质。可我家大哥,二姐,年纪尚幼,请诸君念在他们父亲,我家郎君为国披坚持锐,躬冒矢石,百战余生,留下他俩,以嗣香火血脉。”
张邦昌不耐烦地说道:“城外康王,指明要公主一家,少一口都不行。”
“既如此,那你们请回来,我们娘三,死都要在一起。”赵福金决然地说道。
张邦昌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站起身,拂袖离去。
何粟羞愧难当,对着赵福金行了一礼,仓皇跟着离去。
“祥老,可有见到大哥?”赵福金抱着半分希望说道。
“唉,老夫刚到宫门外,被耿南仲拦下。老匹夫指着老朽,指桑骂槐了一刻钟,就是不让我见太子。”
“大哥他”
“耿南仲中气十足,嗓门嘹亮,太子在宫里,肯定能听到。”
赵福金失落道:“大哥如此不顾兄妹之情?”
“大难临头,谁想到的都是先保住自己。送宫主一家出城,不用掏钱,不用费力,慷他人之苦,以全自己,他们在心里,都会千肯万肯。”
赵福金默然一会,无力地挥挥手,“祥老,让我想想。”
刘宝祥慈爱地看着她,和声道:“宫主,你是得好好想想。明达皇后仙逝,官家也不在了,你现在有夫君,有子女,是得好好想一想。”
赵福金看着他,点了点头。
刘宝祥弓着腰,退步着离了房间。
到了一处偏院,刘审言带着两人在等着他。
“王彦、陈广,你们从哪里来?”
“河北。”王彦答道。
“河北.让人伤心的地方。你们在那里,如鱼得水啊。”
“不敢。”
刘宝祥闲话少说,直奔主题,“而今什么局势,你们都知道。你俩在汴京城经营多年,务必要保住宫主、小王子、小郡主的性命。”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王彦、陈广异口同声道。
刘宝祥抬头看了看残阳晚霞的天,苍老的眼睛满是沧桑。
“政和七年,宫主第一次遇到刘二郎时的情形,我还记得一清二楚。
当时我就想,这小子,胆大包天,敢想敢做。谁要是敢欺负他的亲朋好友,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报了仇。
宫主要是跟了他,说不定就不再受欺负了。只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刘二郎是心怀大志的人。
心怀大志!”
刘宝祥苦笑了几声,“当年心怀大志的汉高祖,面对烹父时,说分我一杯羹;追兵追及时,踢儿女下车。
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偏偏对张良、萧何、曹参等部下,推心置腹,掏心掏肺,才得他们拼死相助,打下大汉五百年江山。”
王彦和陈广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
“也罢,官家一死,宫主跟赵家没有太多瓜葛了,她终究还是刘家的媳妇,她生的子嗣,是刘家的血脉。
经此一难,相信宫主会看清楚这个人世间,也会明白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今后跳出桎梏,好好地做刘家儿妇。”
刘审言拱手躬腰,黯然道:“翁翁放心,孙儿定会记住你的话,好生规劝宫主。”
王彦、陈广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叹息。
第二日,十一皇子祁王赵模带着十八皇子,福国公赵榛来到晋国公主府上。
“五姐,弟弟希望你能够出营为质。九哥也是我们的兄弟,手足之情,不会亏待你们的。只需待上些时日,城内外谈妥了,自然就会放五姐你们出来,与二郎团聚。”
赵模的话让赵福金手脚发凉,如坠冰窟,过了许久,才艰难地说道。
“老十一,别的兄弟,姐妹轮番来劝我,也都罢了,你跟我是一母同胞所出,也来往我心口戳刀子?
你姐夫在燕京,正在攻城略地,指日可南下。赵老九拿了我一家做人质,逼迫你姐夫让出燕京,归还给辽人,甚至叫他投降,你姐夫还不还,归不归?”
赵模不在意地答道:“要是刘二郎心痛五姐,归还就是。”
赵福金气得浑身发颤,赵榛在一旁轻声道:“秦王不是一个人,他说归还就归还,说降就降,麾下文武会怎么想?到时候身不由己.答应不了,五姐一家就危险了。”
赵模转过来狠狠呵斥了一句:“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刚转过头来,赵福金站在他跟前,狠狠甩了一巴掌,赵模捂着脸,不敢相信。
“母亲去世这些年,我身为母亲所生兄弟姐妹中的大姐,殚虑竭力,维护着我们兄弟姐妹,不要被人欺负。
八姐夭折,只活到五岁。
老八跟老三走得近,受他蛊惑,不听我的劝,非得跟着去北伐,结果死于非命。
在这艰难之时,你又跑来捅我的刀子,还念及同胞手足之情吗?”
赵模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恨恨地说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能因为你一家,让我们所有人一起吃苦!”
说罢,愤愤地离开。
赵榛走到跟前,拉着赵福金的手说道:“姐姐,十一哥被那些读书人灌了迷魂汤,鬼迷了心窍,你不要气恼。
我出宫时,太子妃悄悄找到我,叫我告诉你一声,早做打算,有些人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