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大婚
在曹化淳紧锣密鼓地筹备商铺时,朱由检也迎来了他的大婚。
天启七年二月初三卯时迎亲,朱由检两世为人还是头一遭结婚,昨晚竟然失眠了,早起便开始昏昏沉沉。这场大婚是在皇城内举行的,礼节之隆,堪比皇太子大婚,但科道言官、内廷二十四监竟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三道四的。
朱由检像个木偶一样,一路被太监们摆布着完成一个又一个流程。
昨日内官监、礼部、鸿胪寺已经将冠服、首餙、金银等婚礼仪物放在了文昭阁下,设节案、册案、玉帛案于皇极殿,内教坊司负责中和韶乐,准备在皇极殿内奏乐,皇极门内与午门外内官监设置彩舆,并在午门外设置王妃凤轿仪仗。
皇帝身着衮冕服,于奉先殿祭告先祖,皇极殿宝座后钟鼓齐鸣,皇帝更衣为皮弁服升座,鸿胪寺奏执事官行礼,请皇帝升殿,导驾官喝导:“上御皇极殿。”然后鞭乐齐鸣,文武百官穿大朝服入班行叩头礼,左右侍班正副使入内行四拜礼,传制官跪奉,传制执事官举节册,这时皇极殿左门丹墀中道传制官高呼“有制赞跪”,正副使跪宣制:“今聘南城兵马司指挥周奎次女为信王妃,命卿等持节行纳徵发册等礼”,行四拜礼。
到这里朱由检都懵了,感觉皇帝比自己还累,皇家娶个老婆还真是繁琐。
其后仪仗队奏乐作为前导,出东长安门外。朱由检随着正副使换上吉服乘马至王妃家行礼,周家主婚人出迎,正使持节、副使捧册、执事官捧玉帛到正堂将各物于案前,正使站在案左,副使站在案右,礼官一员站在左侧,主婚人站在右侧,礼官高喊:“信王行纳徵发册等礼”。
然后朱由检和王妃周氏被婚礼司仪官员们领着拜祖宗、拜皇帝、拜皇后,一路拜下去,感觉腰都要折了。总之,朱由检这一套下来,已经浑浑噩噩,机械麻木,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洞房。
用秤杆挑了盖头珠帘,喝过合卺酒,朱由检才开始打量自己的王妃,一张精致的瓜子脸,许是因为画了妆,益发显得晶莹玉润,柳眉凤目,瑶鼻樱唇,颇显小家碧玉的气质。
朱由检想到新婚之夜不能显得急切,想先同王妃聊聊天,刚想开口,又不知道王妃的名字,只得先问,“王妃可有小字?”
周王妃羞赧地低着头回道:“阿爷和兄长唤奴秀儿,殿下唤奴秀儿即可。”
“秀儿吗?倒是与你颇为相合,”朱由检不住盯着周秀儿小脸看来看去。
周秀儿眼皮上挑偷偷看了朱由检一眼,发现他正盯着自己,马上垂下眼帘,耳根子忽地一下子红了,只让人觉得娇羞万分。只听她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殿下可需要奴为殿下洗脚。”
朱由检一听笑了,“稍后再说,今日我与秀儿结为连理,还是第一次见到,咱们先聊聊天可好?”
周秀儿低着头,“奴都依着殿下。”
朱由检走到案几前,拿了一盘糕点,一盘水果,放到床榻上,“今天累了一天,我是累坏了,也饿得慌,咱们边吃边聊。”
周秀儿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口里小口地呡着。
朱由检看到她的吃相,登时哈哈大笑。
周秀儿扬起脖子,像一只小天鹅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朱由检会发笑。
“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选上王妃的?”
周秀儿抿起嘴儿,摇摇头,也不言语。
“在选妃的时候,刘太妃,哦,对了,就是我的祖母,看到你吃东西,狼吞虎咽的,觉得你能吃,所以才选得你,本来皇嫂还觉得你身子瘦弱,怕是身体不好,刘太妃说能吃是福,当场就点了你。也亏了太妃,我才能有你这般一个天仙般的王妃。”朱由检笑着解释。
“啊,竟然是这样,”周秀儿显然是没想到皇家选妃竟然是这种选法,登时眼眶有点红,“奴自小家贫,比不得大家闺秀,殿下若是嫌弃……”接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眼眶愈加红了。
朱由检没想到周秀儿自卑起来,连忙拉起她的手,“傻丫头,谁说我嫌弃你,我最讨厌那些假斯文,若真是饿极了的,说不定吃着吃着就饿死了。”
周秀儿下意识地想收回手,一想到眼前之人是自己丈夫,又停下来,任由朱由检抓着。听他说到吃着吃着就饿死了,顿觉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如桃李争艳,满室增辉。
朱由检看得痴了,凑近周秀儿脸庞就亲了一口。
这一亲,把周秀儿给亲慌了,周秀儿把整个头都垂下去,恨不得缩进脖子里,小脸整个变得通红。
朱由检还是个初哥,顿时有些慌,“秀儿,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秀色可餐,我没忍住。”
周秀儿心中虽慌,却是甜蜜得很,微微侧头,又是一笑,用蚊子般的声音说了声:“不妨事。”
这一句彻底勾起了朱由检的欲火,合身扑了上去……
(此处省略一万字)
翌日,夫妻两早起进宫拜了太妃、皇帝、皇后等才回到王府,总算是把这一套礼节流程走完了,一回府就直奔寝殿。屏退了内侍夫妻两个都毫无形象地躺在榻上,四目相对,笑了起来。
朱由检笑嘻嘻地拉起周秀儿的手,“能有你这样的女子做发妻,真是三生有福。”
周秀儿凑得近了些,“能有殿下做夫婿,才是奴最大的福气。”
“我以前也偷偷出过宫,皇城根还好,所住的非富即贵,再远些那些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也不知道阿翁是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千娇百媚的美女。”
经过昨天一夜,周秀儿的羞赧退尽,也不再扭捏,“也亏了阿爷这些年辛苦赚钱,奴和兄长虽也时常吃不饱,但也没真个饿着,每逢年节,还有荤腥,想来是这个原因,奴才没像其他人一样。”
朱由检虽然知道周秀儿的底细,但也奇怪,“阿翁是做什么的,怎别家吃不饱,你家却能吃饱?”
“奴祖上是嘉定人,祖传有相命的手艺,阿爷在前门摆摊卜卦十多年,在前门一带颇有名声,一些达官显贵从前门过,时不时就让阿爷占上一卦,给得卦金也多,阿爷最多时能赚三四两,不过也经常一文钱都没有,阿爷要付房租和日常米粮,平日里舍不得花钱,但对奴和兄长们倒是大方,也没亏了奴兄妹三个,只是后来阿娘病逝,阿爷娶了续弦,把持起钱来。不过丁姨娘没有子嗣,也没怎么苛待我们兄妹,我们兄妹过得倒也比其他邻里好些,阿爷小时候就给奴相命说奴将来富贵异常,也常与丁姨娘说,想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丁姨娘对奴兄妹很好。”
朱由检有些好奇,“阿翁的相术很准吗?”
周秀儿犹豫了一下,估计是怕自己丈夫找父亲算命才说道:“怎么说呢,也准也不准。”
“这话是怎么说的?”
“阿爷常说,相命一道,三分靠卜,七分靠话。”
“这是个什么说法,”朱由检疑惑,他还真没算过命,因为不信。
周秀儿便开始解释,“三分靠卜,就是说卜卦看得是卦象,这个自有定术,照着卦象解释就好,但是卜卦过程中要不停地套话,还要看人脸色变化,了解对方情况才好依据情况为人解明。还有每日里进出京的官员士绅众多,这种是最赚钱的,阿爷说,有的官身急色匆匆,多半是有麻烦事儿,吉凶未卜,因此先往坏里说,吓住对方,如此对方便要多掏银子求化解之法,若是悠闲着出城的,想来没什么大事儿,就捡些奉承话说,也能得不少银钱。”
朱由检听得哈哈大笑:“秀儿这是把阿翁的老底都揭了。”
“奴与殿下夫妻一体,自是什么事儿都不会瞒着殿下,奴也怕殿下去找阿爷卜卦,所以才说明卜卦的窍门,这天下事,哪有那么容易未卜先知的,只不过是谋生的手段而已。”周秀儿白了朱由检一眼,似是又觉得无礼,忙又低下头。
朱由检却听得深以为然,“阿翁有没有说过,过往官员行色匆匆的多,还是悠闲漫步的多。”
“阿爷倒是说过,万历年间还好,官绅出行多是扈从云集,天启年就开始每况愈下,想来是党争激烈,外放的官员多了,扈从少了,送别的少了,给的银子也少了,这些年京城内的百姓还过得去,京畿附近的百姓就差了不少,还时常有流民入城,遭到城卫驱赶。”
“秀儿也知道党争?”
“奴平时帮着邻里做些女红,除了坊间的事儿,谈论最多就是党争时局,就是妇道人家也会时不时聊起来,实在是因为朝廷党争,老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所以大家都盼着党争结束,能恢复以前的日子呢。”
朱由检脸色沉了下来,“连普通百姓都知道党争害民,朝堂上兖兖诸公却是攻伐不断,可恨、可杀。”
周秀儿有些慌,“是奴说错了什么话了吗?”
朱由检摇摇头,“不是,你说得没错,我有一些想法,为了明哲保身,始终不敢同皇兄讲,看来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