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铤而走险
朱绮霞与龙家有仇。
上一次四人会面，沈展玦方从梅屏回来，一同带回了新加入的雷承焱。恰好，朱绮霞告知二表哥龙子轩不久前也回来景州，她提及想趁机对付龙子轩。
沈展玦对此表哥的印象不深，因多年在外读书，不知其底细，又恐打草惊蛇，他表示要静待时机，叫朱绮霞不要轻举妄动。当时朱绮霞确也据理力争，最终也只默然接受。
如今看来，她并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这般不听话、不受控的盟友，他理应弃卒保帅，按照金玉还所说的灭口才是。可是转念又想，这一连几日龙子轩都并未寻自己的麻烦，可见朱绮霞未曾泄露过什么。
在去往龙府的路上，沈展玦左思右想，从各个角度而言，都无法像金玉还那般选择“弃卒保帅”。
可他还是因朱绮霞不听指示而恼怒。他握紧拳头，敲开龙府大门，门房福伯打开门来，看见沈展玦一脸严肃，映着月光显得苍白，与他的印象中那位总是带着一脸淡笑的表少爷极不相符。
“表少爷是找老爷有什么事情么？”
“不，我是来拜访二表哥的，”沈展玦一笑道，“这许多日都有事务在身，忘了二表哥已回来，如今便特地前来请表哥原谅。”
“这……”福伯并非不知龙子豪与沈展玦之间有嫌隙，但这二少爷与表少爷情况如何便又不清楚了，又见老爷多少有些器重他，听他如此说，便还是使人带他去二少爷的院中。
龙家不但是景州大小帮派的盟主，更是景州的霸主，连官府都需唯其马首是瞻。是以龙家的宅邸，称之为景州的皇宫也不为过。在龙昊扬与沈杏所住的主院之后，分有龙子豪、龙子轩两人各自的府邸，这原是三处府邸，将其合并做一处，焉有不豪奢之理？
走进了龙子轩的府邸，很明显地便与龙府一贯的豪奢不同，庭院所栽的并非是什么名贵的花木，而是一丛丛茉莉花，虽然素，却在晚风吹来时有淡淡幽香。
会客厅内也并不雍容华贵，只简单平常地摆上桌椅，让人怀疑这究竟是否为景州神龙盟龙二少爷的府邸。沈展玦坐在椅子上等候，在仆人奉上清茶后不久，龙子轩便同他那两位近身护卫一同出来了。
龙子轩与其父兄的豪迈霸道全然不同，一张白净脸，生得儒雅俊俏，穿上一身锦袍，倒颇有文人风骨。至于他身后那两位近身护卫，一人身形精壮，虎目炯炯，另一人身形虽瘦小，可生得便是一副精明圆滑的模样，同样不可小觑。
这二位，沈展玦不曾见过却早有耳闻。他们先前与龙子豪手下“四大金刚”齐名的另外两名“金刚”。前者是武功实力最强的“血豹子”薛影，而后者便是六人中的智囊“千手猿”袁山。
沈展玦一见此二人便看出虽然他们武功确是比之一般人强上许多，但朱绮霞对付他二人联手却也绰绰有余，究竟她是如何失手的呢？
他并过多深思，龙子轩方一出来他便连忙起身行礼。龙子轩还礼之后，两人方才落座。
沈展玦笑道：“这一连数日都为处置盟中事务，虽早已得知二表哥回家的消息，却始终抽不出空来拜侯，故今日见事已了，便特地前来向二表哥赔罪。”
龙子轩在听话间，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待沈展玦语毕，他才抿了一口茶，说道：“听闻展玦表弟年纪虽轻，可在神龙盟中处置事务却极为干练。如今却会为了这般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门，难道展玦表弟以为我这二表哥是那小肚鸡肠之人？”
沈展玦也笑着回答自然不是，待又过一会儿，他方才说道：“既然二表哥并非小气之人，那展玦便也就不怕与表哥开门见山了。其实展玦是听闻表哥前几日遇袭，才特来问候的。”
听他这一话，龙子轩温润的笑容忽然一滞，与薛袁二人交换了一下目光，沈展玦都看在眼里，只道：“展玦得知此事，正因袭击二表哥之人乃是如今赤玄帮的代帮主朱七。我知道朱七他要袭击二表哥，来不及阻止，叫二表哥涉险，因而如今前来请罪，当是为此事才对。”
他向龙子轩拱手弯腰，龙子轩自也将其扶起，道：“你为何说是朱七要袭击我？”
“莫非并不是朱七？”沈展玦略一错愕，随后又悔道：“啊，此事牵涉甚深，我本不该胡说的……”
龙子轩眉头一皱，道：“表弟但说无妨。”
“好吧，”沈展玦叹一口气，道，“想来终将瞒不过二表哥，倒不如展玦先交代了罢，只求表哥看在展玦老实的份上，放赤玄帮朱七一条活路，这也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好，你放心说，我绝不追究。”
“我们既是表兄弟，展玦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先前因展玦涉世未深，待人处事莽撞，开罪了大表哥，因而与大表哥之间产生嫌隙。姑父为此便将我调到了凤仪院监管，并辅佐朱七处理事务。也因此，我与朱七往来频繁，发觉彼此颇聊得来，便成了好朋友。在前几日，我发觉朱七有些奇怪，私底下问他许多遍，他才将事情告诉我。”说到这儿，沈展玦停下，深吸一口气，又偏头端详龙子轩一眼才接着道，“他说……是大表哥找他对付二表哥你。”
龙子轩心头忽地一震，却听袁山斥道：“你胡说八道！”龙子轩看了他一眼，将其制住，才又叫沈展玦接着往下说。
“我当时不愿也不敢相信。可朱七说，大表哥怕二表哥会插手盟里的事务，到时危及自己地位，所以便要他出手教训教训二表哥，叫你从此不敢争夺盟主之位了。朱七同我说道，赤玄帮因前帮主不知去向，如今全无倚仗，若得大表哥的扶持，便能安稳许多，是以便想着铤而走险。我当时便劝他说，你们乃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他切不可趟这浑水。当下他听我的打消了主意，可如今来看，或许还没死心……”
龙子轩听完，脸上如覆冰霜，他沉思不语，身后的薛影却冷冷道：“你如此说，我们便如此信了，岂不是中了你挑拨离间之计？”而龙子轩听他的话，便也看了沈展玦一眼。
沈展玦见状，忙道：“要验明真假，二表哥只需带我去见朱七当面问个清楚。二表哥回来以前，我尚在湖屏老家，这事人人都知。展玦也不会未卜先知二表哥要回家来，进而设下离间之计。我此行只盼能救一个聊得投契的好朋友，绝无二心……”
在此危急存亡之际，他不知应如何才能解救化名朱七的朱绮霞，灵机一动，心想龙子轩心思如此缜密，倘若借此机会离间他两兄弟，或能有一线生机。
在跟着龙子轩三人一同前往柴房看朱绮霞时，沈展玦一路暗中打量龙子轩的神情，只看他脸上的神情随着灯火明灭难定，沈展玦猜度不出其意思如何，如今便只得见一步走一步了。
——他能做的已经都做完了，如今万事俱备，便只欠朱绮霞这一阵东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