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吴省钦(4)
吴省钦陪着一饮而尽。侍女把鳇鱼片,海蝘,豆腐分别夹到眼前小碟里。在外督抚全看和中堂眼色行事,这两人放到外任上有罪受了。这样想着眼前御酒珍馐索然无味。
乾隆二十八年他得中进士,吴省兰落榜后以举人身份考取咸安宫汉教习,教授的八旗贵族子弟里,有一名精通满、汉、蒙、藏语的年轻学生正是面前和中堂。后来吴省兰屡次进士不第,苦于朝中无人他也在侍读学士上蹭蹬不前。乾隆四十年和珅发迹,兄弟两人干脆拜在昔日学生门下。
乾隆五十一年,同乡前辈监察御史曹锡宝纠劾刘全仗势营私,打算以此参倒和珅。兄弟二人一面稳住他,抄录下底稿连夜派人送给热河随扈圣驾的和相。等曹锡宝奏折送达热河,和珅早已经布置刘全消弭证据。查无实据,曹锡宝“以怀疑讬为正言,启天子猜疑防范之端”被乾隆帝刺骨诛心骂一通,郁郁而终。
“若委用臣工不能推诚布公而猜疑防范,据一时无根之谈遽入人以罪,使天下重足而立,侧目而视,断无此政体。”圣谕煌煌,言犹在耳。打那以后举朝官员对和珅侧目而视,再没人敢上折子参劾。
“冲之,你有心事?何不说出来听?”和珅露出狐疑本性盯住吴省钦问道。
“哦!回中堂,下官一时想了许多。”吴省钦慌乱中回过神来。和中堂心里除去钱便是权,同他提天下,百姓,苍生,会让他觉得恶心,会反噬自身。
“下官忝列台谏,正有几句话。当年太上皇初登大宝用雍正爷留下的鄂尔泰、张廷玉满汉二位大臣。”他作出一副大义凛然,“年前皇上说‘将依靠和相抚四海’。圣上圣谟独运,默定乾纲,可窥一斑。”
“冲之大人,哪里话来——你,你接着说。”
“皇上一定效仿太上皇,满汉大臣非中堂和帝师朱珪莫属。中堂有第一拥戴功劳,‘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因此愈加谦恭,持盈保泰,‘莫之与京’——有何难乎?!”
吴省钦以左都御史身份说出这番话令和珅大喜。年前嫌太上皇朱批模糊不清,他扯掉重新拟旨,引起不少大臣非议。正是吴省兰传出皇上这句话平息了声讨也彻底打消他心里疑虑。现在吴省钦重述一次,如人间梵音,和珅脸上不由升起红晕。
“这二人果能尽心为朝廷效力,”举杯又喝净,他说:“王杰能用他们,我自然也能用得。”
“就是此理。中堂不计前嫌,高风亮节,是我大清之福!”吴省钦只觉得脸皮发烧。
天空灰暗,琼岛上落雪盖住黑魆的松林,松林沉寂,雪影惨淡,白塔黯淡无光。宅门户铺正宴请亲朋好友,胡同里响着卖江米白酒的冰盏声。街上空荡荡的,不时跑过几个孩子。积雪人踩马踏得乌黑泥泞,空气中一股马尿味儿。
刚出和府吴省钦一阵眩晕,仆人急忙扶进暖轿。吴府在东城隆福寺,轿子过三座桥要往南进箭杆胡同,跺脚让轿夫停轿吩咐调头去定府大街十七贝勒府。这次会面照例要一字不漏地向永璘贝勒报告。想到前途渺茫,他叹息着:“唉!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