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财不露白

“小婷呀，你从来不是一个怪物，你只是一个沉睡者，你也并不孤单，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人跟你一样，就比如爷爷！你注意看我的眼睛！”老乌贼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就开始变了。

他的瞳孔的在迅速的放大，瞳孔周围的棕色，以及眼白部分像是退潮的海水一般急速后撤，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了黑色，如黑曜石一般坚硬、光滑、幽深，那黑色眼睛反射出的光就像是刀芒一样冷锐刺骨。

小婷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她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她嗫嚅着艰难的挤出五个字，“你也是怪物？”

岂止是怪物，此时此刻的老乌贼浑然就是一个恶魔，倘若不是跟他熟的很，我简直就想望风而逃，那双眼睛就像是黑色死寂的海，没有风、没有起伏的波涛、更没有半点生机，只有无边无际永远看不到底的黑暗。

这双眼睛妖异、邪恶、冷漠，在看见那双眼睛的瞬间，恐惧就如藤蔓一样在心底蔓延，全身上下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如同绳索已经套在脖子上待决的死囚一般绝望，既无法挣脱，更无力抵抗。

这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老乌贼，此时的他不仅陌生，而且极度危险，我开始理解普通人对于怪物的恐惧、嫉妒与仇恨，这所有的一切根源于无能为力的彻底绝望。

坦克的履带下压死过几只蚂蚁、老鼠又或者是蟑螂？

这个问题从来没有答案，没有人会无聊到这种程度，去统计这种数据。

不幸的是，普通人遇到怪物，就等于是蚂蚁、老鼠、蟑螂遇到了坦克隆隆作响的履带。

同为一个物种力量却有天壤之别，他们的力量既让人嫉妒又让人战栗，危险而难以驾驭，这些怪物的力量倘若集合在一起，必将摧枯拉朽的毁灭一切，在剧烈的动荡中，旧的秩序迅速崩溃，而怪物们君临普通人类的时代，铁幕缓缓拉开。

所以各国不约而同组建了绝密、强大、无孔不入的核心力量，用于捕猎、控制、打击、消灭怪物们，由此磐石、圣盾、红潮这些组织应运而生。

将不能控制的怪物彻底消灭只是选择之一，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之下，这也是绝好的研究与实验品，揭开怪物们之所以如此强大的秘密，这些技术将用于批量改造、提升普通人类，从而获得真正与怪物们对抗的力量。

我直到这一秒，才算是豁然开朗，我终于明白领路蛇信对我讲述的那一切，这个世界是何等得广袤与辽阔，黑暗世界的各路豪强，灰色地带的秘密组织，白色的执法力量，传承千年古老的门派，而我非常不幸，已经身处其中，努力活下去！

耳边突然传来清脆的响指声，老乌贼的声音突然响起，“3-2-1，苏醒！

”我对身体的支配权瞬间恢复了正常，就像是做了一个永远也不会醒转的噩梦，我举目四顾，小婷一脸惊恐的捂着自己的嘴。

“刚刚到底怎么了？老乌贼你的眼睛？”我看到的老乌贼跟平常并没有任何不同，依旧是那副促狭刻薄的样子，眼睛也与常人无异。

“怪物，爷爷跟我一样也是怪物。”小婷在喃喃自语。

她的表情是震惊，震惊中却有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喜悦，就像是在异国独自一人漂泊的旅人，孤独而疲惫，却在千里万里之外的他乡听到了日思夜想的乡音。

“怪物么？呵呵，我们可从来不这么称呼自己，小婷，你并不孤单，你也不是怪物，我们管自己叫做沉睡者，你只是具有与生俱来的天赋，而且这天赋已经苏醒，你的天赋是未卜先知，爷爷的天赋则是这双眼睛！”老乌贼还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蜘蛛突然插了一句话。

“老乌贼，你不觉得现在告诉她真相，太早了么？她还只是个孩子。”蜘蛛的神情阴郁而沉重。

“当年蛇信告诉你真相的时候，你又多大？”老乌贼反问，蜘蛛开始沉默。

可是这句话却像是一枚石子投进湖面般让我的心里出现了波澜，这话的意思莫非蜘蛛也是沉睡者？

她的能力究竟是什么？我的目光落在黑长老的身上，真是没有半点头绪。

假如真如蛇信所言，我是个沉睡者的话，岂非今天这张桌子旁，竟然凑齐了四个怪物？小婷是预测，老乌贼是瞳术，蜘蛛的未知，我的能力又究竟是什么？

“姐姐，没关系的，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哥哥一直不许我使用我的能力，我跟他约定过的，而且哥哥一定可以保护好小婷！”小婷骄傲的看着我，她的眼底是坚如钢铁的信任以及无以复加的信心。

“沉睡者的能力在沉睡期与普通人无异，也无法甄别，沉睡着的血脉通常有三种可能，第一是穷其一生也不能苏醒，直到死亡依旧是个普通人；第二通过武功或者外界的刺激被动苏醒，渐渐展露并逐步变强；第三则是小婷你这样的，你是无比幸运的孩子，自然而然就苏醒的沉睡者，你这个废柴哥哥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很显然，他可能是第二种沉睡者，但也仅仅是可能而已。”老乌贼顺便又损了我一道。

“哥哥才不是废柴呢。”小丫头气呼呼的抗议老乌贼，

其实老乌贼这话真没说错，现在这张桌子旁边坐着的四个人要说最没用的就是我，说到能力与价值，我怕是连黑长老也赶不上。

“老乌贼，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刚刚怎么我了？”我脸上有点挂不住，主动开始转移话题。

“嘿嘿，这可不能告诉你！俗话说的好，客不离货，财不露白，我这底牌怎么能告诉你！”老乌贼端了起来，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

“老乌贼的那双眼睛被称为惑乱之瞳，老乌贼是因为先有了那双眼睛才有兴趣去读心理学研究催眠术，而不是因为对催眠术有兴趣才有的那双眼睛，这双眼睛平时与常人无异，目前有三种瞳术，他眼睛可以改变成三种模式，全黑、全白、黑白双色漩涡，这三种模式下惑乱之瞳会有三种完全不一样的效果。”蜘蛛却淡淡的给我解释了一遍。

“小白眼狼，小白眼狼！”老乌贼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他一边嘟囔，一边翻白眼。

这可不是重点，重点是蜘蛛话里的目前两个字，这意味着老乌贼的这瞳术竟然是可以不断增多，不断变强？未来还有第四种，甚至第五种瞳术的出现？

就在这时，素来安静的小区却突然如闹市一样嘈杂，窗外人声鼎沸，老乌贼哈哈笑起来，他站起身来说：“乐子来了，瞧热闹去！”

老乌贼眉飞色舞，带着两分微醺，满面的得意，径直走去窗边，他推开窗户，外面的的声浪涌进屋内，耳边顿时沸反盈天，我默默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这看热闹的劲头就有些打不起来。

“老乌贼，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这一天天的，就说你闲得发慌，也不要老去欺负那些普通人类吧？”

蜘蛛坐着没动，紧锁眉头，对老乌贼有些不满，黑长老其实已经奔跑在看热闹的路上，它听出这话里的不悦，它居然没有调头！而是八只爪子如同船桨一样滑动，悄无声息的倒退，在原路返回。

小婷这孩子从来就怕热闹，越是热闹的时候，她就越不自在。

“你这小白眼狼，你这话说得好不气人，我老乌贼是那平白无故欺负路人的人么？他不招惹我，我才没功夫搭理他呢，我连小区门都没进，就被那厮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事，小废柴可以作证！”老乌贼站在窗口，突然转身辩解。

老乌贼边说边冲着我使眼色，我只好实话实说，刚才进小区的时候，门卫大爷确实拦住了老乌贼的车子，本来好好说一下就好的事情，非要破口大骂。“这回倒也不全是欺负人，那人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确实是出口伤人，”

“是吧！再说了，过去我们一起欺负小废柴的时候，你多来劲呀？没你帮我忙，我能整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那外星人笔记本电脑，那欠债还钱的音效还是你让小黑帮着配的呢。”老乌贼这话说了一半嘎然而止。

因为蜘蛛的脸色变了，她的脸一会红一会白，这当着面揭短让她有点下不来台，我这才知道，她当初是有多兴致盎然的帮着老乌贼一起坑我来着，我是既想哭，又想笑，真是哭笑不得，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挨了整，心里却有一种得到重视的欣慰与莫名的快乐。

想起那灰头土脸的过往，那些窘迫仓惶，那些提心吊胆，我居然微笑了起来，我这笑却让蜘蛛产生了误会，她以为我在嘲笑她，脸皮比纸还薄的她羞怒交加。

“我不是在笑你啊，我在笑我自己，那几个月可真是够我一呛，”我对处理这种情况没有丝毫经验，无比的尴尬和扭曲，我于是试图解释一下。

小婷、黑长老、老乌贼，都察觉到周边的气温在迅速下降，窗外的喧嚣也如同被冻结了一般，充耳不闻，大伙大眼瞪着小眼，黑长老则是对着始作俑者老乌贼不住的张牙舞爪。

“姐姐，你们干嘛要整哥哥呀，哥哥好可怜。”小婷怯生生的打破了僵局，蜘蛛听了这话，居然噗嗤的一声笑了起来，这一笑简直是春回大地，柳绿桃红。

“也没有啦，小婷，你别听那老爷爷瞎说，你哥哥又不是普通人，他是沉睡者，而且呆头呆脑，欺负他又欺负不坏，况且都是老乌贼的主意，我也就是略微帮了帮忙，老乌贼，你等着，我让琳琅姐姐收拾你！”

老乌贼脸色立马就变了，他愁眉苦脸，苦哈哈的说：“小姑奶奶，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不作兴，小废柴，你来说两句公道话！”

“善了个哉的，对，让琳琅姐姐收拾他！老乌贼，你欺负老衲也就算了，还欺负我伟大、美丽的主人，你可恶！可耻！可可挠！”

黑长老可算逮着拍马屁外加下黑手的机会，它义愤填膺的在落井下石。

“算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我赶紧说道。

“那这回就算了，老乌贼，下次再欺负我，跟你没完！”

“哪有的事，啊哈，来瞧热闹呀，快来，快来！这乐子可不多见！”逃过一劫的老乌贼立时就得意忘形了起来。

“那看看去？”我问蜘蛛，她点了点头，抱起小婷，黑长老刷的一下跳到我脑袋上，它兴奋的不行，

可惜的是下一秒，蜘蛛说的是：“小黑你老实呆着，窗口晃来晃去，给人看见怎么办！”

“噢……”黑长老这回彻底死了看热闹的心，它郁闷的跳到客厅的沙发上，把眼睛对着沙发一声不吭，生起了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