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福慧两足,斟酒十分
几人从义庄出来,踏着新雪,一路回到了陈氏肉铺。
虽然是飘雪天,但闹市前的行人依旧轰轰嚷嚷,没见个少。
陈崇虎领着两人一路进到自己的小院儿,撑开偏屋的门。
吱吱……
陈崇虎大概是久不进这屋,此屋除了堆了些预备粮,也就剩下面的酒窖了,此刻冷不防的开了门,瞬间便照到了一窝耗子,正在津津有味的啃着溢出来的麦子。
那些老鼠受了惊,猛的四散蹿开来,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影儿。
“呵,好些子将军,”陈崇虎抬手挥了挥,排开屋里飘起的尘土,“哪日去孙婆婆那里,聘几只狸奴回来,免叫它们猖狂。”
几人笑笑,进屋来,陈崇虎找到了地窖口,微微用力,搬开了上面的重物,露出漆黑黑的道口来。
陈崇虎顺着道口滚将下去,这道口也修的宽阔,叫他这么大的身躯也能来去自如。
下面的地窖也是按他的身形来修,里面除了窖藏些腌的菜,剩下全是一坛坛的好酒。
陈崇虎夜能视物,环视一圈,立马便找准了位置,走上前,一巴掌一个,掏起两个大坛酒,一个得有五十斤重。
“牛二,接住了!”陈崇虎朝洞口喊一声,双臂使劲儿,那坛子便像是立地生风一样,倏忽飞了上天去。
牛志一伸手,猛然抱住了那坛酒,赶忙稳稳放到身边,一回身,第二坛酒也飞了上来。
牛志稳稳接住,刚把两坛酒放一块儿,再一回头,陈崇虎也蹿了上来,拍了拍浑身的土,把那地窖的盖子重新盖住。
“这两坛有百斤上下,刨去俩坛子四十斤,得酒该有六十斤,应当够喝了,”陈崇虎笑了笑。
“好浓的芝麻味,”正觉和尚鼻子抽抽,看向那酒坛子。
“哈哈哈,”陈崇虎大笑三声,“你这厮是个鼻子灵的,我这酒泥封的时候,是拿熟芝麻捣碎和黄土一起活成泥,这还是老头子在时候教我的。”
“讲究,倒叫我期待。”
…………
陈崇虎和牛二把起酒坛子,顺着门口出去,掩上门,一路走过来,停在一家古朴的酒楼面前。
几人刚一进来,立马就有小二迎了上来。
“哟,虎爷您来了,久不见您,”那小二立马把他们往一旁引。
“哈哈哈,这不是日前才刚回来,”陈崇虎笑了笑,“今儿老冯在不在?”
“虎爷您记得清楚,今儿正是冯师傅掌勺,已经去接了,冯师傅一会儿就到。”小二麻利的整理着桌上的东西,没着急放碗筷,先是端上了一盘香瓜子,供他们嘴闲嚼用。
“得,那你先记下,备菜,”陈崇虎点点头。
“欸。”小二连忙点了点头。
“今儿要开好酒,那就先找几個下酒菜,弄一个芝麻白菜,切一盘层层脆,按一惯的口来。”陈崇虎砸砸嘴,说道。
“层层脆,那是何物?”一旁的正觉和尚饶有兴趣的问道。
“哈哈哈,”陈崇虎笑了笑,“所谓层层脆,乃是猪耳朵和猪天拌起来的,一定要拌上今年的新蒜,先市酱油,紫林陈醋,芫荽根,榨些青花椒油浇上,一口下去,层层韧,层层脆,层层生香,绝顶的下酒好菜。”
“正好,今儿的再往里拌点拱嘴儿,也有滋味,”陈崇虎扭头继续吩咐小二,“然后是热菜,上一只扒鸡,上只糖醋鲤鱼,四喜丸子,把子肉,啧啧,今儿下雪了,天凉,适宜吃火锅啊……”
“嘿,您还真别说,”一旁的小二立马接茬道,“冯师傅今年还真研究了一道火锅出来,那是一道鱼汤锅,鲜鱼剃掉腥线,去掉鱼头,内脏,鱼鳞清理干净,用砂锅慢熬二个时辰,中途放花椒八角姜片,山楂,牛奶,然后滤出高汤,拿着汤涮羊肉吃,您就吃吧,舌头都得咽下去,要不人家古人说鱼羊鲜呐。”
“得,那就上一道鱼汤锅,切几斤羊肉,”陈崇虎点了点头,“其他的再说,先上一套酒具,瞧见那两坛子没,十年的陈酿,先起出来看看成色。”
“虎爷,这旁的都成,就是,”那小二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看着坐在陈崇虎身旁的正觉和尚,问道,“您不需上些素斋饭吗?”
“哈哈哈,”陈崇虎大笑着摇了摇头,指着正觉和尚道,“你莫管他,他号破戒僧,乃是个酒肉和尚,向来是无肉不欢,你予他上素斋饭,给他逼急了,保不齐还得骂你两句,哈哈哈。”
“你这莽夫还倒说我,”正觉和尚摇了摇头,看向那小二,说道,“施主不必介怀,人都道和尚该持戒,不得吃荤腥,但殊不知啊,佛,乃是觉者,是福慧两足尊,那佛祖成道前也是一国王子,享受尽了荣华富贵,若是这一点点富贵都享受不了,又哪能体验人生种种,参悟智慧呢?你只管上便是。”
小二听罢这番话,虽没什么文化,但也不明觉厉,猛点了点头,扭头钻进了灶房里,不多时,取出一套瓷做的酒具来,放在桌上。
陈崇虎早便等不及了,拉过来一个坛子,抬手一拍,拍碎了泥封,一股奇特的酒香瞬间从口中迸发出来,刺刺的,勾人魂。
再揭开那坛子上覆盖的荷叶,酒香更是遮掩不住,不光是店内闻着,连店门口都多了些探头探脑的人,似乎是被这酒香吸引而来。
陈崇虎斟起一斛酒来,酒体清澈透亮,扑鼻满香,大笑赞道,“幼时景芝酒名扬,长辈贪杯我闻香,今儿真是天大的口福,”
陈崇虎边说着,边把三个酒杯拉过来,酒斟十分满,将两杯推了出去。
牛志和正觉和尚接过酒杯,三人相视一笑,满饮一杯,酒气酣然。
……
“呼,”正觉和尚猛地呼出去一股酒气,展颜开来,看向陈崇虎,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莽大虫,在我之前,可有人来寻你吃酒?”
“……”陈崇虎的动作一顿,沉默半晌,摇了摇头,“没有,你是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