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新政
卢云舟和傅家的小弟弟小妹妹抱着烟花出来,迎面见司徒策,吓得不轻,忙要下跪行礼。司徒策忙上前扶住他,“别吓到孩子。”
傅家几个孩子见突然间多出的两个人,都转眼望着傅清初。傅清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听见司徒策道:“我是云舟的表哥,这是内子。”
这倒也是实话。
傅家几个孩子又转眼看傅清初,傅清初点头笑道:“快叫表哥表嫂。”
“表哥表嫂好。”小娃娃们乖巧叫人。
“你们好。”程纾禾笑眯眯地答应,从袖中摸出几块碎银子,“过年好,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
几个小娃娃都摇头拒绝,程纾禾转眼看着傅清初,傅清初这才笑道:“收下吧,谢谢表嫂。”
得到允许,几个小娃娃这才高高兴兴地收下,拉着卢云舟说是要继续放烟花。卢云舟看了司徒策一眼,见他没说话,这才和小娃娃一起出门。程纾禾见了,也说要跟着放。院中就只剩下傅清初和司徒策了。
“陛下进去坐坐,喝杯茶?”傅清初提议道。
“就不进去打扰了。”司徒策笑道。
“外边冷,他们估计还得放好一会儿呢。”
司徒策想了想,方才道也好。
傅清初引着司徒策进屋,陈夫人见了忙起身,眼神询问傅清初这是谁。
“这是云舟的表哥,云舟在外边和清然他们几个放烟花,我请表哥进来喝杯茶。”傅清初笑道。
司徒策拱手行礼,“各位婶婶过年好。”
陈夫人点点头,忙让司徒策坐下,着人看茶。
各位夫人都觉得司徒策有些眼熟,却忘记在哪儿见过,觉得兴许是卢家的亲戚,平日里见过。几人寒暄几句,但终究是有外人在场,傅家几位妯娌也不好再聊下去了,说是要去喊孩子洗漱睡觉。
陈夫人本想陪客人多坐一会儿,但傅清初见母亲神色有些困乏,便让母亲先去休息。
但陈夫人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不好听,便硬撑着。
司徒策见此,起身行礼,“时辰也不早了,在下也该告辞了。”
陈夫人笑着客套挽留,司徒策推辞再三,陈夫人便让傅清初送送客人。
“应该表明身份的,也能多坐一会儿。”司徒策看着傅清初笑道。
司徒策笑了笑,“若是表明了身份,估计前边放烟花的那几个都得喊回来站着了。”
“我有这么可怕?”司徒策笑着问道。
“不是说你,是天子驾临,要小心伺候着。”傅清初笑道。
司徒策笑了笑,伸手揽住她的腰,“我听李平说,你初二才回去?”
“初一回去也可。”
“说得我如此不近人情。”司徒策好笑道,“初四再回去吧,你陪着我的时间长,陪他们的时间短。我也不能让你无法尽孝。”
闻言,傅清初只觉得心头一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皇帝啊?”
“嗯,就是这么好,你遇到了。”司徒策抿嘴笑道。
二人出来,见程纾禾正和几个孩子玩得开心,司徒策喊她回家,她恍若未闻,点了一个炮仗,慌忙跑过来躲在傅清初身后,傅清初拉了她的手,一起看橙黄色的火星窜入苍穹。
“嘭——”
橙黄色的烟花在空中绽开,每个人都仰头望着这份璀璨美好,旧岁已去,新年平安顺遂。
……
过了元宵节,景朝的国家机器也开始运作起来。
入春后,最大的一件事便是今年的春闱,虽说一向由礼部主持,但今年是司徒策登基的第一次科举,他自己也比较注重。
“这科考明面是考试,给了寒门子弟机会,可看看京城各部的衙门中,除了那七大家族的,又有几个呢?就算有几个,也都是副职。”司徒策一边看着礼部送上来的奏疏,一边皱眉道。
“行卷之风盛行,这种事是不可避免的。”程岸看着各部奏疏沉声道。
“糊名和禁止行卷,兴许要好一些。”司徒策看着程岸道。
程岸放下手中的笔,“有些考生,去岁就已进京行卷,若是一朝令下,要寒了士子之心啊。”
闻言,司徒策不禁笑了起来,“程中书是否已有中意的?可向朕举荐举荐。”
程岸闻言也笑了起来,“倒是有一个钟嘉的不错,才华横溢,正直有朝气。”
“能得程中书如此夸赞,想必定是个人才,我定要好好看看。”司徒策笑道。
“陛下自会见到。”
司徒策点了点头,将礼部的奏疏拿给程岸,“我见没什么问题,就按照礼部说的做吧。”
程岸接过,说了声是。
“新政的草案,我已经让人拟了出来,程中书看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发给崔尚书与张侍中看看。”
门下侍中张衍。
草案是司徒策与程岸拟的,程岸心中有数,但看到“官绅一体纳粮”时,还是忍不住皱眉。
“陛下,官绅一体纳粮这一条,臣以为尚有不妥。”程岸皱眉道。
景朝爱惜人才,凡是有官职的,家中赋税皆免。除此之外,皇亲国戚,道观寺庙亦不用交税。
官绅不纳税,这是约定俗成的,千百年来的规矩。
如今,司徒策要官绅一体纳粮,这必然会遭到士族的激烈反对。
“有何不妥?”司徒策笑着问。
“陛下,不是臣不愿纳粮,是您已将丁税改为户税,按照土地的多寡来征收。如此一来增加了世家大族的负担,他们必定反对,就算陛下有心推行,到了下边也寸步难行。恳请陛下三思而行。”程岸起身,躬身行礼。
闻言,司徒策笑了笑,看着程岸问认真地道:“老师的忧虑朕知道,但老师也是寒门出身,应该深知寒门子弟的不易。皇亲国戚,世家大族,甚至是那些道观寺庙,空占着良田千顷,于国于家却一毛不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让他们纳点粮怎么了?”
“臣知道陛下心怀百姓,可是此事还是不宜过快,若是激起哗变,恐对陛下不利。”程岸一脸担忧道。
“哗变?”司徒策笑了笑,“兵户早已不堪重负,朕减轻了他们的负担,他们哗变什么?若是真有人不怕死,朕就要看看,是他们变得快,还是朕的刀快。”
闻言,程岸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想来,卢定岳手握重兵,崔起内震朝臣,哪儿有人敢有二心?
“但此政推行必定遭到反对,陛下事先要有个准备。”程岸沉声道。
“朕明白,那就辛苦师父了。”
“陛下言重了。”
……
“今日我将草案拿给了师父,让他拿给舅舅与张侍中看,如果没有异议,春闱过后便昭告天下,改租庸调为两税。”
所谓租庸调,即以人口为基数,不论土地、财产的多少,都要按人口数量交纳同等数量的绢、粟,都要向朝廷服役。
司徒策改租庸调为两税,即按照土地的多寡好坏,夏秋各征收一次田税,改丁税为户税,根据田地的多寡和好坏来征收税银,田地多的多交税,田地少的少交税,没田地的不交税。同时还免除其他杂税。
如此一来,既简化了收税的程序,也减轻了少地无地百姓的负担,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怎么会没有异议呢?”傅清初笑了笑,“人家想方设法,将百姓的土地搜刮到自己手中,你一下子就将粮食收上来了,肯定有人反对嘛。”
司徒策冷笑一声,“他们以为我说整饬税法,是说着玩的,这次可不是狼来了。”
“我倒希望那七姓的人闹起来。”傅清初笑了笑,“他们闹得越厉害,就越有理由将他们贬得远远的,好给别人腾位置。”
“舍人好谋划。”司徒策笑道。
“哎呀,想着以前都是他们弹劾我家如何如何,风水轮流转啊,轮到我弹劾他们了。”傅清初想想就高兴,“得去哪儿好呢?岭南?”
司徒策将傅清初的内史舍人改为了中书舍人,随侍圣驾,可直接参与到中书省的事务中。
闻言,司徒策忍不住笑出声来,“公报私仇哦。”
傅清初点点头,也不否认,“是有点儿,但他们不闹事,我也报不了啊。”
司徒策笑着牵起她的手,看着她笑道:“帮我把那些不听话的,都处理干净了。”
“遵旨。”她一脸郑重地点头,又惹得司徒策笑了起来。
他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今晚过来陪我吧。”
“应该陪皇后。”
司徒策:“……”
“是她重要还是我重要?”司徒策一脸无语。
“应该信守承诺啊。”她说得认真,“她最近可乖了,还给我熬了汤。”
司徒策笑了一声:“什么喝了容易怀孕的十全大补汤?”
闻言,傅清初也忍住笑了一声:“没那么夸张,今天说了,好像是鲫鱼汤。”
“这丫头,还认真。”司徒策笑道,“把汤喝了,过来陪我,都几天了,身上还没干净呢?定是她骗我的!”
傅清初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你们兄妹之间谁骗谁都可以,不要扯上我,会被骂死的。”
司徒策不以为意,“今晚保证不骂。”
傅清初有些疑惑,就见司徒策抬眼喊人进来。
“奴才在。”李平躬身进来。
“去皇后那儿将皇后给傅舍人熬的汤端过来,再把这封信给皇后。”说着,从一堆奏疏里抽出一封信给李平。
李平接信退下,傅清初忙问:“徐轸的来信?”
“不是来信,是来人。”司徒策笑道,“前日就到的,她霸占着你,我就让她多等两日。”
傅清初:“……”
不得不说,司徒策与程纾禾真的是一对好兄妹,但凡对方让自己有一点不痛快,一定要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