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君心难全
崔起走后,傅清初见司徒策愁眉不展,不禁有些好奇,担心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司徒策看了她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了。
“云汐昨日回去割腕自杀。”他沉声道。
傅清初一愣,忙问道:“有无大碍?”
司徒策叹了口气,“已无性命之忧。”
傅清初坐在他的身前,皱眉问道:“所以,崔尚书的意思是,让你接云汐姑娘入宫?”
“我还没答应。”
闻言,傅清初心中已了然,此事他答应与否,只是时间问题了,他总不能把他表妹逼死。
见傅清初没说话,司徒策忙握住她的手,“我再想想办法。”
傅清初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如果云汐姑娘进宫,能换得崔尚书极力支持新政,于陛下而言,岂不是两全其美?”
那样一来,既推行了新政,又保全了与舅舅的关系。
“虽是不如我们预想的那般顺利,但既能保国安民,也能全陛下的仁义,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司徒策松开她的手起身,一脸焦躁,“若只顾眼前,又何必绕这么一大圈,还差点搭上云汐的性命。”
傅清初皱眉看着他,“可世事就是如此,半点不由人。若是云汐姑娘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日后陛下又以何面目见崔尚书呢?”
闻言,司徒策心中烦躁更甚,“那我又该以何面对见你?前几日才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再让人将你从我身边挤开,现在又要另娶他人。”
“我相信你。”她看着他,一脸笃定。
见此,司徒策心头一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坐在她身前,满脸为难,“一旦云汐进宫,许多事就不会那么简单了。你在家时,就没见过你姨娘与你母亲争宠吗?”
“我没姨娘。”傅清初一脸无辜。
司徒策:“……”
他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咬牙切齿道:“傅清初!你存心与我过不去是不是?”
傅清初笑了笑,伸手捧着他的脸,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可事已至此,总不能真的将云汐姑娘逼死吧?”她叹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失望与担忧,“她一旦进宫,你必然要对她关心备至,她是为你死过一次的了,你对她肯定会更小心,久而久之,我兴许会难过,会对她有怨言。”
说到此处,她自嘲地笑了笑,“我也是个庸俗不过的女子,奢望得到丈夫全部的爱。可是,有些事由不得我们。再者,我们身上承担着天下百姓的衣食住行,这些小情小爱,就都不重要了。”
司徒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满心愧疚,“我已经对不起一个了,何必再对不起第二个?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傅清初还想说什么,可到底什么话也没有说。利弊已经如此明白,剩下的就看谁的心更铁了。
……
司徒策在第二日朝会后,随崔起一道回家看望崔云汐。
周氏见司徒策来了,对着司徒策便是一阵哭诉,说如何将女儿从阎王殿里拉出来,说崔云汐如何不容易。
司徒策扶着周氏,“舅母切勿太过伤心,快带我去看看表妹。”
周氏忙抹了一把泪,引着司徒策来到崔云汐房中。
“汐儿,你快看看是谁看你来了?”
崔云汐闻言起身,就见司徒策一脸担心地走进来,见她要起身,忙上前扶住,满脸愧疚道:“你这又是何必?”
崔云汐听了,不禁悲从中来,眼泪潸然而下,“你心意已决?又为何还要过来?”
司徒策叹了口气,“你这么做,叫我于心何忍?答应我,不要做傻事了好不好?”
崔云汐用帕子拭了泪,“陛下若是来重复当日的话,大不可不必过来。”
司徒策深感无奈,看了傅清初一眼。傅清初皱眉看着,想说什么,但是以她的身份,说什么都不合适。
“你这丫头,昨晚做梦都还喊着表哥,这会儿陛下来了,怎么还往外赶呢?”周氏看着女儿埋怨道,“陛下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崔云汐委屈地看了母亲一眼,眼泪再次垂落,一语不发地擦着眼泪。傅清初在一旁见了,顿时理解了什么叫我见犹怜。
她无奈苦笑,转而对周氏道:“夫人,清初姑娘今日可喝过药了?”
周氏一脸茫然,“早晨喝过了。”
“陛下从宫里带来了太医,我这就让太医去看看,那药方如何,还请夫人引路。”傅清初笑道。
周氏闻言,顿时反应过来了,忙笑道:“欸好,姑娘这边请。”
傅清初笑着点点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周氏领着傅清初出去,屋内就只剩下他二人。司徒策内心极度无奈,转眼看着崔云汐,“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舅舅舅母年纪大了,承受不了这种打击了。”
崔云汐默默垂泪,哽咽着应了一声。
“我带了好些东西,让舅母熬了,按时服下,好得也快一些。”司徒策柔声道。
崔云汐闻言,点了点头,却仍忍不住泪如雨下。司徒策看着她,心中不忍,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弥补他对她的伤害。但他也明白,若是此刻妥协了,日后只会更加麻烦。
“那日是我一时冲动说了那些话,”司徒策沉吟半晌方才道,“话也说得无情了一些,才让你伤心至此,是我对不住你。”
“是我冲动,害你担心了。”崔云汐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害你担心,害父亲母亲担心,都是我的错。”
“你不必自责,是我糊涂,说话不知轻重。”司徒策满脸愧疚地看着她,“可是云汐……”
“我不想听可是。”崔云汐红着眼睛看着他,“我都如此了,你还有那么多可是,是伤我还不够吗?”
“云汐,是我对不住你。”司徒策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这世上的好男子多的是……”
“你别说了。”崔云汐闭上眼睛落泪,“我也算死过一次了,以后不会做傻事了,你也别劝我了,你走吧。”
司徒策深深地叹了口气,除了劝她不要痴心错付,也没有别的话了。他看着她,沉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着,起身走了。
闻言,崔云汐心中大恸,一把抱住他的腰,“司徒策,你好狠的心啊!”
“我究竟是哪里不好?我改好不好?”
闻言,司徒策心中酸涩难当。
她哪里都好,只是与他的心中所想不一样,无法与他共创海晏河清。
“云汐,感情的事强求不来。”他沉声道。
崔云汐抱着他哭得泣不成声,“程纾禾到底是哪里好?竟让你对她如此死心塌地,明明我离开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要等我的。”
当初她回乡守孝,他去城外送她,说三年很快。她问他会不会等她。他也就只能说等。
他站在原地,任由她抱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崔云汐抱着他,等不到他的回答,心中满是绝望。她松开手,垂泪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司徒策背对着她,“你好好将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崔云汐嗯了一声,司徒策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出来,就见傅清初与周氏端着药过来。
周氏见司徒策已经出来了,不由得皱眉,“陛下,汐儿呢?”
“躺下休息呢。”司徒策淡淡道,“这几日就辛苦舅母了,我改日再来。”
周氏心中虽有不悦,但到底不敢表现出来,福了福身子,“恭送陛下。”
司徒策嗯了一声,径直走了。
司徒策不放心地往前看了一眼,也得跟着司徒策走了。
“汐儿——”
刚走出没多远,傅清初与司徒策就听见周氏的惨叫,忙往回走。刚进屋子,就见下人们将崔云汐从房梁上抱下来,周氏搂着女儿,哭得肝肠寸断,“你这是何苦啊?我苦命的儿啊!”
司徒策忙上前,一把将崔云汐抱在床上。
崔云汐见是他,顿时嚎啕大哭,“与其这么不明不白地活着,你就让我去死吧!”
“怎么就是不明不白的?你这么做,让我还有何面目面对舅舅舅母?”司徒策一脸担心地看着她,检查她的脖子有没有勒伤。
“程纾禾到底哪里比我好?”崔云汐含泪看着他,“她做得皇后,我与你做妾你都不要!”
“陛下!”周氏一下子跪在司徒策身前,“算是妾身求你了,你救救我女儿吧。”
司徒策转身看着舅母,又见舅舅一脸惊慌地走进来,他瞬间感到无比的沉重,心中满是无奈。
“这是怎么了?”崔起问道。
“夫君,你求求陛下,救救汐儿吧,救救咱们女儿的一片痴情。”周氏拉着崔起的袖子,哭得泣不成声。
“陛下?”崔起看着司徒策,又看着女儿,深感无奈,直直地跪了下去。
司徒策大惊,忙去扶舅舅,心中犹如厉鬼撕扯,痛得他说不出话。
“陛下,”傅清初跪在司徒策身前,“还请陛下念在云汐姑娘一片真心,体恤尚书一片赤诚。”
司徒策看着傅清初,眼中满是无奈,闭了眼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而看着崔起道:“舅舅,我已是娶了妻之人,害怕云汐进宫委屈了她。不承想,竟让她伤心至此,若是舅舅不怪我不能给云汐正妻之位,委屈了她。我这就让礼部挑个良辰吉日,迎云汐进宫。”
“臣谢陛下体恤。”
崔起又要下跪,被司徒策扶住了。
他转身看着崔云汐,坐在她身侧,勉强笑了笑,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不哭了不哭了,养好了身子,我在宫里等你。”
崔云汐握着他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从崔起家中出来,刮起了风,傅清初拉了拉身上的斗篷,司徒策脱了自己的给她披上。
“陛下……”傅清初忙要还回去。
司徒策一脸哀伤地看着她,“是我对不起你。”
傅清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日后多一个人照顾陛下,是喜事。”
闻言,司徒策越加心疼,一把将她揽进怀中,“我许诺的,不会变。”
傅清初抱着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信他君心一心,可是世事不如他所想。他是皇帝不假,却也成全他对她的一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