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来自世界的恶意
这一年是大周熙和帝登基的第十七年,熙和帝萧洵天寿三十有九,身畔宗嗣繁茂,膝下儿女双全。其中太子为皇后嫡子,尊贵非常,如今年方十六。
尚未大婚,但也是时候提上议程了。
于是熙和年间的第五次选秀,意义非凡。
虽然主要是给儿子挑媳妇顺带着给自己挑女人,皇帝还是把表面功夫做得花团锦簇,在家宴之上半带随意地提起——本次选秀,有意荫及诸皇子及王府宗室诸子,天恩浩荡,愿宗室既昌且茂,大周朝春秋鼎盛,千年万代。
一言以蔽之,妃水不流外人田。
金口玉言,就这么在“诸皇子及王府宗室诸子”之间一传十十传百。
群情振奋。
想想,原本为父皇准备的女人,不能看不能摸,现在不仅能看,其中有一个还是特意为小爷我准备的。
这酸爽有谁能挡。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再加上一句,就是偷不着不如还没开偷。
三千美人里有一个是我的,在尘埃落定之前,就等于三千美人都是我的!
一众皇子王孙每日看着流水的马车进驻京城,放眼望去,个个都觉得自己坐拥后宫。
——爽爆了好吗!
一把红杏挂墙头,几家欢喜几家愁。兴奋的人那么多,纠结的也有一个。
太子萧渥这几日就天天陷入造句般的魔障。
句式一:要是他喜欢的,父皇不喜欢怎么办?
句式二:要是他不喜欢的,父皇喜欢怎么办?
句式三:要是他喜欢的,父皇也喜欢怎么办?
和其他的皇子王孙不一样,萧渥这次要选的是发妻。
选发妻=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糟糠之妻不下堂=只要父皇选了谁即便他不喜欢也得装作喜欢并且从此他喜欢的女人要屈居于他不喜欢的女人之下和他一样忍受着把不喜欢说成喜欢的苦,对于这种情况他表示一点都不喜欢!
萧渥的女神是大理寺少卿甄近路之女甄白婳,也在本次参选的秀女名单之列,只没有苏辛那么大的面子得皇帝钦点入选。甄家闺女的名字规规矩矩地按照官位排在秀女簿子上,以安分的姿态待君撷取。
其实,对于选什么样的女人做妻子,萧渥心中有一杆分明的秤:
第一,不能抢父皇喜欢的女人。
第二,不能选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最好,父皇刚巧给自己选中心上人。
哪个少年不怀春?
只是选秀这事儿排列组合算起来不得了,选中意中人的概率万中无一。
第二天上早课时,怀春小萧渥把自己的幽思吐露,小伙伴们纷纷慷慨献出锦囊妙计。
萧渥愁的,那就不是个事儿!
小伙伴们摆事实讲道理:
能过五关斩六将杀进选秀最后一轮的就没有以次充好的货色,个顶个都是能入眼的美人。萧渥既然已经有了目标,那么个中的诀窍就在于——
如何打好其中的太极。
把不喜欢的女人巧妙地推向父皇,再巧妙地拉开父皇与心仪美人的距离,一推一拉,双管齐下,纵然乱花渐欲迷人眼,还怕没有美人入怀来?
一众皇子王孙都是纸上谈兵的行家,三言两语把萧渥澎湃的心绪安抚下来,转念又想起纸上得来终觉浅,于是约定好,等到秀女们复选之后人选定下,就是翻墙爬树,也要和太子一道去相看相看。
按说事情到此八字已有一撇,剩下的那一捺,只等复选通过的秀女们各自回府后,再从长计议。
但不知为何萧渥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作为国之储君,未来天必将降大任于他,而眼下的婚姻之路就会成为一道坎坷的磨砺。
《孟子》原话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此女上得书房!),饿其体肤(此女下得厨房!),空乏其身(此女上得了床!),行拂乱其所为(性|福为所欲为!),才能动心忍性(动性又忍心!),增益其所不能(ox之术臻入化境!)……
圣贤有言,宝剑锋自磨砺出;可是圣贤也有言,铁杵磨成绣花针。
……怎么想都有种不好的感觉。
脑洞开太大的孩子伤不起。
萧渥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情迷选秀门的萧渥在宫中挠墙的时候,身陷大将军府的苏辛也颇为纠结。
苏家原本打算把姑娘养到十五岁安分嫁了,从没想过自家姑娘有一天会面临脱了战袍换云裳,下了马场上龙床的命运。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苏夫人连着几天通宵达旦地给苏辛恶补宫闱礼仪,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总算把闺女从“宫斗,那是神马,可以吃么”的小白花状态,调整成了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女王状态。
不就抢根黄瓜的事儿,惹急了她操刀一砍,还不就分分钟的事儿。
不能怪她不理解宫斗的重要性,苏辛所在的时代,科技高度发达,效率高于生命,人体潜能开发得不要太充分,可以用意念调节修复身体各项指数,操控身体发挥最大的功用。
在她的时代,男人生子的技术早已发展成熟,生孩子全看各人心意,不再是女人的义务,怀胎也不需要十月,使用促进胚胎优化发育的药剂,生个孩子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ooxx这种命中率极低且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且要酝酿感情的行为被视为低效劳动,已经作为落后文明被时代淘汰。强大的精神力足以操纵身体将x**转换为创造人类物质精神文明的良好动力。
虽说如今空降古地球,条件简陋设备不全,但这并不妨碍苏女王以全新的角度审视宫斗。
既然宫斗女主们的终极目标是为了抢黄瓜生包子,或者,她可以在皇宫里开个龙精铺子,免费为后宫三千佳丽配种?
又或者等她调整过来状态全开,先采集龙丁丁的型号数据进行克隆,再搜集材料批量生产仿本,在宫中免费派送见者有份?
苏辛出品,保证比皇帝**苦短日搞起,万睡万睡万万睡的成功率高得多。
苏式龙丁丁,器大活好,你值得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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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初选送上来的秀女们一同入宫经受复选。
第一道浅金灿红的霞光染透了层层云雾,启明星犹自摇摇欲坠挂在天幕,兵马大将军府上紫缨华盖的马车骨碌碌从大门驶出。
车帘内的一排浅杏流苏下,苏老将军开始对宝贝闺女进行选秀前爱的教育。
“咱苏家的女儿都是贵气的主儿,选秀也好进宫也罢斗不是受委屈的。”
“谁敢给你委屈受,先问问你老爹手里那两把板斧答不答应。”
“爹爹在呢,你别怕,别怕。”
他说一句,苏辛答一句,话千篇一律一个“嗯”字,头点得又诚恳又顺溜。
苏老将军戎马半生,是大周朝元老级的人物,忠心不消说,神经也粗糙得很,先帝在位时对这个大功臣颇为哭笑不得,倒是自始至终信任至极,临了把儿子的江山也交托到他手里,真真正正过命的交情。苏老将军一辈子横着走,除了先帝从没把谁放在眼里过,当朝的皇帝敢拍桌子怒骂丞相,就是不敢动老苏一指头。
也就无怪乎眼下苏家送女儿入宫选秀,苏老将军金刀立马地坐在马车正中,正主儿苏辛挨着车壁打横相陪,只有微笑点头的份儿。
老将军教导女儿时的气势,犹带着当年指点江山时那几分金戈铁马的味道。
“平日里皇上指哪我打哪没说的,他要是敢欺负你了,一封八百里加急,你爹我提着长枪杀回来,三拳两脚,保管让他跪去奉先殿里哭先帝!”
苏辛“嗯”了一声,她的精神力已经加满,眼下的状态别提多有安全感了。
老将军看着挺满意,拍了拍闺女低垂的双肩:“别怕,就是选个秀而已。”
苏辛又“嗯”了一声,瞅了瞅义正言辞的苏老将军:“爹爹,选秀我自己去就行了,真的。”
其实真没什么可紧张的,可惜老爷子看上去比她紧张多了。
苏老将军点点头,挺了挺老当益壮的腰,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红缨枪:“爹爹就送你到宫门口。”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宫门口。指引太监认出苏家的马车,小跑着上前一路把人领到顺贞门下。
浅金的阳光徘徊在红墙朱瓦之上,两尊高大的石头麒麟气势威武,顺贞门前袅袅婷婷站着几十个如花少女,朝苏家的马车投去复杂的目光。
苏老将军亲自降临,宫门口顿时炸开了锅,原本冷艳高贵的教引嬷嬷端不住了,赶上前来又是行礼又是请安,在一众花枝招展的秀女跟前失了身份不说,更显得自己比苏家的闺女还矮了一头,春风般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摇摇欲坠。
老苏将军自带强大气场,对周围的低气压浑然不觉,一道老而弥辣的眼神杀过去,各怀心思的秀女们霎时蔫了一大半。
苏辛跟在身后,低眉顺眼,笑而不语。
宫门前,两只麒麟无言,天地一片寂静。
苏辛踏进宫门时不用回头,便感觉到了来自世界的强烈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