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天若有情(下)
这个问题,萧渥无法回答。
尽管他心里知道,张鹿儿不过是想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而那个违心的答案,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却依然凝结在舌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长到这么大为止,太子殿下其实并不怎么会安慰人,眼下这个情形,手足无措之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用轻声而坚定的语气回答一声:“鹿儿,这里的所有人,心里都和你一样想。”
然而天地之间,死生之事,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走的时候,应太子妃的要求,太子殿下找军医抄了一份眼下用来治防瘟疫的药方,打算回去翻翻医书。
后来的一路上,张鹿儿都十分沉默。
他不哭不笑不吵也不闹,默默地拉着萧渥的衣袖,静静地不说话。原本欢蹦乱跳一只小鹿,成了一只锯了嘴的葫芦儿。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就躺在太子和太子妃中间,固执地把两个人的手拉到一起,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扣牢在自己胸前,再把一双手臂安安静静抱进怀里。
然后低声而认真地说:“小时候我睡着之后,阿爹和阿娘就是这样的……”
太子夫妻被他这样的举动弄得很无奈,却又不忍心责怪,于是只好以十指相扣这样的别扭姿势,一夜合眼到天明。
第二天一大早,一夜睡得不甚安稳的太子殿下恍然醒转,身旁躺着缩手缩脚的鹿儿。
迎着初升的旭日,太子殿下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低头给孩子拉好了被子,悄然披衣起身。
收拾了一番推门而出,就看到了院子里坐着的太子妃。
苏辛正坐在廊下,整个人沐浴在秋日的浅金色的阳光里,以便在太阳能模式下更好地恢复精神力。见到萧渥来了就挪过半边身子,好让太子殿下在身边坐下。
“苏辛,我有个事要和你说。”太子殿下看了看太子妃,沉吟道,“鹿儿似乎一直黏着我们,从今天起,还是让他跟着6离吧。”
太子妃闻言笑开,去院中的石桌上给太子拿了两个馍馍一碗水,重又坐下来道:“我们怎么都想到这一茬?”
萧渥闻言一愣:“你也想到了么?我看你还挺喜欢那孩子。”
“鹿儿怪让人心疼的,要是能跟在6离身边是最好。6离的本事不消说,能带在军中历练一番,是最好的出路。”
太子殿下又是一愣,这话简直就该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白费他刚才坐在床边纠结了那么久,想着要怎么和太子妃开口。
他好不容易高了一尺,他的太子妃轻轻松松又高了一丈。
这么想着,萧渥心里就有些郁卒,但还是顺着苏辛的话说了下去:“爱之适以害之,他终究不可能跟在我们身边,以鹿儿的身份,军是最好的打算。”然后又补充道,“既然咱们想到一处去了,一会儿去城外火焚的时候,我就和6离说。”
太子妃目光坦然地回看过来,唇角一弯:“好。”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被那双明净晶亮的眸子一望,耳朵上悄没生息地爬上了一抹红晕。
于公于私,于人于己,这都是个两全其美的决定。
方才的那番话里,还有一层不能见光的意思他没好意思提起:习惯了一张床上两个人抱着睡之后,骤然多出一个小不点儿来,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尤其在这么天灾**的当口,白天他拼死拼活去做好一个太子,身心疲惫压力山大,晚上就只想抱着太子妃温软而又强大的身体,靠在一起好好睡上一觉。
张鹿儿睡在身边,哪怕就隔着那么一线距离,也是隔孩如隔山。
这些日子昏天暗地地过,难得有两人稍稍小坐喘口气的间隙,却也只是间隙而已。
萧渥用最快的速度就着半碗凉水吃掉了两个白馍,把剩下的水又喝了两口,又留了一小半给太子妃。洪灾过后,城中的多处水源已经受了污染,人喝下去就要闹肚子,这么一碗凉水也只有早中晚用餐的时候才附带供应。
苏辛不嫌弃也不客气,萧渥留了一小半给她,她就理所当然接过来喝掉。完了将碗底翻转过来在太子跟前亮了亮,已示涓滴不剩。
“咱们该去6离那边了。”
太子殿下应了一声,心头突然一片温情,拉起太子妃的手道:“我去叫醒鹿儿,昨晚答应让他亲眼看着的。”
这天正是要将瘟疫而死的病患焚尸火化的日子。6离和萧渥自从苏铭手中接过汜水城以来,日日和城中军民同起同坐,同劳同休,百姓们全都看在眼里,妹妹走上田间街头,也总有人上来一把拖住,塞过来一个烤山芋或者几个白煮蛋。
当县衙贴出告示来要将死者的尸身焚化后,城中虽然有一些民怨和骚动,但在萧渥和6离走家串户的解释之后,最终也还是平息了下来。
这天早上,太子夫妻和6统领带着军士们出城主持的时候,城门边已经是人山人海。
得知了消息要火化,家中有亲故丧生的百姓们,都纷纷携家带口,牵儿带女,早早地等在城门边。
被军士们拦住了不能出城,就立在城墙下,扒在城门边,眼巴巴地望着乱葬岗的方向。
当青天白日里有黑烟骤起时,千家万户的人们便爆发出一阵高低不齐的的悲泣和哭号,惨痛而嘶哑的声音,顺着偏北的秋风,隔着几里路飘散开去,渐渐消失在了在萧瑟的秋景里。
太子萧渥远远站在一棵大树边,看着山头挖好的大坑之中,无数的尸骨随着浓烟滚滚化作焦炭和飞灰,耳边依稀传来肝肠寸断的歌哭,心中一片悲戚的哀悯。
山中草木无颜色,河畔浊水掩荒丘。
城门不幸添腐骨,家中无望哭白头
萧渥想,此时此刻,他大概可以对汜水县令对那种无望的痛苦感同身受。
——此身虽有忧民泪,一肩难担万姓忧。
小小的张鹿儿站在6离的身边,睁眼看着眼前的一片荒芜惨淡。
孩子澄澈的眼睛里倒映着衰败的草木和黑黄的火光……凝结成一片浓重的悲凉。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自洪灾以来,因洪水及时疫死者近百人,可辨认的尸身仅得四十六具,更多的人们被吞噬在洪浪之中,或死或失踪,生死不知。
而他的母亲就是生死不知的那些人中的一个。
“太子命我查了城中的户籍人口,目前在城中的难民里并没有你的母亲。”6统领低下头去拢了拢孩子的头,“这是坏消息,也是好消息。”
孩子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哽咽。
“你要知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把你交到我手里,是真心实意为你好。他们不可能一直带着你,而军营里有许多哥哥们,会帮助你照顾你,教你武艺和兵法,我和太子也会经常来看你。当然,你自己也会很辛苦,要努力。”
孩子的眼泪流了下来,轻轻地抽噎了一下,握紧了6统领的手:“好。”
“军营里的孩子,有很多都是和你一样的身世,你要像他们一样,学着坚强起来。”
张鹿儿再次点了点头,握紧了拳头背转过身去,无声地张大嘴巴,浑身颤抖地让眼泪流了满面。
好一会儿之后,孩子直着脖子转过头来,用力擤了擤鼻子,反手抹去脸上未干的泪花,眼睛红红地看了过来。
“我想当将军……我长大了要当将军,遇到这样的洪水,也要和你们这样去救人……”
6离一向端然的脸上浮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看着从山头上一起走下的太子夫妻,轻轻拍了拍孩子颤动的双肩。
“要当将军可不是那么容易,你得要努力。”
孩子用力地挺直了脊背,看了一眼年轻的统领,分外认真地回答:“我会的。”
当夜,张鹿儿就被6离带在身边,放在亲兵队里交给了队长照料。
而太子和太子妃则在床边架了一张桌子,各自坐在桌前,一个写灾情奏报,一个翻看扫描医术典籍。
苏辛开了系统在分析疫病数据,白天在乱葬岗上最后一次采集了死者身上的病毒信息,与前几次探问病患时采集到的样本进行叠加复合,分析出主要的致病病毒和疫情症状。
再对比着军医的药方,斟酌着军医的用的几味药是否对几类病毒起到了抑制作用。
中医一块苏辛接触得少,一边扫描典籍提取进行脑电波分析,一边在心里后悔,当时应该上去握着几个病人的手腕子测测心率血压什么的。
如果配合充足的药物和标准的器械,在她所知道的医疗水平之下,这样的病情完全可以得到控制甚至治好。然而,现实的情况就是,根本不可能有充足的药物,更完全不可能有现成的器械。
古中国的医术水平和医疗条件都比星际时代差了一大截,但已经是是古地球同时代生产力条件下,所能够达成的优质医疗了。
称得上是自成体系,博大精深。
药方上军医的字体歪歪斜斜,颠来倒去写着几种晒干了的枯枝败叶残花,再加上些树皮草根子。
太子妃从源头处入手,详细提取了草根子还不是草根子时候的信息数据,分析其生物元素构成,再具体对应上可以对哪种毒素和细菌起到抑制作用。
完了还得在已有结果下,分析几种草根子在煎汤或者熬煮条件下产生的物理化学反应。
好家伙,一个清瘟败毒饮,一个白虎合犀角升麻汤,分析得太子妃头大若雷。
系统一边忙碌地工作着,一边抽出备份的数据库,在耳边温情地为主人顺毛:“女王大人别烦恼,活到老,学到老~……搞啊搞啊搞中药,小可爱我少不了,扫一扫啊描一描,我爱学习心态好,耶~”
然后把握住女王大人脑波一转要发怒的间隙,尽职尽责地提醒:“天麻,味甘性平,有平肝息风、祛风止痛之效。以现代医学眼光,可增加脑血流量,降低脑血管阻力,较轻微地收缩脑血管,能降低血压,减缓心律,保护心肌,起到止头晕脑痛的作用。”
苏辛被它弄得一头狂躁一头无语,一阵苦笑一阵心悸。
多番查找分析下来,总算是在心里粗粗有了一个大体的结论:军医的确是在对症下药,而且用的是当前环境下最便民和容易普及的药材。
军医这一行最讲究的就是迅速有效,何况留在汜水的这一个资历已久,一辈子走南闯北多年,什么时疫疟疾都见得多了,又怎么会出什么差错。
更好的药材不是没有,只是在现阶段大规模的平民疫情情况下,用不起。
比如天麻,比如犀角。
尘埃落定之后,太子妃心底一阵空落落的,难掩失望地低叹出一口气。
写完奏报的太子殿下正靠在床头等着太子妃这边完工,见苏辛骤然叹气,于是靠过来问道:“苏辛你怎么了?还在为瘟疫的事情烦心么?”
太子妃把书本合上,看了一眼太子,踢掉脚上的鞋子缓慢地靠了过去,头枕在萧渥肩膀上,闭着眼睛苦笑了一声。
“没事,就是翻了这么长时间的医书,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萧渥就伸手去把苏辛揽住,猛然间发现,他的太子妃抱起来瘦了一圈,肩膀的骨头有些硌人。
他的太子妃靠在他肩头,从表情道语气都十分惆怅,从来不曾有过的低落。
萧渥突然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姿势抱着苏辛。
从之前到现在,在两个人的相处过程中,他的太子妃一直都是那个比较强势的角色,引着他带着他,甚至怀抱着他,去度过他生命之中的坎坷和荆棘。
一直以来,都是她帮着他,扶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往一个真正的太子的角色上走。
记忆里的太子妃,永远是英姿飒爽,步态从容,振臂一挥,一呼百应。
而今晚的苏辛,却第一次软下了硬挺的背脊,垂下了骄傲的头颅,轻轻地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太子殿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凑过去温柔地亲了亲额头,抱紧了自己的太子妃。
“我刚写了加急的奏报,一封往南爆到京城,一封送到洛阳。洪水和瘟疫都不是你的错,不管发生了什么,还有我在呢。这本来就是我身为太子的职责,不是么?”萧渥抬起苏辛的手指轻轻地贴在唇边,有些手足无措地安慰着自己的太子妃,“苏辛你看一看我……”
然后他就突然停住了。
就这么看着他的太子妃眼帘低低一颤,柔白的脸颊上,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苏辛此刻的心情说不出的低沉和沮丧。
穿越到这个时空以后又一次意识到,原来即便开着外挂,即便只是单纯地想要运用科技争取那么一点点的人力胜天,依旧是艰难到无法实现。
有些事情你完全知道,但是注定了做不到。
她跨越了比世纪还要漫长的一个时代过来,却也只能在巨大的灾难降临之时,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来之前她以为她的敌人是一场洪水,时至今日才知道不是。
她的敌人,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是一步步将人的生命吞噬的灾祸。
而没有什么比你明知道有办法能够救活这些人,却依旧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日复一日在病痛之中苦苦挣扎煎熬更让人难受。
苏辛只觉得心口上压着一块大石头,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人压垮。
有温热而咸涩的液体从嘴角流过,太子妃轻轻将那苦涩抿入口中,偏头望见太子满是心疼的双眼,默然垂下眼眸,慢慢拨开了他的手。
“有些事情……萧渥你不懂……”
萧渥的眼睛黯了黯,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默然抽回了手。
已是被太子妃j□j惯了的好脾气。
苏辛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他,眼下心里装着事情,却又不想多解释。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在床头坐着,太子妃神思空茫之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然后她就看见一团阴影猛然冲着自己压过来,兜头盖脸地压下来,接着,刚才说出那句话的嘴便被什么柔软清凉的东西堵住,有什么湿濡软热的东西紧随其后,缠绵地跟了上来。
苏辛倒在床上直直愣了两秒,才意识到,那是萧渥的嘴唇和舌尖。
就这么一个愣神之间,太子殿下不知怎么就顶开了齿关,舌尖浅浅地往里一探,旋即深深地吻了上来。
太子妃也不清楚那一瞬间是怎么想的,居然没有反抗。
那一种无力感还充盈在心间,反射到身体上,就是全身上下都懒得动。
太子妃心身俱疲地任太子缠绵地吻着,原本就沮丧的大脑因为缺氧更生出了几分眩晕,趁着萧渥换气的功夫,低低地喘了气道:“别闹……”
太子殿下就这么停了下来,两个人一上一下眼对眼地望着,彼此都有些气息不匀。
片刻之后,萧渥先开了口。
“我虽然不全懂,但你的心思,也多少能猜到一些……”太子殿下一手撑在太子妃头顶,望进那双素来晶亮此刻却有些暗淡的眼眸,“苏辛,尽人事听天命,有些时候,你不要太过为难自己。”
太子妃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戳到了心口上,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太子殿下突然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有些事情我真的不想告诉你……”
“在你身边我简直快要活不下去,你无时无刻不让我觉得惭愧。作为一个太子妃,你比我强,比我出色,比我有责任感,还比我有担当。你胸怀天下,你忧国忧民,你爬得了悬崖堵得了洪浪,你的气概简直完全不输给苏老将军……”萧渥语气幽怨地轻哼一声,“你知道作为一个太子,我活在你身边,需要多大的勇气么?”
苏辛还没搞清楚话题的突然转换,就被突如其来的一串连珠炮似的排比轰回了神。
太子妃揉了揉鼻子,十分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我不知道……”原来给你造成了这么多困扰。
萧渥长长吁出一口气,摆了摆手道:“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我要说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永远强大,纵然是开天辟地的盘古,也没能天长地久地庇佑苍生。6离会犯错误,我也经常拖累你,甚至我父皇也不是所有时候都那么英明神武,你也是一样……或者你也可以偶尔让我强大一下,毕竟我这个太子,平时都不常有机会能守护和抚慰自己的太子妃。”
然后太子殿下低低地在太子妃耳边道:“苏辛,你不要那么难受。这次之后,我们一起尽力,不让它发生第二次,好不好?”
太子妃半靠在墙边,看着太子分外真实的脸放大在眼前,禁不住生出了些微的恍惚。
上辈子她就是一个军人,那些百炼成钢的强大和重担在肩的责任感,几乎已经落地生根地融入了血液里。
穿越而来,她一直想要找一个战斗力同样强大的伙伴并肩前行。对于自己的丈夫太子殿下,从来只当成一个养在身边的宠物,揉揉头顺顺毛,只要够乖够听话就好。
对萧渥的印象,也是从这次洪水之后才开始改观。
可是眼下的苏辛突然觉得,有个这样的伙伴在身边,或许也十分不错。
悬崖之上穿云破空的一笑,对她说“没事了”的萧渥,此刻陪在她身边,对她说“我们一起尽力”的萧渥……
他并不强大,却很……适合她。
萧渥还在分外坚持地和她对视,唇角残存着一丝吻过之后潋滟鲜亮的水色,太子妃看着看着,在突然之间怦然心动。
一个“好”字,于是轻易出口。
在萧渥如释重负的欣喜的眼神里,太子妃握住太子殿下的肩膀,深深地望了进去,直望到太子殿下不自在地移过目光,这才将蜻蜓点水的吻轻轻落下,带着些微的暖意,无声地印上唇角。
太子妃很快结束了这个浅浅的吻,抬起头来,看着太子殿下。
“我那么强悍,你是不是经常不开心?”
“以前会有一些。不过现在我很开心,也很自惭形秽……”感受到太子妃的气息轻柔地喷洒在脸侧,太子殿下的耳根悄没生息地红了个彻底,“因为我的太子妃,比我更忧心我的子民。”
时至如今,萧渥终于渐渐成长为她希望的样子,而她不仅喜闻乐见,更与有荣焉。
太子妃轻轻地笑了笑,把那层厚重的无力感从心头卸下,带着未曾散尽的惆怅,回到了太子殿下的怀抱之中。
“灾后重建有6离在,军医那边也搭不上手,明天我们出了汜水去其他灾区看看吧,去苏铭的陈留,还有其他地方……在听天命之前,先尽了人事。这次过后,如果可以,让人沿途考察黄河中下游一带的河流地形,画更精确的山川地理图,加固堤坝……如果可以,将来分区治理……”
“这次过后,我会向父皇请命。”萧渥的声音一路低了下去,“你放心。父皇没做完的,将来我和你一起做……”
狭小的房间里,门板铺就的简陋床榻上,大周的太子和太子妃两相依偎。
此次他们的黄河之行,敌人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是一步步将人的生命吞噬的灾祸。既然注定无法以一人之力抗拒,那么至少,于**并肩战斗,于天灾未雨绸缪。
在寂静的暗夜里,那些低低的絮语声,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开始相信,相信点滴萌生的爱意,相信并肩前行的温情,相信防患未然的责任,和责无旁贷的担当。
相信暴雨山洪,天行时疫之后,依旧有国富民强的希望。
相信明天……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