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关于你的妻子
第三十一章关于你的妻子
小鹿被林母牵着手出了房门。
林母爱怜的配合着她的小短腿哒哒哒的小步伐,也慢慢的走着，一老一少的氛围看上去分外和谐。
“不知道我们小鹿喜欢什么早餐，给你准备了各式各样的,喜欢吃的就告诉奶奶,以后可以让家里的厨师给你做……”
小鹿非常惊讶：“哇，家里还有厨师嘛？不是饭店里面才有厨师吗？”
林母笑呵呵的：“因为奶奶不会做饭，爷爷不会做饭，你爸爸做的东西拿去打狗狗都不愿意吃，家里没有人会料理，很早之前就专门安排了厨师。”
太真实了，因为没有人会做饭所以只能请厨师。
听到这句交谈,兔子先生动了动耳朵，心想,他可能有那么点明白，小丫头惊世骇俗的厨艺到底是遗传自哪里的了。
“对了，以后小鹿的房间就在二楼那边,等吃完饭你自己看了看想要哪一种风格的装修好吗？”
小鹿呆呆的：“昨天晚上睡的,不是小鹿的房间吗？”
“那个是暂时的客房。”林母又不由得开始心疼小姑娘了：“小鹿之后的房间想要什么样的床，什么样的窗帘,吊灯,壁纸，都可以告诉奶奶呢。”
“建议你不要，因为那个地方承载了她和她外婆的回忆。”兔子先生说：“人类对回忆这种东西，向来是非常在乎的。”
“你干嘛？”兔子生气。
她的步伐都情不自禁轻快的蹦哒了起来,像动画片里面撅蹄子的愉快小鹿。
兔子先生：一点不想和傻子讲话。
“我就是有点好奇。”范无咎望着他：“你应该很讨厌现世和人类，呆在那边和城市隔开的山村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要跟着妹妹来到这里呢？”
“我现在去改造一下妹妹之前的房子还来得及吗？”他从天花板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然后又开始搓下巴：“我让那些鬼怪做苦力修房子怎么样？”
“你总是说着妹妹，妹妹，你是几千年的鬼神吧，她只是刚出生在现世几年而已，为什么要把她当成妹妹看？”兔子先生咄咄逼人：“你不会只是把她当成了……你之前妹妹的替身吧？”
“那她是在很早之前，可能你是人类的时候，就是你的妹妹了？”兔子先生又问：“然后发生了意外，你现在变成了鬼神，她就那么投胎转世了？”
“唉，毕竟我的妹妹这么可爱，小兔子你会这样也情有可原，这证明你的眼光至少没出问题。”黑无常骄傲叉腰。
兔子先生好像头一回看到这家伙这么执拗认真的样子。
兔子先生：“周扒皮看到你都要流眼泪。”
“一般，一般。”
初见时，他好像也是在这么拼命的重复着，是妹妹，没有哥哥不会认识自己的妹妹。
“那你呢？”想了想，他问范无咎：“你自己呢？”
“……那我真是谢谢您的夸奖啊。”
小鹿好开心。
在濒临死亡的绝境时，一双温柔的将他抱起的手。
小鹿小心翼翼的又问道：“那样的话,像动画片里面的公主的房间也可以吗？”
“不是。”范无咎坚持：“妹妹是妹妹，没有变过。”
兔子先生死鱼眼：“我现在就想知道你们地府鬼世局的电话在哪，我想投诉，投诉黑无常一天到晚翘班不干活，还跑来现世骚扰无知人类少女和珍惜保护妖族。”
“豁，是前世今生吧。”兔子先生满口肯定的语气。
“才不是！”范无咎大声回怼：“妹妹就是妹妹！她从来没有变，她也根本就不是什么替身！”
“……”
范无咎不由得扼腕叹息,叹息自己晚了一步,明明是他先来的，居然没有提前了解到妹妹想要公主房。
奶奶的话听起来就像梦里一样的美好。
孩子终于提出了自己想要的,林母非常欣慰：“当然可以呀,待会就带小鹿看看想要什么样的公主房。”
范无咎：“昂？”
“那好吧，不是很懂你们地府的鬼。”
顺便让设计师带一些参考图让她挑选。
这回轮到范无咎被问住，耷拉着脑袋不是很想回答。
“但是放弃吧，哥哥在妹妹内心的地位是永远不会，也不可能撼动的！哈哈哈哈！”
“……她的家人在这里。”
比如它，它关于很早之前的记忆，和自己的族群，自己的家人有关的事情，都不怎么记不清晰了，也不会像人类一样喜欢怀念和惋惜什么。
他抬起头，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她的面孔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晰。
即使他们大多数寿命只有短短数十年，却总会追忆往事，垂垂暮已的老人经常会怀念自己是个稚童时的事情。
“她的家人在这里，你的家人要不在这里。”黑无常小手一摊：“不是吧不是吧，你嘴上说着讨厌的烦人人类丫头，原来也喜欢我的妹妹到这种程度了吗？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可爱小兔子呢。”
那双手的主人，是人类吗？
是人类的话，早该不在了吧。
这大概是每一个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的梦想了。
兔子先生在这头神游，范无咎手欠开始拨拉他的耳朵。
而像它们妖族的话，寿命有千年之上，反倒是从来不怎么在乎这些的。
兔子先生又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那个是似而非的梦。
兔子先生抬脚挠头，忽然想起来范小鹿跟他说过的一件事情。
“必安哥哥他说，我的眼睛，很像他曾经认识的一个人的眼睛。”
兔子的腿僵住了。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另一边，坐在饭桌上的小鹿不知道兔子先生和哥哥忽然而然的忧愁。
“哇。”
虽然昨天晚上已经哇过了，但是现在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早餐，她又开始哇了。
好吃的，好多好多没有看到过的好吃的，什么看起来都很好吃，什么都想吃。
但是她没有急着动筷子，而是先和其他人打招呼。
“爷爷早上好。”
另一边，心情同样沉重的林父听到自家孙女甜甜的一声爷爷，忽然感觉世界都飘起了花。
面前的小小孙女，她以无父无母的状态，在与世隔绝的山村和外婆相依为命，外婆还在前段时间去世。
无论原因为何，她所面对的，都是“抛弃”了自己和母亲这么多年的，“不负责任”的父亲。
甚至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儿子的体质会不会给孙女造成影响。
昨天晚上听的前因后果那是一个百感交集，一时间都不知道究竟如何面对孙女才好。
如今实在是又心疼又觉得这孩子懂事，面对他们没有半点的责怪之意，反倒是接受了他们这些同样“不作为”的爷爷奶奶。
不怪他们就好。
还有弥补的机会就好。
“早上好。”他故作严肃的轻轻咳嗽一声，又赶紧说：“快吃饭吧，这么瘦，要多吃点才能长高。”
“谢谢爷爷。”小鹿拿了面前画着猪猪图案的奶黄包，忽然想起来什么，环顾四周。
“允夜……你父亲的话，他两个小时之前就去公司了。”林父咳嗽了一声：“他日常去公司的时间，都很早。”
在那个时候，小鹿还没醒呢。
“爸爸上班这么早吗？”小鹿说。
“是啊，爸爸上班很早。”林母把一碗牛奶往她的面前推了推，虽然没有立刻就劝着喝，还是很希望能补充营养长高高。
稍微等等。
小鹿刚刚喊了什么来着？
爸爸？
本以为她多多少少会抗拒这么个“不负责任”的“空降父亲”，没想到这样快就能喊爸爸了？
只可惜林允夜没有听到这声爸爸，不然他会很高兴吧。
林母更欣慰了，尤其是看到她的小孙女乖乖的端起牛奶秀气的喝了起来时。
“把她介绍给所有人吧。”林母忽然回过头：“小鹿是小夜的孩子，也是林氏企业的小小姐，这件事情，我们需要让京市其他家族知道。”
虽然她现在的口气，是简直恨不得能让全世界都知道。
林父当然是回答：“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只是我在想，那臭小子这些年一直展示的都是什么孤身一人的身份，贸然介绍小鹿，不可取。”
是了，身份。
单单是林允夜的女儿这样一个身份，那么他的妻子呢？简直就像个透明人似的，此前从来也没有出现过，就这样介绍小鹿的话，保不正有心人会传出来风言风语。
“等小夜回来，和他商议这件事情。”林父拍板了。
小鹿对爷爷奶奶认真商量，试图给自己最好的事情没怎么听明白。
她满脸遗憾的摸摸小肚子。
吃饱了，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吃不下，怎么办呢？
“奶奶，我能不能带点东西回房间吃呀？”小鹿问正在认真思考的林母。
林母立马笑的春暖花开：“好的呀，玲啊，你去帮小鹿找餐盘。”
周玲是在林家工作了多年的保姆，她年纪不大，干活利落，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偶尔会过于心直口快了一些，听到林母的话，立刻清脆的应了一声，然后端着餐盘问小鹿想要什么。
然后小鹿指了俩个成人的份量。
这让周玲有点为难的看向林父林母，意思是，小小姐吃这么多东西，看着也不像能吃的完啊。
“没关系，多吃点才能长高。”林父无比宽容：“实在不行，把整桌的菜端过去吧。”
如此慈祥的林父让周玲看不明白了。
因为她印象里的林父，常常都是板着一张脸，严肃过人的模样，就算林总已经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好儿子，他偶尔训林总训的可厉害了。
所谓的隔代亲吗？
周玲捧着餐盘带小鹿回房。
不过林总失散多年的女儿可真好看啊，真可爱啊，看这小头发扎的，和古代穿越过来的什么世家小小姐似的，看这小脸蛋，白里透红和洋娃娃似的她看着都开始喜欢了。
也不对啊，这位现在本来就是林家的小小姐。
她一边走一步瞄一眼小小姐，一边走到了客房门口，小鹿却一副想从她手里接过餐盘的样子。
“很重的哦，小小姐，我帮你端进去吧。”周玲耐心的说。
小鹿：“……唔。”
她用力咳嗽了两声往房间里面打了个信号当掩护：“谢谢周阿姨！”
她相信，哥哥聪明的脑袋瓜一定不会让别人看见的！
但是她这满腹心思的小模样被周玲看在眼里，周玲没忍住笑了：“小小姐，你这个样子就跟在房间里偷偷藏了什么人似的。”
小鹿：“……！”
周阿姨可真会说话呀。
—
夏日的早晨，空气还是稍微有些闷热。
就算在京市最大的公司上班，大早上的还是会有些倦怠，提不起啥精神。
也不对，只要是上班，一天都提不起精神也很正常。
“哟，春困夏乏啊，茜茜大宝贝，你这嘴张的像要吃人了。”
顾茜茜是林氏企业的一名普通打工人，在她打着哈欠踏进公司大门的那一刻，听到身边的同事如是打趣她。
“别骂了别骂了，我光是搁家通勤到公司就要一个多小时，上班上的一年到头，我就没不困的那天。”顾茜茜摆了摆手，拖着疲倦的身体踱步到打卡机面前：“唉，怎么又上班啊，昨天不是刚上过班了吗？”
“不困的那天当然还是有的呀，比如说发薪日的那天我们都最精神啦！”同事嘿嘿一声。
忽然，俩个姑娘的余光瞥见了某个身影路过，这身影让她与同事皆是浑身一震。
“……林总好。”
“林总好。”
俩个刚刚还在互相嘻嘻哈哈开着玩笑的年轻姑娘，在瞄到了身后那人的一刻，瞬间缩下脑袋极其小声的打了声招呼，而那位男性的步伐稍稍停滞了一顺，向她们微微颔首算是予以回复。
等到男性进了电梯，她们才终于一齐松了口气。
“林总实在是太有压迫感了，个头那么高，还板着一张大冰块样的脸。”同事拍了拍胸口：“刚刚那一瞬间，我简直梦回高中晚自习，打瞌睡那会儿刚好和班主任浮现在窗外的脸对上了视线。”
“……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顾茜茜挠头：“至少林总他——”
“谁不知道林总长的好看啊，他可是我们京市数一数二的大龄黄金单身汉！塞到小说里妥妥的霸道总裁人设。”同事凑到打卡机前打完了卡，又笑嘻嘻的揽住了她：“怎么样，我们茜茜大小姐也贼好看，有没有兴趣试着冲一下小说女主这个人设把他拿下！”
“你真是不要命了，你居然敢拿林总开玩笑，还居然敢对林总有世俗的欲.望，他难道不是会奋斗一辈子和公司成家结婚的那种人设吗。”顾茜茜的头摇的像拨浪鼓：“可别打趣我了，我害怕，如果和他这样的人谈对象，可能每次他约会时的第一句话就会是，小顾，上次的那个方案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还要多少天？最近甲方又需要某某策划案需要你尽快完成……”
同事：“……你说的有道理。”
顾茜茜捂脸：“我完全想象不出来，能被林总娶回去，或者能拿下林总的女性是个什么样子的。”
“电视里面不都这么放嘛，像他那种家庭条件，一般都会是给彼此带来利益的世家联姻啦，强强联合嘛，结婚等于做生意。”同事耸肩：“不过话说回来，你刚入职没两年，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们公司的这么一个都市传说？”
“十三楼厕所第三个隔间里的女鬼？”
“呸呸呸！谁跟你说是这种传说啊！”同事被她冒出来的话吓了一跳，然后摆出一副故作神秘的嘴脸：“据说，几年前在公司还是林总的父亲掌生杀大权时，林总他莫名其妙的失踪一段时间。”
“失踪？”林茜茜半开玩笑的问道：“被绑架了吗？”
“好像不是单纯的被绑架，是biu的一下人间蒸发，然后过了一年多样子吧，又忽然出现了，然后就接手了家族产业，子承父业，这些年越做越大巴拉巴拉。”同事竖起食指，一脸神秘：“不过……林总没了半点失踪期间的记忆。”
“你越说越玄乎了。”顾茜茜哑然失笑：“难不成林总还能是被外星人绑架了？”
“哪有，我传八卦都是有依据的好不啦。”
“你刚刚还说，这是都市传说。”顾茜茜凑过来，对同事附耳道：“而且你怎么知道，消失之后忽然出现的，还是原来的林总，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我艹，大哥，一大清早的你别吓人！”同事险些蹦起来，朝着她使出了正义铁拳。
—
走到办公室的那一刻，林允夜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手腕上的佛珠，颈间的护身玉器，就在一瞬间变得极度灼热起来。
它们此前从未发出过这样的提醒。
这似乎代表着，某个极度危险的东西正在朝他逼近。
从出生开始，会招惹不祥之物的体质就让林允夜极度苦恼，虽然无法看见这些东西，但是它们几度让自己近乎丧命。
——譬如年少时，脑袋被看不见的手强行摁进水中，双腿被什么东西扯住强行向下拽去，呛的濒死。
——又譬如在夜晚睡梦中，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咽喉，逼迫他窒息。
——还譬如走在路上，手臂忽然就被某个东西咬中，鲜血淋漓，只显现出乌黑可怖的属于人的牙印……
诸如此类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究竟发生过多少次。
父亲不知道为他请过了多少天师，而稍微有些能力的天师不约而同的给他下了个定义。
他对于那些东西而言，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那些东西看着它，就仿佛一群饿狼看着一盘热气腾腾任人宰割的红烧肉。
林允夜能成功的活到今日，可谓是一个奇迹。
在最惨烈的一次，他在濒死之际，丢失记忆，被范云云出手救下。
倘若不是范云云的话，他早就在七年前的那日英年早逝。
而云云用某种方式让他忘记了与自己共处的一切并将他送回来以后，多年以来，他就几乎没有遇见过像曾经那样可以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东西”。
——直至今日。
林允夜居然意外的很淡定，没有表现的恐惧，也没有瑟瑟发抖吓得掉头就跑。
毕竟，面对这种程度的“东西”时，就算想跑也跑不掉吧？
他甚至神色平静的将手腕上几乎快要烧起来的佛珠摘了下来放进兜里，因为这东西发出的警告，已经快将他烫秃噜了一层皮。
“嗯？你不害怕？”
林允夜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男声。
说实话的，林允夜此前在他被那些“东西”害到濒死时，虽然没办法看见，也可能会在死亡降临的临界点稍微听见过它们发出来的声音，但是大多都是嘶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含糊不清的挤出“吃了你”“杀了你”“把你的头撕下来吞进肚子”，用可怕的声线发出诸如此类的骇人威胁。
像这样语气温和，没有喊打喊杀，还有些好听的，还是第一次听见。
“害怕。”他回答。
“但看你的样子并不像多害怕。”
“因为害怕也没有用。”林允夜的表情平静，语气也毫无波澜的如此回复道。
被吓了接近四十年，不知道险些被弄死多少次，就算一开始再如何害怕，也早已经学会了习惯。
于是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人影——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亲眼见到超自然的生物。
凭空站在他面前的一位看起来比他年轻许多的青年，黑色长发，相貌俊朗，至于穿着打扮……
“我的时间到了？”林允夜严肃的问道，但是语气甚至有些释然：“您是阴差，来带我下去的？”
这是他见到白无常的第一反应，说的上正常，也说不上正常。
对比普通人而言，林允夜此刻实在是平静的过了头，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即将要死时的如释重负感明显到不行。
但是很快林允夜便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并非孑然一身，他还有一个女儿，他还需要做好一个父亲，所以不能就这样坦然接受死亡。
“不。”那个“白无常”笑盈盈的望着他：“你的阳寿还剩不少年，不着急带你下去。”
林允夜微微蹙起眉头，同时松了口气。
还好，不用让小鹿和父母单独留在世上了。
不过下一秒，谢必安觉得他疑惑的表情仿佛是在耿直的表达，“我怎么可能可以活不少年，这不符合常理”。
“那……进来坐坐？”林允夜指着自己的办公室，摆出了日常招待客户的架势。
谢必安想，不愧是那个孩子的父亲，某些意义上而言，很多地方都与她差不多。
“不必了，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事情。”谢必安笑着回答他：“告诉了之后，我就离开。”
“什么？”林允夜问道。
“关于你的妻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