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桃之夭夭(十一)
第四十二章桃之夭夭(十一)
番子王城在一片火光中被苏涅辰拿下,伊邪王混沌沌还没醒,若不是右贤王派人杀出重围,救他回到右部,险些变成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生擒的单于。
苏涅辰并未追击,考虑到所带兵力有限,粮草不足以维持久站,何况右部地势险峻,对方必会输死一搏,胜算太低。
“先给陛下去信,问是否赎回右将军,我等安营听命。”她提笔写好奏章,交代段普安,“路上小心,找最机灵的信使去。”
对方领命,走到帐外又回来,犹豫道:“将军真打算以退兵来换回右将军?不是属下多嘴,右威武将军也太笨了,迷路又被生擒,这样的人留他何用。”
苏涅辰坐在伊邪王的骨皮椅上,听得抿唇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右威武将军不善于骑兵之术,不表示不会打仗,他一直养在京都,能有胆量来到草原已算勇猛,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可是同袍,再说他还有家人牵肠挂肚呐。”
少将军到底已是成婚之人,左右想得明白。
段普安拱手,“遵命。”
捷报传入京都,惊碎满城风雨。
秋雨无尽,再没有凄凉之感,朝堂上一扫阴霾,百姓更是喜笑颜开,街道上商铺开张,一派欣欣向荣之色。
天子承诺,无上荣光。
冷霜檀瞧到苏涅辰战报,才知对方诈死,一直携轻骑兵埋伏,计策虽不复杂,但需时机把握极其精准,能带几万骑兵藏匿草原,就是苏涅辰的本事了。
承欢低头,“谢陛下抬爱。”
冷霜檀心内喜悦,琢磨起对苏涅辰的封赏,金银财物,良田万顷自不在话下,但有件事作难,对方的官位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封无可封。
暖莺与寒艳打水来伺候,瞧公主的模样,忍不住笑嘻嘻,“殿下心里着急吧,着急也不去宫里,怕抹不开面子,让人看出来。”
“待大军归来之时,朕会亲自到城外迎接,等大将军凯旋。”
龙颜大悦,对被俘的右路将军也生出几分怜惜来,下旨苏涅辰退兵,安全带对方回朝。
“你漏了一个。”天子抿口茶,温热入喉,心内清明,余光乐悠悠荡过来,“朕身边还有位贴心的枢密院主使,自可高枕无忧。”
大军归来之日,天子亲自迎众将士进宫,设宴麒麟殿,自是烈火烹油,鲜花着紧之势。
栖凤阁内,十七公主等得心焦,好不容易回来,应该先到家才对,皇家规矩就是多,烦人的宴会没完没了,碍着人家亲人团聚。
霜雪被猜中心事,不好意思言语,懒懒躺在榻边,握手炉取暖,半晌问:“玲珑呐,是不是偷跑到宫里去了。”
“去吧,将新茶给十七公主,十公主都送去,尝尝鲜。”
上官玉林思忖一会儿,回:“陛下,依臣所见,大将军未必在乎这些虚名,不如赏一下他的家人,比如苏老夫人,苏家两位小姐,还有各自夫婿。翰林院供奉欧阳霖与礼部郎中林云郁,哪个不能加官进爵!而且据臣所知,苏家大小姐近日才产下麟儿,刚好一起赏了。”
特意宣上官玉林进宫,试着询问:“不知爱卿有何提议,朕思来想去,真找不出合适的位置给大将军。”
熙熙攘攘,推杯换盏,一闹就到后半夜。
“还是你机灵啊!”冷霜檀豁然开朗,眉宇俱是笑意,“那就都交给侍郎来办,拟好折子,拿来我批。”
待对方走出宣政殿,承欢才端上黑釉兔毫盏,盛着刚下来的乌龙茶,笑道:“奴恭贺陛下,在外有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内里又得了上官侍郎这般聪明人,以后我楚月必会国运恒通,如日中天。”
尤其是寒艳这丫头调皮,捂嘴直乐,“有句诗叫什么来着,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确实是个难题,身为镇国将军,已经顶到了头,难不成再编出个官名来。
“你又浑说,哪是这个意思。”暖莺点上灯,“人家指的还乡。”
“左右差不了多少,无非就是魂牵梦绕,到跟前又羞得不敢见。”
“没有,今晚普天同庆,外面不宵禁,她说难得热闹,出去玩啦。”暖莺往熏笼里扔了个梅花香片,拿帕子扇扇,“我说太乱,怕她走丢,索性让风翘跟上,正想给公主回话。”
霜雪点头,暖莺心细,总让她满意。
“殿下休息吧,刚才绫清姐姐说了,宫里至少要闹到明日,别熬坏身子。”
侍女们收拾妥当,剪灭灯,关屋门离开。
留下霜雪翻来覆去,迷迷瞪瞪中听后半夜下起雨,一滴滴打在芭蕉叶上,凭空惹起思愁,没想到人回来却见不到,竟比离开十万八千里还柔肠百转,她睡不踏实,干脆坐起来,点上灯,翻书看。
约摸已到三更天,困得打哈欠,双眸起雾,听到院里有脚步声,不知为何心口噗噗跳,总觉得对方来了,又想宫中聚会正盛,该不会擅自回府吧,让人看见笑话。
她犹豫着起身,拿上莲花灯,绕过碧纱橱,门声一响,却见一袭红衣跃入眼帘,苏涅辰转过身,随手卸掉面具,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便映在烛火下。
霜雪哎呀了声,单手扶住碧纱橱,心内千愁万绪,竟一步路也挪不动。
苏涅辰瞧自己睡意朦胧的夫人,丁香诃子连着百褶裙,肩上晃悠悠荡一层雪青薄纱,满眼惊奇,又喜又悲,自己离开,连衣服都素净起来,忍不住笑出声。
她几步走来,顺手搂她入怀,险些打翻手中花灯,压下眸子问:“夫人也不想我,见到都不吭声,莫非走了几个月,就不认得啦。”
“我倒想不认得你呢。”她气得推开,又被对方信引惹得动弹不得,“一会儿死一会儿活,不顾别人的死活。”
推的劲儿如猫一般,薄纱洋洋洒洒,悬在玉体之上,望下去全是雪白,苏涅辰垂头一吻,皮肤激荡起圈圈红印。
“你别——离我远点。”
实在没力气,说出的话也像撒娇。
“才回来就要被赶走,殿下好狠的心。”凑到跟前吻,手顺势在腰间一滑,整个人便被打横抱起。
霜雪没办法,只得老实躺回榻中,看对方褪去外衣,一截修长脖颈露在外边,就这么个人,让她差点骑马夜闯边境,若是对方死了,自己连一刻也不能活,情竟如此深,人家恐怕也不知晓。
公主兀自想得恼,气哄哄伸手拉对方,又朝着腺体狠狠地咬一口。
疼,倒也还好。
“唉——”苏涅辰故作夸张捂住耳后,扭头委屈,“夫人咬坏了我。”
“咬坏才好,让你记得疼,以解我心头之恨。”
好端端哪里来的恨,她不解,满脸无辜问:“殿下真生气啊,我不是早派玲珑送信,怕夫人伤心。”
霜雪侧过脸,晓得自己理亏,可心里难受,她为何不能与心上人过普通日子,什么公主,将军,有何重要,千百年后只是一捧黄土。
竟又要哭了,以往也没如此脆弱,用牙齿咬了下手指,想把眼眶的泪收回去。
“我错了,夫人别气。”苏涅辰慌忙来哄,一臂将对方搂入怀中,“以后再不敢。”
“你哪里错了,就会认错。”话一出口又带上哭腔,连自己听着都十分可怜。
“我——”实在不晓得错在何处,只得放低语气,“只要夫人不舒心,自然都是我的错。”
“你错就错在——胡乱认错,没错也认,这么喜欢赔不是。”
她说话间松了口,苏涅辰顺势握住那被咬的指尖,细密两排牙齿印鲜红,心疼地吻了吻,“夫人有所不知,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认错,往常错了打死也不改口,只是在夫人眼前才什么都认。”
将她的手拉到眼皮子底下,抱怨起来,“你看,都红了。”
霜雪压下唇角的笑,“红了也是我的手,你急什么。”
“你的不就是我的,还分彼此嘛。”
眼前的少将军至多算个孩提小儿,幼稚。
“公主气顺了没?”苏涅辰揉着水葱似地指尖,乖得很,“我晓得公主操心,但战场瞬息万变,若是凡事都提前说好,几条命也不够丢。”
“瞧你说的,好像我让你随时上报似地,但能不能别那么吓人。”她眼尾的泪珠摇摇欲坠,月光下,暗火中,娇媚动人。
小别胜新婚,魂牵梦绕终于见了,哪有时间怄气。
俯身过来,靠在怀里,浑身皮肤温热,鼻尖飘起旷野之息,少将军的信引实在好闻,惹得她心神恍惚。
“将军答应过我,番子退了就卸甲归田,对不对?”
“嗯,我一直记得。”指尖摩挲在她的长发中,茉莉香四溢,心猿意马,“咱们就去江南,寻一处鸟语花香之地,安稳度日。”
江南啊,脸红心跳。
她说:“好,就咱们两个。”
苏涅辰手腕一紧,怀里人便滚到身上,听她惊呼着吻上眉梢,“别人想来,我也不答应。”
“那可不一定。”忽地痴痴笑,从枕下拿出荷包,晃了晃,揶揄道:“将军,要是玲珑来了,你也扔出去嘛。”
玲珑——苏涅辰愣住,若是平时自己还朝,这丫头早就鞍前马后得闹腾,至少会跑到城外驻军里玩,今日居然没见到。
“夫人,玲珑在府上吗?”
霜雪一边给她戴荷包,一边摇头,“出去玩啦,不知何时才回来。”
鱼龙舞,玉壶动,京都灯火阑珊。
东西两坊通宵达旦,热闹非凡。
一排小吃铺子,鳞次栉比,各式各样食物飘香,引得人头攒动,一眼望去黑压压,不见尽头。
“哎呦,老板,你这个糟鹅肝太难吃啦。”
狐狸模样似地少女,两只眼睛乌溜溜漂亮,挖一勺细嫩莹白的鹅肝,嘟起嘴。
白胖老板吓一跳,左右看看,幸而人群嘈杂听不到,两步来到近前。
“姑娘,咱家可是老字号嘞,别胡说,咋会难吃。”
玲珑叹口气,又蹙起峨眉,“店家你自己尝尝呐,这道菜的香糟酒要上品才成,加热后泡上鹅肝,再闷到七八成熟,蒸的火候也需刚刚好,你怕是赶着卖,没尽心吧!还这么贵!”
一下说到点子上,老板脸通红,瞧小姑娘年岁不大,还讲着一口别扭的中原话,咂咂嘴:“唉!哪里来的野丫头,我卖鹅肝数十年,还要你教,快走,快走,算我晦气——”
说罢要赶人,玲珑哼了声,小手一翻,“走可以,银子退我。”
要钱,岂不是和要命差不多!
老板脸一黑,“小丫头不要欺人太甚,我还没嫌你赶走客人呐,看你穿得富贵,为了一两银子闹,至于嘛!”
“我富贵是我的事,你做不好,就该把银子吐出来!”
她不依不饶,那边也不退让,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老板脸上挂不住,索性盘子一撂,嗓门一抬:“好,好,那咱们去报官!看有没有吃下去不掏钱的理。”
忽听不远处传来阵笑声,听起来狂妄至极,人群里走出两三个年轻男子,为首的拿把洒金扇,摇来摇去,“店家,你一把年纪,居然还和小女孩计较!”
作者有话说:
玲珑也很会做饭,
你们猜她的CP是谁,前面出来过,不是这个人!
小丫头的线也很重要。
宝子们已经开始挑老婆和女儿了嘛~哈哈。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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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