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俏俏见安乐被欺负,也顾不得许多,气呼呼,‘是我让安乐这么说的,李大夫既然不愿意摘下幂篱,为何要强人所难?安乐是殿下`身边的人,你这么说,是不是把靖安王也一并呵斥进去了?’
“虞姑娘不要张口闭口都是靖安王,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入了我顾家,自然得守我顾家的规矩,这理就算是在皇上面前,那也说得通,”姜氏见她二人如此阻拦,心中越发笃定这其中有鬼,更是恨得牙痒痒,“李大夫还不曾说什么,你们两个这么紧张做什么?怎么?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姜夫人也算得上是一家主母,如此口不择言,也不怕降了身份?”安乐早看透对方的心思,不禁回看了李大夫一眼。
“身份?身份比起顾家的清誉又算得了什么?有人在我眼皮底下干些污腥事,总不能视而不见罢?”
‘污腥事?’俏俏瞪大了双眼,看看李大夫,又看看安乐,气得立马撸起袖子。前些日子才学一些招式,顾溪桥教的,没想到这么快能派上用场。
“姑娘冷静!”安乐赶忙抱住她,自家姑娘向来对武学天赋异禀,若真叫她出手,姜氏怕是要招架不住。更何况,就这样的事,还不值得大动干戈。
‘怎么冷静?她的意思,不就说我和李大夫不清不楚么?’俏俏胸脯起伏地厉害,一副要将人撕碎的架势,‘姜夫人也是女人,我不讨喜我自己知道,何必编这样谣言来毁我清白?’
“姜夫人是不是误会了?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李大夫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更是看不下去,忍不住提了一句。
“怎么就乱说?”知秋回道,“奴婢昨晚都听着了,有人借着李大夫的身份偷偷潜入宅院,特意从千里迢迢之外的青州带回点心,这般体贴还真是令人艳羡呢?”
姜氏冷冷看了知秋,“此话言重。既是误会,何不叫李大夫摘下幂篱,让谣言不攻自破。”
“你那么义愤填膺做什么?”看着红到脖子根的知秋,安乐依旧不痛不痒,冷淡开口,“是不是上回纳妾一事,你家公子不曾考虑过你啊?”
安乐心惊,俏俏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安乐不会认错人,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季恒就是不肯摘下幂篱,尽管那时四下无人。
这话,险些没叫安乐笑出声来。睁眼说瞎话。也不过如此了,更何况点心的事,从来都是顾溪桥一厢情愿的安排,怎么还赖上旁人?还真有意思。
“我在笑,有些人明明生了双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安乐也不想叫俏俏失望,“点心的事,倒不如先去问你家公子。”
“姜夫人可要三思啊……”安乐也知道劝不住,不紧不慢地说道。
“知秋,还不快动手!”
‘什么时候拦着他纳妾了?我求之不得!’
“问了又怎样?公子自然是向着你们,他受了多少委屈,还不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往肚子里吞,可夫人又是如何对待公子的?如今都明目张胆地把人往院子里带,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若夫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决定要忘掉靖安王殿下,又何苦嫁给我家公子,你把他当成什么了?”知秋心中到底有些惧怕安乐,少不得添一句,“奴婢说得句句事实,绝无半点虚言。”
知秋见有了姜氏做靠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先是走到安乐跟前狠推一把,而后趁着李大夫毫无防备之际,眼疾手快,掀开幂篱。
安乐摔跌在地,俏俏忙上前护住,想说些什么话,喉咙却还是发不出声,只剩呜呜咽咽和沉重的喘气声。
安乐猜出俏俏想说什么,连忙抚抚她的后背,“姑娘不气……”
来了,却不肯相见。
“你!”知秋又气又羞,她喜欢顾溪桥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哪想会被安乐给捅破天?
姜氏意味深长地看了知秋一眼,“桥儿成亲已久,却无半点子嗣的印迹,长此以往,纳妾也并非不可。”
“怎么不是?我昨儿个在院里都瞧见了,你还把夫人绣得平安符给了他,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夫人的嘱托?”知秋对眼见为实的事,半点也不松口。
“你就那么肯定,幂篱之下是靖安王么?”安乐早看出那人不是季恒,但看知秋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模样,少不得要虚张声势,“如若不是,又该当如何?”
“你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怕犯忌讳,”安乐掌心微汗,昨夜如此隐蔽,谁曾想叫她瞧见,若说漏了嘴,怕会给季恒带去不必要的麻烦,“谁不知道宗王非诏不得进京,你说你昨晚见过他,是觉得自己活得不耐烦,要拉整个顾家下水?靖安王私自回京,去往顾家,若叫有心之人听了去,添油加醋,知道会是什么后果?自我家姑娘进门的那刻起,顾家和靖安王府就是同一条船的人,殿下若有闪失,你又怎能独善其身?”
知秋不曾见过季恒,更不知晓他的脾性。只是昨夜里瞧到安乐与他惜别的模样,有这样的底气。他敢来第一次,就会铤而走险来第二次,可恨昨夜未能抓个现行。
姜氏自然是不死心,她瞧到过许多蛛丝马迹,总觉得这个侄媳妇还对从前的旧情念念不忘。又听了点心一事,更是坐不住,清早找机会支开顾溪桥,自个儿往这来了。
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劝解,在此刻姜氏的耳朵里却成了挑衅,她怒目圆瞪,用手指着安乐,气道,“混账东西,这里是顾家,不是什么靖安王府,哪里轮得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你笑什么?”知秋气呼呼质问。
幂篱被掀开,李大夫赶忙用双手遮住脸颊,可惜还是慢了些。脸上那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同他的年岁相比,少不得叫人惋惜和唏嘘。
众人皆变了脸色,知秋皱着眉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姜氏则面上有些难堪。
幂篱之下,是个从未谋面的陌生脸孔,哪里是什么靖安王?
“李大夫!”安乐惊呼一声,忙捡去幂篱给他带上,随即转身怒斥,“李大夫不远千里,专程来治顾公子的旧疾,却被你们这般羞辱,这就是你们顾家的待客之道?”
“安乐姑娘少安毋躁,这一定是个误会,”姜氏笑得有些难堪,“你也知道,咱们顾家也就桥儿这么一根独苗,我这个做叔母的,难免有时太过敏[gǎn]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既然事已水落石出,那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大家各自散了吧……”
“姜夫人未免也太避重就轻了,今日之事分明就是她从中作梗,意图给我家姑娘添一个不贞的名声,”安乐指向早没了嚣张气焰的知秋,“所以,还请姜夫人你,给我家姑娘一个交代。”
“夫人一片好心,此事若真论理,也不过是日常询问。你不用如此上纲上线吧,更何况这个李大夫带着幂篱,身份不明,万一早被人调了包,要来刺杀姑娘,这后果你担当的起吗?”见姜氏没有任何变态的意思,知秋心中不由窃喜,自知能躲过这一劫。
“一派胡言,以为这样,就能为自己开脱?”安乐气得撸起袖子,“姜夫人偏袒你,我安乐要和你好好清算,到底是怎样编排我家姑娘的。”
从上回的事中,俏俏就看出这里头的微妙,若不是姜氏背后引导,知秋又哪来的熊心豹子胆?
‘安乐,’她揪住对方的袖子,冷静道,‘无需多言。李大夫是殿下请来的,也是殿下的贵客,她们怠慢贵客,这件事就由殿下来处置罢……’
‘我去写信。’
轻描淡写的神情,却让一直冷眼旁观的姜氏自乱了阵脚,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拦住俏俏的去路,“好孩子,这回是叔母的错,都怪叔母不好……”
俏俏的目光并未落到她的身上,而且静静地看向不远处,对姜氏的话,亦是不为所动。
“好孩子,就原谅叔母这回吧,”姜氏也怕她动真格,少不得舔起笑脸,拉过她的手,轻声安抚,“这么多人都看着呢,给叔母一点薄面,行不行?”
俏俏有些厌弃地收回手,同对方保留出间隙,向来好脾气的她,头回耍起脸色。
不能就这样草草了事,毕竟上一回就是吃这样的亏。
见敬酒不吃,姜氏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你现在是桥儿的妻子,写给靖安王,这叫私相授受,你明白吗?”
俏俏不愿与她多浪费口舌,扭头就往屋里走。从前因为是顾溪桥的叔母,所以也敬她三分,而今都欺负到明面上来了,她又怎能忍?
况且,她从来也不是个能忍的性子。之所以待人处事温和,也是冲着交友,而不是树敌。
这样被莫名其妙树敌,实在哭笑不得。
“夫人……”知秋心一沉,看着她气势冲冲的模样,也有些发慌。
“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任由她在咱们顾家撒野么?”姜氏也顾不得端庄得体,厉声高歌。
知秋不敢怠慢,小跑着跟上前。安乐早有防备,还没等她抓到自己肩膀,一个侧踢,稳稳地把对方踹到雪地之中。
积雪很厚,知秋摔了个四脚朝天,好半天也没能起身,模样甚是狼狈。
姜氏见此情形,也不甘示弱,撸起袖子往俏俏身旁走去。
前些日子,顾溪桥才教过她防身的功夫,哪想竟会用在如此场合。她一把拽住姜氏的胳膊,往前一送又往怀里一收,丝毫不费力气就把对方反擒住,且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在场的众人皆惊了,不知安乐,还有知秋和姜氏。她们万万没想到,看着娇滴滴,弱不禁风的一个小姑娘,出手还真的一点都不心软。
“你,你竟敢对我动手,我是叔母,是你长辈!”那姜氏被她揪住了头发,动弹不得,佝偻着身子,颇为不服地发话。
俏俏一听,越发不高兴了。劳什子长辈,从来没见过不讲道理的长辈!她手轻轻一紧,疼得姜氏好一阵哆嗦。
“姑娘,松手……”安乐轻声地给她递了个脸色,看看一旁同样愕然的李大夫。
俏俏很快明白,毕竟是家丑,李大夫到底是个外人。家丑不外扬,约莫是这个理。况且,她也不想叫季恒知道,自己如今在顾家生活得有多么不如意。
她刚一松手,那姜氏连退几步,险些栽倒,气得指鼻子骂,“你这个野蛮女子,桥儿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姜夫人此话,是在质疑先帝的眼光么?”安乐问。
“你!”一句话就把对方给噎住了,好半天也接不上来。
“来人呐!把这两个不守礼法,目无尊长的混账东西绑起来,扔柴房!”姜氏不得不摆出最后一道。
那观战的家仆们,纷纷冲上前,到底是见过俏俏身手的,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一时间血气上涌,姜氏直觉眼冒金星,险些栽倒。
“叔母这是在做什么?”顾溪桥的高喝,让这场闹剧暂且有了停歇,“你把我支开,就是为了质问俏俏么?”
“我是她长辈,长辈过问小辈,有什么不妥当么?我是拔了她一根毛,还是伤了她一根手指头,”姜氏心里委屈,眼里闪着泪光,“你是没瞧到,方才她二人嚣张跋扈的样子。顾家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言罢,还锤了锤胸口。
顾溪桥无奈地叹气,扫过知秋的目光凛冽如刀,“叔母,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李大夫受殿下所托,跋山涉水,千里而来为我治病,你却违背他的意愿,强行将其幂篱摘下。叔母从来也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最近铺子里杂事繁多,累着了?”
“我没病,”姜氏道,“都什么时候,你还帮着她说话。我有什么错,还不是为了你好,我豁出这张老脸,我为得是什么?”姜氏的情绪难免激动,“你让她给我道歉,认错!”
顾溪桥摘回她的手,“叔母,俏俏就并未做错什么。她为了我的病,去求靖安王。她对我,从未有过隐瞒,更是一心一意。我能娶到如此贤妻,是三生有幸,修不来的福分。”
姜氏自知理亏,好半天没回话。
“好了,外头风头,叔母先回去歇着罢……”顾溪桥说着,命身旁的丫头婆子搀扶她起身,往屋子里走去。
“公子,事情到底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是夫人她,和殿下前缘未了,拉拉扯扯。”知秋声音很轻,她心里没底,不敢笃定顾溪桥能不能听进去自己的劝解。
“叔母她上了年纪,吹不得邪风,”姜氏一走,顾溪桥原本温和的脸色,阴沉了不少,“所以从今日起,你便不用在房中服侍了,自寻去处罢!”
“我……我是姜夫人房里的人,公子从来就不过问这些,因何如此突然,恕知秋不能服从。”知秋没料到,他会如此狠绝,半点不顾及往日的主仆情分。
“就因为你是叔母房里的人,”顾溪桥缓缓开口,“我才没有将你驱逐出门。”
“我不是给你情面,是给叔母情面,若有下回你捏造子虚乌有的事嫁祸给俏俏,你看我还会不会再留有情面?”
“公子,奴婢再不敢了……”知道逃不脱,知秋只能不情不愿地认罪,“夫人,奴婢眼拙一时看错,惊扰了李大夫,实在罪过……”
“滚……”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正当安乐以为,顾溪桥会如此轻易地放过知秋时,只听得一声惨叫,丁毅高抬着的手缓缓落下。
俏俏也只能听到,顾溪桥早就挡去了她的视线,“别害怕,这是她应受的惩罚,不会伤及性命。”
沉默半晌,怀里人却将他一把推开,一个箭步冲到屋里反锁上门。
“俏俏,你没事吧?”顾溪桥以为她是受了惊吓,手足无措地安抚起来,“快把门打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