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帝王病,乃国之大事,消息传回京师,文武百官极为意外。

毕竟皇帝的身体向来康健,怎么会突然病了?

但也并非不能接受,皇帝到底已有六十多岁的高龄。

群臣在稍稍讶异过后,也同北平众人一样,继续按部就班,老老实实干活,没有一点儿慌乱。

国有太子,还是掌政二十多年的太子,稳稳当当,有何可忧,有何可乱?

或许有人担心太子也病了,皇家父子也是情深,连病都得共同进退。

但没关系,御医明确可以治愈,哪怕,哪怕真有什么意外,那不还有皇太孙么。

等翻过了年,皇太孙也有十三岁了,又有满朝文臣武将保驾护航,主少臣疑什么的也不存在。

再不济,人还有位能干的母妃,连带着群能干的母族亲戚。

朱家皇朝的权利交接,有皇太子,有皇太孙,简直稳如泰山。

朱元璋抄起桌边的药碗就扔了出去,“逆子,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常乐提壶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娘,别担心,会没事的。”

他强迫自己维持住笑脸,直接问道,“老四,倘若标儿此番遭遇不测,你打算怎么办?”

朱元璋面色一阵青一阵红,胸口剧烈起伏,他抬着手颤颤巍巍指着没用的四儿子,“蠢货!”

支持雄英便罢了,支持雄英和常氏,算怎么回事?!

他到底是朱家儿郎,还是常氏的马前卒?

一个个,一个个竟都被常氏给蛊惑!

朱棣更懵了,大哥遭遇不测是什么意思?

大哥那病不是能治么?

老老实实做为大明戍守边疆的塞王,绝无任何谋权篡位之心。

朱元璋一口老血奔涌,气得他脸红脖子粗,浑身发抖。

马皇后在屏风外的圈椅里坐立难安,不时探头,仿佛没有嗅觉。

且连一直撺掇他的大和尚姚广孝都成了大哥和大侄子的得力重臣!

谁懂,明明,明明是那大和尚给他的希望,可人竟然先撤了!

朱标背部的疽静心养护多时,终于到了可以切开引流的时候。

他是真的,还是刻意装的?

坤宁宫。

反正他也正卧病在床,以至于好大儿动手术的关键时刻,都没能到场。

只可惜,朱元璋并不如此认为。

父皇真老糊涂了,或者.

或者他是在试探我?

朱元璋憋眼没什么眼力见的四儿子,艰难挤出一丝笑,“朕没事。”

她手里精巧的手术刀一刀切开一个脓包,恶臭阵阵。

腊月难得阳光明媚的一天,朱标饮了麻沸散,陷入沉睡。

朱元璋突然打了好几个哈欠,谁在骂他?

莫名受传召入宫的燕王朱棣心头惴惴,满脸担忧,“父皇,您没事吧?”

他从来只有父皇,他心里当然有父皇,可爹,那不是太子大哥的专有称呼么?

白瓷碗落地,沿着地板几个跳跃,碎成一片一片。

常乐扬起嘴角,轻轻点头,暗自祈祷,但愿没事。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有心也无力,他虽为燕王,可北平城早已是东宫的囊中之物。

也是奇怪,他的症状并非急症,更不足以致命,按说,他调理了这么些日子,应当有些起色,可是.

常乐稍稍皱起眉,可朱元璋却似乎是越来越严重了。

朱棣自觉真相了,立即保证道,“儿子定会全力支持雄英和大嫂。”

朱棣挠了挠脑门,“那儿臣就放心了。”

朱棣忍住满腔心酸,态度愈发诚恳,再次强调,“父皇,儿臣定会全力支持雄英和大嫂!”

这个时候也是最最危险,最最关键的时候。

戴杞仔仔细细再做了遍工具清理后,开始手术。

放心什么放心,他看起来像没事的样子么?

但在如今的北平城,他唯一还能指望的只有四儿子。

马皇后接过茶碗,拍了拍她的手,“乐儿也别担心。”

只是那笑略显僵硬.

朱棣暗自抖落满身鸡皮疙瘩,父皇病糊涂了?

他是朱棣,是老四,不是太子大哥,何德何能享受父皇的贴心问候?

朱元璋睨着呆头呆脑,半晌没有反应的四儿子,瞬间失了耐心。

老三,老五那两个,受常氏蛊惑,整天不务正业,啥也指望不了。

北平,春和宫。

如果,如果一定要有个人出事,这样的宝贵机会请留给朱元璋。

想到这里,朱元璋嘴角的笑意愈发和蔼,“老四,近来可好?”

在那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破摔,他脑子里闪现过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爹”

若非防感染的要求,她估计得要凑到床前。

他眼睁睁看着碗在自个脑门炸开,药汁顺着脸颊滑落,那滚烫的温度灼烧起一片通红。

白瓷碗盛着药汤直击面门而来,朱棣骇得愣在原地,一点儿没敢躲。

朱棣突然反应过来,立即伏跪余地,“儿臣知错,父皇息怒!”

朱元璋黢黑的面庞浮现层红晕,艰难忍住到嘴边的破口大骂。

竟连躲都不敢躲,要是标儿,早已闪身躲开,根本不会让药碗碰到他半分。

标儿,他精心培养的标儿,最最完美的标儿,竟完全被常氏蛊惑了!

朱元璋悲从心中来,胸口猛然一阵钝痛,他揪紧衣衫,大口大口喘着气,“来人,来人!”

他自以为用了最高的音量,但实际那只是他嘴边的呓语。

朱棣伏跪在地,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安全出宫,完全没有听见他父皇的呼救。

直到“砰”得一声响起,他豁然抬眸,朱元璋已无声无息躺在半步之遥,额头汨汨留着鲜血。

朱棣怔楞一瞬,“来人,来人!”

春和宫静谧无声,唯有手术工具偶尔轻撞的响动。

突然,小全子连滚带爬冲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常乐皱紧眉头,“安静!”

小全子怎么也安静不了,“皇上出事了!”

他极力压低声音,但怎么也压不住满脸的惊恐,“皇上摔倒了!”

马皇后腾得从椅子里跳了起来,都来不及问怎么回事,急匆匆往外。

常乐一愣,“戴先生!”

静候在殿内,以防万一的戴思恭立即起身。

常乐脑瓜子飞速旋转,“雄英,你陪你皇奶奶一块儿。”

朱元璋正病着,又是这个年纪,摔倒可不是小事情,万一

常乐郑重看着儿子,“雄英,娘要陪着你爹,你去帮皇奶奶,好不好?”

朱雄英点点头,“娘放心,儿子明白。”

门开,冷风夹着冰雪席卷而来,冻彻心扉。

马皇后猛然间一个寒颤,但她丝毫没有犹豫,直直扎进了寒冬腊月的冰天雪地里。

凤驾急急赶回坤宁宫,已是一盏茶之后。

寝殿里的血迹犹在,朱元璋已被移到了床上,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戴思恭赶紧上前查看,只是,刚一搭皇帝的脉,面色骤变。

他颤着手去探皇帝的鼻息,又去翻他的眼皮,随后踉跄跪地,“娘娘,太孙,节哀!”

寝殿落针可闻,作为见证父皇驾崩的重要证人朱棣已完全不知今夕何夕。

一股寒凉自心底最深处窜出来,直达四肢百骸,他,该不会是他气死了父皇吧?!

马皇后整个人晃了三晃,“怎么会.”

明明今早还好好的人,怎么一转眼,怎么就死了?!

朱雄英赶忙扶住她胳膊,“皇奶奶!”

马皇后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她一步一步走到床边,颤唞着手亲自去探丈夫的鼻息。

没有呼吸,真的死了!

相伴四十年,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没有了?!

殿内沉默无声流淌,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朱雄英猛然跪地,“皇爷爷!”

春和宫。

朱标的引流手术很成功,但麻沸散的药劲儿没过,仍在昏睡。

常乐仔细替他掖了掖被角,也带着人急匆匆赶往坤宁宫。

朱元璋竟然没了?!

洪武二十四年未过,朱元璋竟然没了?!

坤宁宫里哭声一片,常乐在门口顿了顿,缓缓推门入殿。

马皇后仍坐在床沿,一动不动,仿若一座雕塑。

雄英和朱棣跪在床边,叔侄两哭得肝肠寸断。

朱元璋突然传朱棣进宫之事,早有人禀报至春和宫,只不过常乐没太在意。

北平城,新宫早已在她和朱标的掌控,区区朱棣翻不了天。

谁能想到,他是翻不了天,可朱元璋一命呼呜了。

常乐绕过他们,看向无声无息躺在床内的朱元璋。

他额际的鲜血已经干涸,两只眼睛瞪得圆圆鼓鼓,像是铜铃,里面满是愤怒与不甘。

常乐皱了皱眉,他是因为撞伤而死?

戴思恭看见了她眼底的疑惑,轻声道,“撞伤并不致命,主要还是体虚,气急。”

常乐更加疑惑,燕王到底讲了什么,朱元璋竟会直接气死?

当时她骂他克儿子,骂他是灾星,他可是连晕都没晕。

戴思恭顿了顿,还是道,“皇上应当没有服用老臣开得药。”

常乐:“没有服用?”

那药去哪儿了?

每天一碗碗煎好送进来的药,没进朱元璋的肚子,难不成还进了马皇后的肚子?

戴思恭:“请您允许我在殿内查看一番。”

常乐点头,她也很好奇,朱元璋到底在搞什么玩意。

戴思恭绕着寝殿里里外外转了三圈,最后停在旁侧的窄道前。

那位置,里面放得应当是恭桶。

常乐:“???”

朱元璋把药倒进了恭桶?

什么毛病?

马皇后呆坐许久,终于缓缓回神,也听见了他们的动静。

她木着张脸,仿佛晴天霹雳,“重八没有喝药?”

他每每指使她亲自去煮粥,就是为了把药倒进恭桶?

他说想念她煮得白粥,她哪里舍得拒绝他。

白粥

马皇后突然想起丈夫拒绝所有佳肴,只喝最原始最干净的白粥。

白粥,没啥特别,唯独最是清澈,但有瑕疵,必能第一时间发现,因此最难掺毒。

他哪里是想念她煮得白粥,他是害怕自己中毒!

马皇后惨淡一笑,欲哭无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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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第一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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