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姜母的术后情况很稳定,从监护室出来就转回了普通病房,微创手术的刀口小但也很深,医生建议最好是住院一周观察情况。
周岚心里惦记着姜别夏上课,住了四天就硬是要办出院手续。
姜别夏拦不住,咨询完医生,说好好休息和护理也可以,便同意办出院手续。
在医院照顾姜母的几天,姜别夏一直请假没办法去学校上课,解扬好像一个人上了两个人的课,下午放学熟门熟路地来医院,把一天下来的内容给她串一遍。
姜别夏白天在医院也没闲着,得了空就刷题背书,样样不拉,病房的环境安静不让大声喧哗,她就出去找地方,医院楼顶、花园什么的,总会有合适的地方。
晚上周岚不让她陪床,担心她睡不好,姜别夏便回家住,复习到晚上一两点才上床睡觉,高考的紧迫感催着,一点儿也经不起懈怠。
周岚出院那天周五,正是下午六点多,昏黄的斜阳正盛,倾洒在病房里落下一墙的金辉。
解扬、苏枝、杜益川和贺文鸣都拎着东西来了医院,挤在病房里。
姜别夏一开始都懵了,她都说了让解扬今天不用来,结果还带着一群来了。
她突然想到解扬跑她家里问张姨才知道姜母生病的事,其实,这话也是意有所指吧。
“天天见我们夏夏”这几个字被她说得格外重,像是强调似的,强行地要把杜益川那句“天天看课代表”给圆回来。
杜益川不经意地视线一转,看见两人站到一旁,离得还格外近,他扬哥还盯着课代表,那眼神都快黏人家身上了,大刺刺地开口喊了一声,还补了句:
她觉得学习时间本来就紧张,不想耽误苏枝她们的时间,再说了,姜母也没事了,她就觉得更没必要了。
解扬在慢慢走进她的心里,发现她深藏的那些心思,在教会她一些东西,却又在维护她的内心,细腻得让人不敢深想,怕愈发触动。
姜别夏顶着这责怪,心下微动,但转头故意地把罪怪到了解扬头上,眼神埋怨地质问他。
周岚本来视线还在姜别夏和解扬身上,闻声又把视线拉了回来,温声笑着道:
“你们上课呢,阿姨也没事,再说了,现在来看,阿姨一样高兴。”
苏枝看向自家姐妹,脑子里飞速地转着,紧接着眉毛一松,笑着附和道:
“对啊解扬,你前几天都在医院,天天见我们夏夏,阿姨生病你也不早点说。”
杜益川本来就是个话多会来事儿的,在姜母面前手舞足蹈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逗的姜母一惯温和淡定的表情,这会儿也笑得合不拢嘴。
“扬哥你天天看课代表,还没看够啊?”
苏枝说完就转头对着周岚,找撑腰似的:
“你俩干嘛呢!”
姜别夏顿时松了口气,肩膀微低,仍心有余悸地往一旁站了站,巴不得离解扬远点儿。
解扬表面看似波澜不惊,但被周岚看着,虽说眼神还是很温和和善,他后背还是不自觉地有些紧绷。
“就放学这一会儿时间,耽误不了什么,再说了,这不是耽误,是坦诚,有时候你不适当地依靠依靠别人,旁人又怎么能感受到你需要他们呢。”
虽说他俩也没搞处对象谈恋爱那回事儿,但毕竟心思摆在那儿,说是早恋也不为过,她难免心虚。
姜别夏当下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压根不敢抬头。
解扬又往她旁边走了两步,手臂虚撑在姜别夏后身的小桌台上,朝着被团团围住笑得格外开心的姜母抬了抬下巴,低声道:
“你看他们一来,阿姨多高兴,不怪了,嗯?”
解扬的话音落下,姜别夏心底一热,仿佛像是有暖流贯穿过去,内心的世界的一隅被窥探到,胸腔里渗出一阵共鸣声。
一年了都,愣是没确定姜别夏和解扬这俩人之间那点儿事,去密室玩儿那时候,杜益川还问解扬是不是和姜别夏偷偷定情愫了,结果没人回答他,转头就跟个二百五似的,忘得一干二净。
解扬顺势接下她的嗔怪,语气轻缓笑着道:
“他们硬要来的,我也拦不住。”
苏枝还责怪她不把他们当朋友,阿姨生病了也不让他们来看,还瞒着,要不是解扬知道告诉他们,还真从她嘴里问不出来什么。
不得不承认,解扬说得是实话,但是姜别夏纠结的点根本就不是这个。
可显然,杜益川脑子就是缺根筋,倒吸了口气偏头看向和贺文鸣,皱着眉骂骂咧咧地埋怨:
“胖儿,你掐我干什么?”
“阿姨你说他俩是不是太过分了,您生病他俩还瞒着,我们要是知道早就来医院看您了。”
姜别夏还想动唇说话,解扬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垂眸看向她,先一步开了口:
刚挪了两步,便被解扬伸手拉了把胳膊,夏天穿半袖,胳膊在外面露着,软嫩白皙的皮肤毫无遮挡地被燥热的掌心抚上,姜别夏浑身过电似的,打了个颤。
病房里的气氛因为苏枝的话又恢复了回来,几个人又热络地说着话。
周岚好歹也是也是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事儿什么心思一看就能多少明白,更何况还是自家女儿,她了解,只不过是觉得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做家长的不想过于插手而已。
“紧张什么?”
姜别夏对上他含笑的眸子,莫名觉得有些被蛊惑,强行稳着表情,扭过了头。
杜益川还没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什么毛病。
这可是姜别夏的妈妈,说夸张点儿,他未来丈母娘!
解扬不知道心里疯狂骂了杜益川这狗东西多少句,他还没做好被家长发现有拐人家女儿想法的准备。
姜别夏耳朵一热,顺势看了过去。
“姜别夏,适当袒露需要和脆弱那才是最亲密的动作,交朋友也是。”
两人冷战后,在医院大厅见面的时候,解扬完全可以质问她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事儿,但是他没问,第一句反而是问了姜母怎么样了。
苏枝闻声只想扶额,给杜益川后脑勺来上一巴掌,这家伙怎么就反应这么迟钝呢!
解扬感受到身旁人的战栗,压低了嗓音,恶趣味地笑道:
这话一落,病房里的气氛骤然地安静了下来,几个人刷刷目光都落在了姜别夏和解扬的身上。
杜益川看着苏枝,顶着额头的抬头纹都皱出来了,刚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接着就被贺文鸣扯着把话截断了。
贺文鸣站在杜益川的旁边,心里直呼卧槽,上手掐了一把自家兄弟的大腿内侧,传递着信号示意他找点儿话圆圆。
姜别夏表情收紧,动作极小地扯着手臂,作势要躲开,生怕被姜母发现。
解扬这会儿倒是杠上了,加大了力道圈着她的细胳膊,愣是不让她挣开。
“解扬,你松开。”
姜别夏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又小又低,脸上刚褪下去的绯红又因为挣扎着再次涌了上来。
解扬掀着眼皮,悠闲自得,余光观察着正专心说话的姜母,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中似的,胆子愈发大了,抵着声音耍流氓道:
“啧,不太想松怎么办。”
姜别夏被这话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他能这么大言不惭,径直地又扯动胳膊无果,气恼地憋了句:
“解扬,你怎么这么,这么……”
“这么什么?”
解扬慵懒地撑在桌面上,眉峰上挑,唇角轻扬地动了动。
姜别夏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一副欠揍的表情,面上冷静自若,手上的动作一点儿也不老实,她张了张唇,飞快地接了句:
“这么不要脸。”
解扬嘴角的动作一顿,一副意料之外的样子,看着说完脏话立马低下头的姑娘,低沉地乐声道:
“姜别夏,我要是不要脸,能干出的事儿可就不止是这么纯情的了。”
姜别夏整个人被解扬这话震惊地外焦里内,这话是他一个高中生该说的?
不纯情他还想干嘛呀!害不害臊!
胳膊还被这人拉着,姜别夏直觉得全身上下都有些要冒汗的架势,干脆不接他的话,睫毛微动,骤然地伸着右手掐了把解扬的腰腹。
手下的腰腹很紧实,还有种按不大动的感觉,她下意识地又加了些力度,捏完就收手。
解扬一个不防,腰间的软和触感过于强烈,顿觉浑身紧绷,下半身的感觉格外强烈,直直地抽了口气儿,手几乎当下就松开了。
姜别夏赶紧顺势抽出胳膊,立马站得远远的。
解扬身边一空,目光立马落在了那个始作俑者身上,眸中的少女还一脸无事地朝着他笑了下,嘲讽似的,他咽了咽嗓子,喉结滚动,无奈地往下看了一眼。
庆幸今天上学,穿的还他妈是宽松的校服裤子,要不真该原地爆炸了。
几个人在病房里又说了会儿话,提前下班的张琳华也来了,要接姜母出院,周岚顺势让她陪着,赶着姜别夏让她和同学去玩,不用操心她,张姨也催着,姜别夏只好作罢,半路跟着苏枝他们走了。
几个人出了医院,姜别夏突然轻声道:
“那个,我请大家喝饮料吧。”
话音落下,苏枝他们几个人顿了顿。
姜别夏眼神闪动,又悄声地虚虚跟了句:
“或者雪糕?”
这次一说完,杜益川和苏枝就闹闹哄哄了起来。
“饮料饮料,饮料解渴。”
“饮料和雪糕我都要,夏夏,都给我买!这次瞒着我们的事我就原谅你了。”
说原谅不原谅的,其实都是台阶,有人愿意递,有人愿意接,朋友之前的默契自然不用多说。
姜别夏脸上涌着笑意,声调轻扬:“好,都请,几个都可以。”
跟在她身旁的解扬唇角也细微地动了动,看向姜别夏的眼神里,是藏都藏不住的炙热情愫。
“对了,扬哥,你确定是不出国上学了吗?”
杜益川忽然地把话题扯到这上面,几个人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过来。
不出国这事儿解扬也告诉了他们三个,也解释过了,他们自然也知道。
解扬顶着这几个人如临大敌的紧张目光,蓦然地出声笑了,接话道:
“确定,不去了。”
“那意思就是大学我们还能一起?”
杜益川这话显得他像是个离不开人的小孩子似的,幼稚地声讨着要一句更确定的话。
解扬点了点头,嗤声道:“但凡你高考能再多考几十分,那就没跑了。”
杜益川闻声乐呵呵道:
“那我肯定努力啊,再不然我今天晚上做梦就给我那去世了百年的太太太奶奶说一声,让她保佑他曾曾曾孙子高考多考点儿。”
这话听着格外好笑,苏枝拍了他一巴掌,故意调侃他:
“唯物主义,不信神不信鬼,只信科学。”
走在最边上的贺文鸣笑完,扶了扶眼睛,问解扬:
“扬哥,你怎么说服你妈同意的啊?”
他记得解扬给他们解释的时候说了,他妈很想让他出国,也不知道是怎么又同意了。
解扬闻声顿了两秒,眼神看向了身旁的姜别夏,彼时目光交汇,他看见这姑娘眼里的好奇和迫切。
解扬回忆起来那天晚上给他母上大人说起他不想出国的事儿。
黎女士一听当下就炸了,抬高着声音问他要作什么妖,给个不去的理由。
解扬也能理解,他妈性格本来就是这样,一点就爆,爆完就又立马恢复了教授该有的稳重的姿态,出国这事情他妈盘算了好久,他一句不去了,他妈直接白干,能不生气吗。
解扬哄了一会儿,才跟他妈实话道:
“妈,我有喜欢的姑娘了,我想跟她一起上大学,不想错过她。”
黎女士一听,像是听到了什么狗屁话似的,笑着道:
“解扬,你好歹撒点儿别的什么谎也比这个借口好几万倍,兴许我还能相信。”
也是,解扬在国外那么开放的环境下,愣是连个小姑娘的手都没拉过,回国不到一年,说有喜欢的人,黎女士也不能轻易相信。
解扬早就料到了,给他妈解释了良久,说起姜别夏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都掩盖不住。
黎女士一看这架势,就她儿子这幅没出息的样子,纵使不敢相信,也不得不相信,最后还是松了口道:
“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负责,我身为母亲的身份不是拦着你做选择,只是希望你做什么都不要后悔,也不要辜负你选择的那一方。”
那天晚上,解扬眸色深沉,情绪却很高涨,像是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却又格外有力:
“妈,我放弃去国外上学,是因为我觉得我放弃的东西远没有我得到的贵重,所以我有什么理由会去后悔呢。”
听到自家儿子这样说,黎韵也没再多说什么,解扬作为她的儿子,她不需要过多的插手和操心他的选择。
暮色下的微风拂过,思绪渐渐回笼。
解扬眸中装着那个抬头看着他的姑娘,撑起了迫切的目光,笑着道:
“说服吗?也不算。”
“我只是,跟我妈表明了我的诚心而已。”
诚心能动万物,同样自当可鉴。
少年清朗的声音随风传到了姜别夏的耳朵里,也伴着风被吹去了那个叫做未来的远方。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