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听说了吗?三队那个老林头,他闺女生了对龙凤胎!”
“哪个老林头啊?”
“哎呀,就是那个绝户佬!为了传宗接代,让药罐子闺女找赘婿的那个老林头!”
“是他啊!不是说他闺女一尸两命,咋个又成生了对龙凤胎了?我还听三队那个嘴碎婆说,老林头明明自个造孽,让那个药罐子冬至吃了太多烈药才会一尸两命的,却将事儿怪在女婿身上,把女婿打了一顿后,发卖给县里的一个寡妇了。”
“没有!那嘴碎婆瞎传的!那是上门女婿,又不是地主家的奴婢,老林头要是发卖了,老周家能干看着?”
“哈哈哈哈,也是,老周家肯定会去要钱,不给钱就报案。”
“哎,扯远了,咱说那个龙凤胎呢!”
金岭村每个支队的晒谷场上都在议论这事儿。
有人说等收工了,要去老林家看看照片,蹭蹭双胞胎的喜气。
也有人说老林头肯定是随便抱两个娃拍的照片,不然生了龙凤胎这种喜事儿,不办满月酒就算了,咋娃儿都不带回来呢?
唯有大队里的神婆,敲了照片后,惊道:“这两娃竟是父母双全,恩爱和睦的命?!这咋可能?!”
老林头可不在意娃儿的爹妈是个什么命,他就一脸期待的看着神婆,问:“马婶儿,你看看我孙子这大脑门,这以后是不是个官命啊?!”
林冬至语气凝重道:“可能是个花瓶吧!好看,但没用!”
讲完便拿起笔,准备默写这些天背诵的内容。
学会翻身了的小芝麻在摇篮里翻来翻去,惹得不爱动不爱叫唤的小平安也开始呀呀呀了。
顺手刷完碗的秦图南一出来,瞧见林冬至停笔了,顺口问道:“写完啦?”
林冬至是个英年早逝的命,和丈夫周青云的关系更谈不上恩爱和睦了,两人就是一对怨偶啊!
再说周青云,虽是前途似锦,直上青云,但也是个杀子害女,孤独终老的命啊!
夸完,便笑眯眯的问:“今天想听什么歌呢?”
林冬至还没应呢,周青云便指着桌上的一套默写题说:“把这套默写题写对了,就是心疼我了。”
上回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受到了小奶娃儿们的喜爱后,林冬至便经常给他们唱歌,哄他们玩儿了。
老林头也是这个想法,他得意极了,当场就说了林冬至这会儿的地址。
她撇了撇嘴说:“知道了,知道了,小周老师你赶紧去上课吧!”
林冬至揉了揉发酸的手关节,犯懒的想:真怀念电脑啊!不仅敲字速度快,而且就算忘了字怎么写,也能凭着拼音打出来。
不过让他们选歌还为时尚早。
默写内容有点多,吃晌午饭时,都还有一小半儿没写完。
她现在怀疑周青云不是让秦图南来陪自己的,是让其来监督自己默写的!
林冬至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躲懒时,吃饱喝足的小芝麻开始啊啊叫了。
但秦图南已经笑呵呵的接了林冬至的茬儿:“光嘴上说谢咋行啊,你也得心疼他啊!”
吹完,又装模作样的跟马婶儿说:“马婶儿,咋能让你跑一趟呢?赶明儿我让她阿妈去县城,把我家芝麻给抱回来!”
林冬至闷笑道:“秦姐姐,你可别开玩笑了,我肚子里的墨水指不定还没你家小磊多呢!”
现在她已经不奢求周青云能放过自己了,她要真撂担子不背,周青云能时时刻刻在她耳边重复背诵,连睡觉的时间都不放过。
讲完,她便坐到了摇篮边,狠亲了一下两个小宝贝。
林冬至手上活儿着实不咋样,一连学了七八天,时不时瞧两眼的周青云都会了,她别说打出毛衣了,围巾都捣鼓不出来。
纤白的手握着黑色的钢笔,煞是好看。秦图南不由道:“你这手啊,不是啥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是跟小周一样,适合拿笔杆子!”
她给林冬至和周青云都看过命。
林冬至:“……”
而此事,正在跟秦图南学打毛衣的林冬至一无所知。
还吹嘘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的女婿,在闺女的指引下,被县里高中的校长抢着聘用!现在在城里日子过得贼好!
神婆马婶儿答非所问:“冬至现在住哪儿啊?我想亲自上门去看看。”
马婶儿又不是去看老林头的大孙子,她谢绝了老林头的‘好意’,说:“用不着,我自个去。”
看着她那时密时疏的走线,秦图南直摇头道:“你啊,白瞎了一双好手!照理说,你这纤长细软的手应当很灵巧的。”
林冬至立马丢了毛线,应道:“好嘞!谢谢小周老师心疼我!”
马婶儿看了照片后,就直言不去,说啥这人的命没啥值得看。
马婶儿算命极准,当年抓封建迷信最狠的时候,省城的大官儿还悄悄派人来接马婶儿,请她去给盛京的大官看相,算命。
林冬至立马抓住儿子闺女‘给’的借口,一本正经的跟秦图南说:“秦姐,小芝麻闹起来了,我先哄哄他。”
拿着教案,准备去县二中给一批尖子生上课的周青云说:“你放那儿,晚上我来弄。”
林冬至:“……”
周青云想反驳说,他不是心疼人,是心疼毛线!
看热闹的村民们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我滴乖乖!老林头这大孙子究竟是个啥命啊?竟然能让马婶儿亲自跑一趟!”
他二人的子女,怎会是父母双全,恩爱和睦的命呢?!
甩下这话,就拄着拐杖走了,留下老林头在人群中受人追捧。
那可是盛京的大官,这命都不值得看!那老林头家的大孙子可不得是皇帝命啊?不然咋能让七八十岁的马婶儿要亲自上门一趟?!
她还在心里夸了一句:“真是两个宝贝儿!”
最后还是秦图南说:“唱那个蓝蓝的天上吧!”
“行!”应下后,林冬至清了清嗓子后便开腔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
林冬至挺会唱这些老歌的,唱腔,情感,啥都不缺。
别说秦图南都忍不住跟着和两句了,就连小奶娃们也跟着啊呀呀的和着。
一曲毕,大开的院门口冷不丁传来啪啪啪的掌声。
林冬至抬眸看去,是个不认识的老太太,和两个三十来岁的美妇。
为首的老太太穿着靛青色圆领盘扣褂子,袖口,衣摆都有精巧的暗纹,古朴却不老土。
她满头银丝整整齐齐的梳在脑后,以一只木簪盘成发髻。
身旁的两位也是差不多打扮,只不过衣裳颜色要稍微艳一点,衣裳上的暗纹也稍微明显一点,发簪和耳环更多点儿。
不过整体来看,这三人身上有很重的古韵味儿。
林冬至想,她不认识的,却能找上门,且有如此浓郁的古韵味儿的人……那就只有阮玉的婆婆和妯娌们了。
果不其然,穿着立领套裙的阮玉后一步进来了。
她笑着冲林冬至招手,说:“冬至,我来看你了!”
打完招呼,又领自家婆婆和妯娌进去,给林冬至介绍了一遍。
阮玉婆婆姓尤,叫尤雁归。
听到这名儿,林冬至愣了一下。
上辈子她拜了个唱京剧的师父,也姓尤,叫尤青烟。
那老太太说,她天赋不如生母尤雁归的十分一,纵使努力了大半辈子也达不到母亲尤雁归的成就。
这是意外撞名了?还是说眼前这人就是师祖尤雁归?
可她不是穿书吗?难道《赘婿不认命》是以真实故事改编的书?
尤雁归可不晓得林冬至此刻的惊疑,她问:“小姑娘,你这唱腔打哪儿学的?”
林冬至心道:极有可能是你闺女,也就是我老师那儿学的。
面上却只能说:“跟着收音机学的。”
秦图南没忍住,炫耀道:“我这弟妹啊,可是个歌唱家的苗子!不论啥歌,听个一两遍,就能跟收音机里那些人唱得差不多了!”
尤雁归身边那个穿蓝衣的美妇低语一句:“这哪是差不多啊?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穿暗红色衣裳的妇人也附和道:“确实是个唱青衣的好苗子。可惜了,没能从小培养,不然——”
她的未尽之言是:不然婆婆定会将人收入门下,当做衣钵传人。
可话还没讲出来呢,就听见她婆婆尤雁归说:“小姑娘,你要不要认我做师父,我教你唱戏。”
“老太太,多谢你的垂爱,”秦图南抢先替林冬至拒绝道,“我这弟妹是要考大学的,不唱戏。”
秦图南以前家里富裕过,她打从心底里认为,唱戏是个下九流的职业。
尤雁归执意要林冬至的回答,她问:“小姑娘,你是什么想法?只要你愿意,你夫家若是拦你,我就替你离了这婚。”
“拦你前途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不要也罢。”
秦图南顿时火冒三丈,怒道:“老太太!你啥意思啊?上来就拆人姻缘?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说完,她又瞪了一眼阮玉,冷嘲热讽道:“不愧是你带来的人,跟你一样讨人厌!”
要是平时,阮玉肯定跟秦图南吵起来,可今天婆婆和妯娌都在跟前,她忍了,尽量维持住大家闺秀的做派。
阮玉还硬扯出了一抹笑,说:“我婆婆不是那个意思,她、她就是怕冬至心里想学唱戏,而你们拦着不让。冬至,那啥你别生气,行吗?”
林冬至摆手道:“我没生气。”
一来,尤雁归极可能是她恩师的母亲;
当年要不是尤青烟非收她做徒弟,就她那点文化分,哪儿能进上戏啊?
二来嘛,恩师口中的尤雁归是个戏痴;
年轻时还因为儿子们缠着儿媳,叫其不能早起吊嗓,而让儿子们净身出户过。
既爱屋及乌尊敬着尤雁归,再对这种脾性早有心里准备,林冬至自然也就没什么火气了。
不过,该拒绝,还是得拒绝。
她与尤雁归说:“对不住啊,尤老师,我对这行没啥兴趣。”
比起日复一日的唱青衣,她更喜欢在电影,或是电视剧里演形形色色的人。
而且吧,她是尤青烟的学生,这要做尤雁归的学生,那不就坏辈分了?
即使被拒绝了,尤雁归也没放弃的意思,她瞥了一眼八仙桌上的学习资料,说:“我瞧你学习成绩应当不如何吧?”
说着便指出了默写纸上的好几个错字,而后说了一句林冬至非常耳熟的话:“以你的学习成绩考个好大学很难吧?那不如做我的关门弟子,我保你上盛京电影学院。”
林冬至:“……”
她可以确定了,这绝对是师祖了!
当年尤青烟也是这么说的:“以你的学习成绩考好大学很难吧?那不如做我的学生,我保你进上戏。”
比当年更让人激动的是,尤雁归可以保她上盛京电影学院!
林冬至绷不住问了一句:“我文化分贼低,也能进去?”
秦图南见林冬至心动,瞬时急了,抓着她的手臂,低声说了一句:“冬至丫头,你可别犯浑!现在考大学哪儿能走后门啊?!这只能凭本事儿考的!”
“而且,你做啥不好,做戏子啊?那是下九流的行业!”
阮玉被大嫂拍了拍后背,她无奈站出来,说:“冬至,我婆婆她是盛京电影学院的教授,真有这能力给你走后门。你要不,考虑一下?”
尤雁归还补了一句:“做我的关门弟子,只要你听话勤奋,我每个月给你一百的生活费,不够可以打报告再申请。”
换句话说,就是好好继承衣钵,不用考虑世俗金银。
林冬至并未考虑多久,便道:“还是算了吧,我确实想进盛京电影学院,但我是想去做演员的,不是做青衣。”
若是走了尤雁归这条捷径,那以后想去做演员,必然要和师门决裂。
林冬至不想搞得的上辈子一样难看。
上辈子,她临死前都未得到恩师的谅解。
这遗憾至今都还未弥补呢!不能再添新的遗憾了。
还是努努力,凭本事去考吧!
拒绝了师祖尤雁归后,林冬至又转移话题道:“我听阮玉姐姐说,几位特意过来,是想让替你们画衣样子?如果时间不赶的话,我可以试试。”
阮玉也配合着说和道:“妈,就算做不成师徒,也可以谈谈生意嘛!您不是说很喜欢我这几身衣裳的款式吗?冬至可以给您,大嫂还有二嫂量身特制!”
尤雁归却道:“让她费时间在画衣样上,那是大材小用!”
讲到这儿,还教训了阮玉一嘴:“以后,你也不准仗着她是你朋友,让她挤时间给你画什么衣样子!你衣裳还少吗?”
阮玉:“……”
阮玉委屈极了,她心道:我麻烦冬至画衣样子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让你,让你小儿子看了舒心吗?!
尤雁归可不晓得阮玉心里的委屈,也没兴趣知道。
她深深的看了林冬至一眼,说:“你很有志气,那我在盛京电影学院等你凭本事考成我的学生。”
别说林冬至和秦图南了,就连阮玉那两个妯娌都懵了。
这啥意思啊?
怎么像是林冬至不想走后门,想凭真本事成为尤雁归学生啊?!
尤雁归不等林冬至辩解,就领着三个儿媳走了。
路上,大儿媳许青照问:“老师,那林冬至分明不想走这一行,您为何要强词夺理?您不是常说,强扭的瓜不甜吗?”
尤雁归道:“那姑娘不一样,她的脸,她的声音,还有那唱腔,简直就是老天爷赏饭吃!若真能收入门中,不出十年,她便能超过我。”
“如今这年头,新星行业如雨后春笋般涌出,很多人都不太愿意做咱们这一行,可若咱们不抓几个好苗子,这一行得绝脉啊!”
阮玉却撇嘴道:“那也不能罔顾冬至的意愿啊!您这样曲解冬至的意思,到时候再把人抢到名下做学生,我在冬至跟前还怎么做人啊?!”
话音刚落,就被二嫂柳青生呵斥了一句:“小玉儿!你做晚辈的,怎能因一己私欲教训长辈?!”
阮玉磨了磨牙,不高兴道:“究竟是谁为了一己私欲啊?!是婆婆你为了一己私欲强迫冬至做您的学生!还坏了我和冬至的关系!”
“要不是我和冬至关系好,她早纵许秦图南把您扫地出门了,哪里还容得您强扭瓜啊?!”
尤雁归冷冷的看了一眼阮玉,说:“下车。”
阮玉也是脾气上来了,梗着脖子下了车。
边下车还边说:“谁稀罕坐什么小汽车啊?!我坐三蹦子也一样!”
狠话是这么放的,坐三蹦子回去时,她就后悔了。
骂自己蠢蛋儿,要骂架不会等到家了再骂啊?小汽车多好啊,一点也不颠簸!
阮玉暗想着,赶明儿一定得去冬至那儿哭一回,表明自己为了她跟婆婆妯娌闹翻了,可千万不能因为婆婆尤雁归的关系不搭理她啊!
林冬至对此一无所知。
她正在安抚秦图南,说:“秦姐,你放一百个心,我不会入尤家门下的。”
秦图南拍了拍林冬至的手,说:“这就好!你得跟小周一样拿笔杆子,千万不能去做那下九流的行当啊!”
林冬至本想给秦图南解释,新社会了,每一行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但想了想,求同存异嘛,没必要为这事儿跟秦图南挣个高低。
林冬至笑了笑,正想着用啥法子转移话题时,秦图南重重的哼了一声道:“那老太太还说啥让你画衣样子是大材小用,不准阮玉找你画衣样子,一副为你好的样子,我呸!不就是想让你缺钱,然后受生活所迫,投入她的门下吗?!”
林冬至:“……”
这就过度曲解了。
上辈子她搞七搞八的时候,恩师尤青烟也说那些玩意儿不值得她浪费精力。
秦图南也不给林冬至为其解释的机会,她说:“冬至!这样,你有时间就给我画衣样子,我找人做出来,然后拿出去卖。卖的钱呢,咱们五五分!让尤青烟那老太太瞧瞧,就算他们不照顾你生意,你也能日进斗金!”
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法子。
秦图南也不打毛线了,她起身道:“我这就去找我那几个会裁衣做衣的好姐妹说说!这种挣钱的活儿,她们肯定乐意干!”
林冬至哎了一声,说:“秦姐,秦姐,你听我说啊,我没指着靠画衣样子挣钱啊!”
开口说给师祖尤雁归画衣样子,那不过是爱屋及乌,看在上辈子恩师的份上!
执意让尤雁归的打算落空的秦图南没听进去,她健步如飞的离开了。
林冬至追出家门了,都没能把人喊住。
倒是一不小心撞到了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
身躯佝偻的老太太人没倒,拐杖倒了,拐杖上挂着的一网兜橘子也撒了一地。
林冬至连忙给人捡起来,同时还不停的给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了,我没长眼睛,撞到您了!”橘子全部捡起来后,连同拐杖一起递给了老太太,并问,“婆婆,您没被我撞伤吧?手疼不?身子骨疼不?要是哪儿疼,我送您去医院,您放心,医药费我全包。”
身形佝偻的老太太只接了拐杖,没接橘子。
她浑浊的眼睛凝视着林冬至,许久,她说:“这橘子,本就是给你的,你自己拿着吧!”
林冬至:“???”
给她的?为什么啊?这个婆婆认识她吗?
林冬至翻遍了原身的记忆,都找出能和这张脸相对应的人。
不过这个佝偻的身形,倒挺像大队里的神婆,马婆的。
可马婆常年以黑布遮脸,以此防备自己随意窥探天机啊!
眼前这个老太太没用黑布遮脸,而且手上的拐杖也不是那根阴森狰狞的蛇头拐杖。
林冬至想,这应当不是马婆婆,之所以说橘子本就是给她的,应当是认错人了。
正当她要细问老人家要找的人时,老人家冷不丁道:“冬至丫头,走吧,上你家去,给我这老婆子弄碗水喝。”
林冬至:“!”
这老人家没认错人!
该不会真是那能掐会算的活神仙马婆吧?
林冬至心惊胆战的把人请进家门,边给人弄水,边想:这马婆婆能不能看出她的来历啊?能看出来的话,会不会做法驱逐她这个孤魂野鬼啊?
应该不能看出来吧?刚才还喊她做冬至丫头呢!
胡思乱想时,坐在摇篮边的马婆婆突然说:“这两个孩子,本都是早夭的命。”
“一个死于十八岁,一个死于十岁。今日一看,两个奶娃儿的命数变了,都成了福泽深厚,长命百岁的命了。小姑娘,多亏有你了。”
林冬至手一抖,碗里的水撒了一地。
要命,这马婆婆真能看出来她是个孤魂野鬼!
林冬至深吸一口气后,重新倒了一碗水,递给马婆婆后,说:“那什么,我真不是故意要占——”
她想说,她真不是故意占据原身身体的。
如果自己能选择,她也不想做林冬至。这个身体,上有极品爹妈,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女,还有个恨她入骨的丈夫。
要不是她脑子活儿,会画饼,会哄人,她以后必定会被周青云给搞死好不!
话都没讲出来,马婆婆就阻止道:“天机不可泄露,小姑娘,有些事儿还是藏在心里,别讲出来得好。不然会遭天谴的。”
林冬至立马闭嘴了。
她好不容易获得新生,她可不想死。
喝完那碗水后,马婆婆就拄着拐杖准备走了。
林冬至愣了一下,问:“您、您就这么走了?”
不驱逐她这个孤魂野鬼?或是警告她好好做人什么的?
马婆婆看了一眼林冬至放在八仙桌上的橘子,说:“老婆子我就是过来给你送橘子的,又没啥要紧事儿,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林冬至小心翼翼的问:“你不提点,提点我?”
“你是个有主意的好孩子,哪里需要我一个老婆子提点?”马婆婆夸了林冬至一句后,停顿了数秒,道,“非要我提点的话,我就说两句吧!”
林冬至立马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马婆婆第一句是:“以后别吃啥药了,你死不了的,顶多三天两头咳血。”
林冬至:“……”
一时间,她不知作何反应。
为自己不会死而长舒一口气?可她还是三天两头咳血啊!
正是心情复杂时,马婆婆说了第二句话:“该死的人,该疯的人,迈过那个劫难点便不会死,不会疯了,你不必忧心。”
林冬至一头雾水:“谁该死,谁该疯?”
马婆婆没答话,住着拐杖,不紧不慢的走了。
林冬至没追,她总觉得,就算追上去,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她坐在摇篮边想了一会儿,没想通,便道:“算了!马婆婆都说了不必忧心,那就不想好了!”
说着,她就开始逗自家奶娃娃。
边摸他们的小手,边笑眯眯道:“阿妈说的很对,是吧?”
小芝麻响亮的啊呀两声。
昏昏欲睡的小平安则含糊不清的呜了一声。
·
入夜,林冬至刚躺下,就被周青云一脸凝重的喊起来了。
林冬至心虚的想,难不成发现她偷懒,有一小半默写没写的事儿?
可恶!周青云都这么忙的,怎么还有空检查她的作业啊?!
就不能明天再检查吗?!
正想着是卖惨装可怜,还是悄悄吵醒小芝麻时,周青云冷不丁给她塞了一沓大团结。
林冬至:“?”
“你给我这么多钱干什么?”
周青云言简意赅:“秦姐说,有个老太太要给你一百的月薪,只需你抛夫弃子,跟着她去盛京电影学院唱戏。你拒绝了她,也错失了一百块,我现在补给你。”
“以后每个月,我都会补给你。”
林冬至诧异道:“你这是……拿钱留我?小周老师,你原来这么在意我吗?”
“不是我在意你!”周青云一口否定,“是小芝麻和小平安在意你,需要你。”
越说,周青云越平静,他讲:“我作为他们的爸爸,自然要替他们留住你。你既然为了他们错失一百块,那为了避免你后悔时将怒气撒在他们身上,我就补你一百块!还有那盛京电影学院,我也会帮你凭真本事考上去的。”
林冬至抬手蹭了蹭鼻尖,说:“可是……我不是为他们拒绝那个老太太的啊!”
周青云瞳孔骤缩。
不是为了平安和芝麻拒绝的,那是为了谁?难道……周青云猛地避开林冬至‘灼灼’的目光,说:“甭管你是为谁拒绝的,反正你错失的一百块,我补给你了!你、你不能后悔了。”
林冬至本想说自己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为了自己能逐梦演艺圈而拒绝尤雁归老师的!
不过周青云既然不在意,那就不说了吧!
她看了看手上的一沓大团结,问:“你全给我了,家里的开销怎么办?”
和普遍男人不一样,周青云没说讲什么工资都交给你,开销自然由你负责的减分话,他表示:“二中、三中的老师们请我给他们学生补课,每天放学后补两个小时,每名学生每月十元,总共十名学生。”
懂了,这是有额外收入了。
那林冬至也就坦然收起了这一百块钱。
打算攒着,等明年她和周青云都考到盛京后,在那边买套房子。
毕竟带着孩子,住学校也不方便。
不过,周青云这品行,林冬至还是在心里称赞了一番。
是个好男人啊!难怪书里有那么多优秀女性前赴后继的!
收好钱后,林冬至想:幸好那些优秀的女性都在盛京,等他们去盛京时,周青云或多或少没那么恨她了吧?就算他为了更优秀的女性跟她离婚了,应当也不会再打击报复她了吧?
她不知,去洗澡的周青云正在想:她说不是为了芝麻和平安留下来的,难道是为了……?不、不可能!这绝对是她恶劣的把戏!
从前以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他弯腰受辱,现在对折磨他的身体没兴趣了,转而打算折磨他的心!
周青云举起一桶冷水,从头淋了下来。
他彻底清醒。
面无表情的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裳后,直奔堂屋的八仙桌,翻出林冬至默写的内容,仔细批改,找出错处。
最后拿着纸笔进屋叫醒了林冬至,并道:“起床改错字,再把剩下的内容默完。”
林冬至:“???”
周青云,好男人?瞎扯淡!
被迫起床的林冬至边默写,边忿忿的想:优秀的红粉知己呢?!赶紧来啊!把这个半夜逼她学习的人收走!
等到学完,背完时,隔壁的狗都睡了!
林冬至又气又累时,周青云端来了一碗蛋羹,并说:“赶紧吃,吃完了睡觉。”
确实饿了的林冬至正要接手,却被周青云躲过。
周青云单手端着碗,边批改学生的作业,边说:“烫手,你就这么吃。”
林冬至不得不说,这男人虽然让其气愤,但也让暖心。
整体来说,是个好男人吧!
那什么优秀的红粉知己,还是晚点来吧!
这期望,并未被实现。
周青云又去二中、三中授课的一天,小胖子找上门来了。
林冬至诧异的看着他,问:“你逃课啦?咋地,太辛苦了,学不进去啦?”
小胖子摆手,说:“前几天月考,我掉出六十名以外了,暂时没有进大教室的资格了。”
这事儿并未打击到小胖子。
上次他能名列前茅,全靠小周老师押题。
这次没有押题,他还能保持三百来分,比较以前算是进步很多了。
小胖子熟门熟路的给自己弄了一碗糖水喝后,说:“小师母,我特意跑过来,是受人嘱托,来提醒你一件事儿的!”
林冬至以为是周青云让他来跑腿的,笑了笑,道:“周青云让你提醒我做题,别偷懒?”
不等小胖子作答,林冬至道:“你让他放一百个心吧,我有认认真真学习,没偷懒耍滑。”
小胖子一脸沉重的摇头,说:“不是小周老师让我来的,是乔美香让我来的!她让我提醒你,二中有个贼漂亮的女学生看上小周老师了!你得注意了!”
林冬至并不觉得稀奇,她反问一句:“二中、三中有几个女学生不喜欢你们小周老师啊?这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见她毫不在意,小胖子急了。
“小师母!”小胖子拔高了声音喊她,“你别笑呵呵了!这真是要紧事儿!你怎么能一点也不担心呢?!”
林冬至心道,周青云以后的红粉知己将多得数不清,她要挨个计较,不得累死啊?
周青云若真的喜欢对方,她左拦右挡,不过是招人厌恶;周青云若不喜欢,她也没必要担心来担心去的。
不过为了避免小胖子继续恨铁不成钢,林冬至连道:“好好好,我不笑呵呵了,我担心,我急,你给说说,那小姑娘姓字名谁?哪里人?爹妈是干啥的?成绩好不好?长得有多漂亮?”
一串问题砸出来后,小胖子才收起了那恨铁不成钢的派头。
他说:“乔美香讲,那学生是盛京来的,家里关系特别硬!成绩不算厉害,跟我差不多吧!至于长相吧,比那个阮玉姐姐要漂亮!她好像叫……哦,时霜。”
林冬至一愣。
这个名字……在《赘婿不认命》里好像是周青云的学姐。
是读研究生时的学姐。
能力不算特别出众,靠着经常照顾小平安,成了周青云的红粉知己之一。
她没记错的话,小平安出事儿后,她非常自责,怪自己那天没能陪着小平安。
照理说,这事儿怪不到时霜身上去,可周青云再也没有搭理过时霜。
有一回神志不清时,还差点弄死时霜。
回忆完时霜的全部剧情后,林冬至愈发不把时霜放在心上。
周青云根本就不喜欢她啊!
不过面上却表情凝重的跟小胖子说:“比阮玉姐姐还漂亮啊?那你们可得帮我盯紧她了,千万别让她靠近小周老师啊!我怕小周老师把持不住。”
小胖子梗了一下。
他干巴巴道:“倒也没好看到让小周老师把持不住的地步。”
林冬至于心里笑道:没好看到那个地步,你们紧张个什么?
面上却不赞同道:“那可就说不准了,男人嘛,谁扛得住投怀送抱呢?尤其是长得好看的!”
“不不不,小周老师是正人君子!”小胖子开始给他恩师正名,“那种对有妇之夫投怀送抱的女人,他只会觉得对方品德败坏,脑子有问题!绝不会半推半就的!”
林冬至绷不住,笑道:“那你们还要我注意什么?”
小胖子挠了挠头道:“对哦,小周老师又不会干这种事儿,小师母你有啥好注意的啊?”
讲到这儿,小胖子气愤道:“都怪乔美香!她一通逼叨,我还以为特别严重,急吼吼的就赶来了!”
“不行!我现在得找她算账去!”
小胖子离开没多久,他话里的时霜便来了。
五官算不得特别出众,但胜在清秀,再有一身清贵气加成,乍一看就很有白月光、初恋的感觉。
她见到林冬至便问:“请问你是小周老师的妻子吗?”
林冬至应道:“我是。”
时霜笑了,飞奔到林冬至身边,开口就称赞道:“不愧是小周老师的妻子,长得可真好看!”
“不像我,长得跟清汤寡水似的!”
林冬至:“???”
这女学生是在阴阳怪气吧?绝对是在阴阳怪气!
她这枯瘦的身形,怎么可能好看?
林冬至正要怼这个阴阳怪时,此人竟凑到了摇篮边,哇的一声道:“这是小周老师的女儿吗?也太可爱了吧?!那个,我可不可以抱抱她啊?”
小平安认生,她并不喜欢被陌生人抱。
林冬至本欲拒绝,可这个阴阳怪已经把小平安抱了起来。
小平安顿时嚎哭出声,在阴阳怪怀里挣扎了起来。
林冬至皱眉道:“同学,请你把——”
话还没说完呢,门口就传来周青云的怒喝声:“你是谁?!把我女儿放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