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不悔

第三十八章 不悔

第三十八章不悔

◎你知道的,我会伤心◎

林不染一路策马赶至康王府。

护院长张儒言一眼就认出了她,将她引入门中。

裴潜房中烛灯未息,林不染在庭院中等他。

“素棋书信中说,你们明日才能到。”

裴潜素净的身影出现在廊亭一角。

林不染抬眼与他相视,平静叙述:“他估错了时间。”

话落之时,裴潜已行至她跟前。

林不染低下头:“裴潜,我听到一些关于你的事”

裴潜看着她正在轻轻颤唞的细睫,许久没有说话。

只是可惜,前世的她到最后才看清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所以结果很难尽如人意。

也许下一段经历会全然不同,也许身边的伙伴会不断改变,但至少,林不染一直都是林不染。

“那个时候,我才是真的难过。母亲从小不愿同我亲近,哪怕只是与我共处一室,她也需有俾子陪伴。”裴潜收起了笑意。

林初晓在艺馆中刻苦学习舞技,这才有机会被送往了乾州的花满楼。

无论是初晓挽留她,林家挽留她,还是裴潜挽留她,她都不会。

平日里最多给她口饭吃的舅父舅母原想将她强留作自己儿子的童养媳,却奈何家里实在缺钱转而把她卖去了艺馆。

那么,结束这段旅程,去开启下一段。

她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

林不染心间颤动,她抬手,轻抚他的脸庞,她的眸子里闪烁着点点星光,“裴潜,我们可以改变命运,却永远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

林不染错愕抬头,望进一双柔情似水的黑眸中,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其实,前世她所作的选择也未必全然就是错误的。

林不染怔然眨眼,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良久,复看向裴潜如实作答:“不会。”

离开乾州并不是去拥有自己的人生,这段错位的人生本就是她人生旅程的一部分。

“不染,”裴潜轻握住她的手:“我养父死前便已告知我真相。”

“裴潜,”林不染伸手捏住他衣袖一角,“别难过。”

晚风从廊亭中穿过,吹起林不染额间秀发,她轻靠在裴潜的胸膛,听到他格外沉稳的声音,“待乾州事定,我陪你去北冥。”

那时的她,除了幼时感受过一点养母带着愧疚的爱,其余的便都是周围人的恶意。

“甚好。”

“在那之前,我只当她贵为一国之君需在我面前保持规矩和威严,可原来,那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

她不会留在乾州。

漆黑夜幕中微凉的空气此刻变得些许躁动。

“裴潜。”

已为庶民的裴文彦因唐家之罪连坐,被关押在此处。

裴潜闻此却是弯唇浅笑,“不会,我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世。”

从今往后,她的旅途中多了一位相伴之人。

裴潜望着林不染的眼眸,“我知道你能感同身受,不染,”他将她揽入怀中,“我早已不怨了。”

林不染暖暖一笑,她执起裴潜温厚的手掌,如获至宝般分外珍惜地置于唇边,落下一吻。

“母亲不喜我,是因为我是她与自己所厌恶的男子诞下的孩子,一个佞臣之后。她曾为了不留下我,喝了无数的堕胎药,”裴潜苦笑了一下:“可最终还是选择生下了我。”

对于这场人生错位,她有着自己看法,一切矛盾也本该遵循此法得到解决。

她一字一句:“你改变不了,我也改变不了,但这并不会妨碍我们去好好地生活。”

“你今日之言,我可是牢牢记在心里了。”

过去的林初晓,历尽艰辛认祖归宗。

现如今,她还是会做出类似的选择。

比起完全被裴文彦所欺骗,倒不如说是裴文彦让她有了一个新的选择命运的机会,离开乾州,去拥有自己的人生。

但这一次,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裴潜将她柔密的黑发别在她的耳后,“我只问你一事,倘若如今要我继承大统,你会为了我留在乾州吗?”

林不染:“我知道,你上一世就知晓。”

“嗯?”

林初晓在回到乾州的第二日去了大狱。

想通这件事,并没有耗费林不染什么精力,尤其,在她知道前世所发生的一切之后。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答案,不染。”裴潜眉眼染笑,语气里不见半点怒意,“所以我说,我会陪你。”

回到林家那日,她本以为自己就要结束这令她万分痛苦万分不甘的人生了,但自己的亲生父母却给自己寻了个表小姐的身份。

那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依然顶着嫡出大小姐的名头享受着原本属于她的人生。

于是,林初晓使了点手段,将她逐出了丞相府,并揭露了真相。

可父亲母亲到底还是偏心于那冒牌货,没多久便将人接回,还许她一同参加春日宴。

也是那时林初晓才知,相府千金同太子的婚约之事。

起初,林初晓还当父亲多少是偏向自己的,才会做主取消了林不染与裴文彦的婚约。

于是,她选择在春日宴上崭露头角,博得了贵妃唐妙人的喜爱,裴文彦也当即拜倒在她的舞姿之下,向她示好。

那晚,她动了林不染的马车,导致对方独自一人行路回家中因病未痊愈昏迷不醒,素来疼爱林不染的祖母得知此事后也病倒了。

祖母病倒不久后,林平之却将林初晓叫到房中谈话。

话里话外都是不想让她同裴文彦有什么关系。

林初晓心中冷意四起,原来害林不染生病昏倒还会遭到反噬。

林平之怕不是心疼那个冒牌货,如今后悔断了她的好姻缘,如今要找自己的麻烦了。

林初晓不顾阻拦入宫见了唐妙人,不日皇帝一道圣旨下落,她和裴文彦的婚事便成了板上钉钉。

林初晓不想再对林家抱有什么幻想,靠谁到头来都不如靠自己。

林家只是她的一块踏板,一块让她能够高坐枝头的踏板。

她将裴文彦视作自己的未来。

哪怕这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幸福快乐。

当手下人告诉她有关裴文彦的那些风流韵事时,她装作好像并不在意。

但那些人却在她去算帐前,率先挺着肚子找上了门。

那时,裴文彦才刚刚登基,而她还在筹划着所谓的封后仪式。

那些女人找上门来不过是为了讨个名分。

可林初晓是经历过人生低落的,从她出生之后开始。

处理这几个人,她有的是办法。

她选择了最解气却最不明智的做法,给那几个女人每人一碗落子汤,然后驱逐出宫。

裴文彦为此同她大吵了一架,责怪她害死了他的孩子。

封后大典一推再推。

直到他率先迎了一位权臣的女儿入宫,册封了妃位。

林初晓忽而就想起,林平之在裴文彦即位之前曾给自己写过一封书信。

还是在说,裴文彦并非良人,希望她乘早与之撇清关系。

如今林初晓是知道了,裴文彦的确不是什么良人。

但他们林家也不是什么可以供她依靠之处。

最终,她还是只能靠自己。

就在林初晓下定决心去向裴文彦低头认错的前一晚,裴文彦率先找了她。

他先低了头,向她述说了衷肠。

封后大典在几天成功举办。

林初晓度过了几日分外短暂的快乐时光。

手底下有人向她透露,先皇之死另有隐情,或与唐家有关,而林平之似乎已经掌握了证据。

林初晓为了守护现如今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甜蜜果实,亲自去找了林平之。

她声泪俱下,痛诉自己的不易之处,将自己现如今拥有的一切形容得分外美好,恳求林平之不要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若非做不可,倒不如先要了她的性命。

林平之望着自己的女儿,良久才缓缓出声,“初晓,你从未同我讲过你心中所想的这些,也罢,也罢。”

他妥协了,将证据交给了林初晓,将一切交由她抉择。

往后的日子里,林初晓便眼看着裴文彦娶纳妻妾,她明明有可以结束这一切痛苦的关键证据,可却无论如何也再回不了头了。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那个装着证据的信纸被林初晓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她甚至开始自我牺牲式地感动。

看呐,裴文彦,我是救了你,而你却不知,依然在肆无忌惮地做着伤害我的事。

她没有意识到,裴文彦之所以能够伤害她,都是她自己一手放纵的。

事情发生转机,是在林平之被害入狱之时。

第一次,林初晓选择和林家站在同一战线,她去求了裴文彦。

可造就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如何能对他抱有期待?

林初晓不仅遭遇了冷遇,更是得知了一个足以摧毁她的事实。

那个有关定罪唐家的证据,那个被她烧毁的信封,是她自己自发地走入了裴文彦为她编织的圈套。

从那些找上门的女人开始,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到最后,她如他所愿帮他销毁了证据。

裴文彦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将她利用到极致。

林平之死后一年之久,林初晓才敢去他的墓前。

她在那里遇见了坐着轮椅的林骁。

对方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弱不禁风的,瘦得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就连他眉骨上那条原本分外凌厉的断眉如今也变得疲软不堪。

林初晓望着林骁沧桑的脸颊,忽而忆起初次见他从边疆回家,给她带的那份礼物,一个小匣子装着的寻常小孩的玩意儿。

那些,她幼时只能眼巴巴望着别人玩耍的物什。

“你就是初晓吧,以后有什么事就找兄长!”

“兄长的一份薄礼,初晓可得好好收下。”

青年爽朗的声线,音犹在耳,却已遭岁月阻隔,再也回不去了。

林初晓轻试脸上的泪水,她望着轮椅上那人,喃喃呼唤:“兄长.”

“滚。”

林骁凉薄的声音刺得林初晓身体一寒,“我没有你这个妹妹,我们林家没有你这号人。”

有侍从上前,将她与林骁阻隔。

林骁:“日后不许这个人进来。”

“是。”

林初晓苦笑了一下,却道:“便如林公子所言。”

临走之时却又回头,“林公子可以没有我这个妹妹,但林不染不行”她哽咽了一下,“前段时间我看了从瑄国传给裴文彦的书信,瑄国新王暮白辞并没有如约迎娶大凉公主,理由是公主瞎了眼,染了一身怪病,正养在冷宫中等她自生自灭.”

话至此处,林初晓心中五味陈杂,没管林骁是什么反应,快步离开了。

一月后,便得到了康王裴潜从瑄国将林不染带回大凉的消息。

林初晓以为自己的心终会慢慢地平静下来,但却并没有。

尤其在得知林不染身死的消息之后,她心里的不适几乎到达了顶点。

最后的最后,她细数了身边能够推心置腹的人,除了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宝儿,居然再无他人。

靠谁都不行,所以只能靠自己,可终是迎来了这么一天,她连自己都靠不住了。

林初晓精神恹恹,身体每况愈下,太医看诊也只能开些补药,直言她这是心病。

她这一病,裴文彦在人前都装也不装了,彻底冷落了她。

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寒冷极了。

林初晓不许宝儿给她挽发,破天荒命人去传话,说想见裴文彦一面。

她抱着手炉倚靠在软榻上,从清晨等到了晌午。

她想,她耐心有限,就到此处吧。

于是支离了宫人,服下了一粒毒丸,了却此生。

到最后,她也没有什么悔不悔的,她所走的每一步,每一步都是自己发自内心认为是自己想要的。

所以当灵魂脱离身体,遇见小白点系统时,她会说自己不愿再来一世。

因为没有留恋,只有痛苦。

现如今,那个由她亲自给予机会在感情中伤害过她的人,正躺在监狱的铁栏杆后方,一身血污,脸色惨白。

林初晓在牢门之外将书中故事慢慢说给牢狱之中的裴文彦听。

她以为自己会哭,可最终却是那么的平静,好像真的只是在讲一个故事罢了。

裴文彦听完她的讲述,额间冒出丝丝细汗,他很想大吼她在胡说八道,内心里却不可自拔地开始恐惧地认为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裴文彦抛开脑子里生根发芽的胡思乱想,咬牙切齿道:“林初晓,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林初晓皱眉,她摸了把自己此时分外干爽的脸颊,认真道:“不是,其实我原本以为自己是来为你哭丧的。”

她叹息道:“可惜啊,没哭出来。”

“那就祝你,黄泉路上一路顺风?”

“你!”

裴文彦怒不可遏,不慎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蜷缩在地,再抬眼时,林初晓已经离开了。

惩罚一个伪君子的最好结局,不是叫他爱却求而不得,而是叫他的人生腐烂发臭,再不得翻身。

而与此同时被他所害的女子,如今却是过得那么的潇洒自如。

林初晓给了门口的狱卒一些赏赐,刚从门口出来,就见到了路边覆手而立,一袭黑衣的萧素棋。

暖阳下,银质面具折射着漂亮的光泽,殷红的唇似是因为不悦弧度有些冷硬,“你知道的,背着我单独来见他,我会伤心。”

林初晓于他面前站立:“可是,我见到你却很开心。”

萧素棋闻此,深吸了一口气,这女人可真会花言巧语。

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原谅你了。”

林初晓装上他宽厚的胸膛,偷偷弯起了唇角,眼眶却瞬间溼潤。

奇怪,明明刚才一点也不想哭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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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真千金妹妹是个吐槽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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