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坏骨
第六十八章坏骨
九月的溪城浮着一层溼潤的水汽,比雾色更淡。路的两旁矗立着阔大的银杏,叠翠流金般,空气里却沁着木樨花的香软。
柯简等宁寒柯停好车,两人一同走路去往许记面馆。
刚才在车里还不觉得,但一下来,柯简还是被迎面的秋风给吹得有些发抖,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宁寒柯明明长手长脚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走的有些慢,拎着外套模样闲散地跟在她的身后。
柯简想着他工作了一天又开车,可能比较累,于是放慢脚步和他并排走。
宁寒柯偏头快速地瞥了她一眼。
柯简:“?”
但看着宁寒柯突然又转过去的脸,柯简有些纳闷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什么脏东西吗?
过了一分钟,宁寒柯又偏过头来,眼皮轻垂地扫过她。
柯简:“??”
她没忍住,有些迟疑地开口:“怎么了吗?”
她朝最外一桌收拾餐桌的服务员走过去,声音有些轻:“你好,我们这桌要一份二两排骨面,一份三两牛肉面。”
刚说完,又想了想,“有酱香鸡丝和泡菜吗?有的话,麻烦也上一份吧,谢谢。”
柯简在心里叹了口气,在宁寒柯的对面坐下。
仿佛铺天盖地的气息从后背汹涌而来,她被罩在一个名为“宁寒柯”的盒子里。
不知道自己以前脚掌骨裂过?
柯简好心提醒道:“你不吃等下面坨了。”
宁寒柯:“嗯。”
但还是没动筷。
两人吃饭的时候没什么交流。柯简全程垂着头,脑子里对自己做着全方位地批评。
“就是,你还挺会追人的啊,眼神儿也挺好。”宁寒柯的语气里却带着很好辨别的嘲弄,说的柯简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柯简的面和剩下的菜一同上了,宁寒柯看了两眼,这才拿起筷子随意地搅了搅。
追人追的外强中干。
刚在路上还没发觉,但一进入这个逼仄的环境,柯简就发觉自己很难忽视身后人的存在。
虽然柯简大言不惭地说要追人,最多也只是限于言语上的。要是让她真对宁寒柯做点什么.她可能还没出发就紧张地把自己先崴瘸了。
宁寒柯随意地扫了扫压在玻璃桌下的菜单,声音懒懒的:“牛肉面。”
宁寒柯的面比她先上,但他却没动筷,只是拿了水杯喝水。
人对自己的后背总是敏[gǎn]的,所以才会有信任谁才会将后背交予谁的说法。但柯简并非害怕,而是紧张。紧张到每个细胞都像在被人细细考究一般。
“还能不能好好走路?”宁寒柯松开了手,眉头微皱。
大脑还跟故意捣乱似的浮现起刚宁寒柯搂过自己的手臂线条。
宁寒柯的声线比高中的时候更加低沉,偏冷的音色一旦放松下来,就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和性.
柯简一想到那个词,脑子嗡了下。
上面虽然有空位,但离天花板却有些近。头顶的日光灯明亮的几乎刺眼,投映出对面人高挺的身影,将她的上半身几乎完全覆盖。
他是在夸把他作为追求对象自己很有眼光吗?
宁寒柯的脚步却变快了,俩人没两下地就走到了面馆前。
你只要别离我那么近,我就可以好好走。
有么?
刚不还冷的不行,但还挺能忍。外套就快没给她递眼皮下面了。
但旁边人却轻扯了下嘴角,音质偏冷:“没事。”
又想起那天宁寒柯抱她时,那种强烈的身体滞涩感,好像血液都难以流动。
柯简也不吵他,只是安静地听他不徐不慢地说话。
宁寒柯挂了电话,眉头微皱,“你很热?”
柯简顺势地抓住了他的臂膀,掌心传来了坚硬又结实的触感。她站稳后,有些惊魂未定地倒吸气。
喝水喝水喝水喝水,
柯简:“???”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许记面馆的生意很好,一眼望过去全是人,服务员称二楼还有空位。
柯简:“好。”
柯简整理好心理状态,状似无意地问:“你吃什么?”
柯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这里面太热了。”
宁寒柯好像在处理什么公务上的事,右耳带着蓝牙耳机,正在跟人通话。
柯简站在前面没看他,只是有些垂头,闷闷地嗯了声。
她这么一不留神,居然真就踩空了!前脚掌从台阶倏地滑下,整个人往后栽。宁寒柯眼疾手快,撑着扶梯,从后单手搂住她。
二楼似乎是老板改了屋子布局后自行搭建起来的,楼梯横在最里面,很窄,台阶也有些陡。柯简走在前面,宁寒柯跟在她身后。
人不应该,至少不可以。
这么
宁寒柯幽幽道:“你是没吃饱打算再吃点空气?”
柯简“啊”了下,发现自己撩完面条,还在无意识地用筷子划着汤。她放下筷子,找了个理由:“没有,刚才在想工作的事。”
“你工作很忙?”宁寒柯问。
柯简轻咳了下,“分时间吧。有时候事情凑在一起就很忙,还得出差,比如上周一。”
所以,上次还钥匙不是不想见他,是真的有事。
宁寒柯面无表情地哦了声,拿纸擦过嘴。他捏着手机准备下楼的时候,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下。
-
柯简下楼的时候,宁寒柯用手机扫码的时候还抽空抬眼看了她一下。
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不能自理的病人。
柯简心里默道: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她走的过于小心,所以花的时间有些长,但宁寒柯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样子,反而表情还有点耐人寻味。柯简下完最后一个台阶,整个人都轻松了些,她笑道:“走吧。”
宁寒柯微点了个头,“学会了?”
柯简:“什么?”
宁寒柯轻呵一声,“我不在你后面就不摔了?”
言下之意,刚才她是故意的。
故意朝他投、怀、送、抱。
柯简想解释,她那是因为紧张才踏空的,那至于为什么会紧张
她的脸又开始泛红,憋住了话。
柯简看了眼表,才7点出头,她问旁边人:“你有时间吗,要不我们去那边散步消个食?”
她指向不远处的音乐广场。
宁寒柯:“嗯。”
柯简为了不再出现什么意外,主动和宁寒柯隔得有些远。
两人几乎差了一个人的距离,有个不长眼的哥们儿从对面走来,居然还真从他俩中间穿了过去!
宁寒柯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那人的后脑勺一眼,都快被气笑了。
他轻抬了下眉,朝柯简嗤道:“我身上有刺是吧?”
借着路灯的光,他看见女生的脸还跟之前在面馆一样的红。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的声音揶揄:“还是说,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柯简被cue到,面不改色地往他那边靠,斟酌了下:“没想什么,我就是有点紧张。”
宁寒柯:“?”
柯简看见有人在那边卖花,脑子转了下,顺着他之前的话道:“可能是因为你.”
“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宁寒柯:“.”
脑子里还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之前宁栀语在客厅公放的歌。画画的baby,画画的baby,奔驰的小野马和带刺的玫瑰。
我他妈。
·
宁玫瑰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俩性别颠倒了。
尤其是旁边人真的凑上去买了一捧鲜花,然后,递给自己。
宁寒柯忍住额头青筋微跳,用最平稳的声线问道:“你干嘛?”
柯简却笑道:“你请我吃饭,我送你花呀。”
宁寒柯看着手里一束白色的说不出来什么品种的花,还挂着一闪一闪的星星灯。他忍了又忍,尝试跟她讲道理:“你觉得我一个大老爷们被送花合适吗?”
柯简思考了下:“送花其实就是心意而已,表达下自己的感情,不分性别的。”
“你拿着花的生.殖.器想跟我表达什么感情?”宁寒柯冷笑道。
柯简默。
生.殖.器.怎么话题一下子就十八禁了?
“那你还要吗?”她按住害羞继续问道。
宁寒柯看她的脸,刚刚的笑容已经有点勉强,他突然很想收回刚才的话。
算了,生.殖.器就生.殖.器吧。
她开心就好。
像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宁寒柯抱着花,将自己的外套递给了她,“拿着。”
柯简以为他两只手都不得空,于是接过。
两人绕着音乐广场漫无目的地走着,音乐厅在夜晚像个璀璨的皇冠,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又像朵盛开的白玉兰。
河边总是有风的。
柯简被冷的不行,但还是很开心地看着路人脸上的闲适和笑容。
只是总觉得宁寒柯时不时地抽空瞥她,跟他们之前去面馆吃饭时一模一样。
某一刻,他像是终于忍不了似的,语气有些欠地道:“你身体还挺好。”
柯简被夸得懵,迟疑地回复:“啊。谢谢?”
宁寒柯:“.”
他道:“回去了。”
柯简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
宁寒柯将花搁在后座,等柯简上了车后,又打开了车载空调。
柯简刚还不觉得,但直到温暖的气流吹过她冰凉的肩颈,再加上她手臂处搭着的衣服.
柯简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她很想笑,但看驾驶人一脸恹恹的,她只好憋着。
宁寒柯将车停在了她家小区门口,但柯简却没第一时间下去,她坐在副驾驶,转头看他。
柯简垂眼问道:“宁寒柯,刚刚.你是不是想把外套递给我穿?”
旁边人眼皮也不抬,沉默着不置可否。
柯简捏着衣角,自顾自地说着:“但是我怕没经过你允许穿你的衣服,你会觉得我在搞”
宁寒柯转过来看她。
清锐又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她窘迫的模样,“搞什么?”
柯简硬着头皮道:“性骚扰.”
宁寒柯被她的话逗乐了,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哦,穿个衣服就是性骚扰?”
“那你之前语、言、挑、逗就不是性骚扰了?”那四个字说的又慢又重。
语言挑逗。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的柯简都懵了,她红着脸小声抗辩:“我就是放个歌而已”
“哦。”宁寒柯好整以暇地拿出手机,搜索了之前柯简放的歌。
“AndIwantyou,doyouwantme,doyouwantmetoo”宁寒柯的英文念得很好听,他道,“来,英译汉,翻译一下。”
“.”柯简去拧旁边的车门锁。
但宁寒柯并没有解开。
宽厚又温热的躯体朝她覆盖而来——
宁寒柯和她隔着一个将吻未吻的距离,柯简垂眼,睫毛颤唞的像一只将要飞出的蝶。
但他似乎只是细细观赏着她的神色,然后拿过她手上的衣服,抽身而去。
柯简抬头看他,宁寒柯的声音带笑:“怎么?你好像在期待什么,脸这么红?”
“.”柯简闷声强撑:“我没,我就是以为。”
宁寒柯:“?”
柯简:“你要帮我开车门。”
宁寒柯:“.”
柯简跟获赦般逃也似的从车上下来,疾步走回小区门口。
-
宁寒柯平稳了下自己的气息。
幸好她刚才垂眼,要不然,她可能就会发现他轻颤的手指和发红的耳尖。
唉。
这人过了这么久,怎么还是不上道啊。
难道非要他发一个“欢迎来性骚扰我”吗?
宁寒柯的手指轻敲着方向盘,安静地思索了下。
算了,他最多再忍她几天。
柯简睡前。
给宁寒柯发了一句晚安。
但没想到他礼尚往来,因为白天给他分享音乐,所以对方也甩给她一个音乐链接,歌名叫做——
《脸红的思春期》。
柯简捏着手机,将脑袋埋进了枕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