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第一面啊。
是在一家饭店,他有脱不开的应酬,喝得胃肠灼烧,看哪都是晕的。
那个时候他们刚分开不久,但他刚有起色的事业突然又陷入低谷,看着光鲜亮丽,其实连水都快喝不起,不停欠账没有收入。被同性高层骚扰,他宁死不屈,结果被软封杀。他狼狈地坚持着,自顾不暇。每个寂静的深夜都想,还好她提早离开,不用跟他吃这个苦。
一个酒局,她安静坐在角落里,被人敬酒时蹙眉喝了,然后借口躲出来。
他在长廊后的阴影里攥紧拳头,要冲出去时耳边响起她说再也不想见到他。他刚跟图谋不轨的打了一架,低头看着狼狈肮脏的衣襟,抬头抹掉唇角的血迹。
估计对方明天就会报复回来,他现在出去真就变成了安涴的拖累。他红着眼,站在原地没动,就像一个藏在暗处的魂灵似的,不敢踏出去一步,好像她的目光就是炙热的阳光,碰到即焚灭。
抹把眼睛,翻出手机,抖着手找到之前阴差阳错被他救过一次的经纪人王希慷。
其实他当时也没做什么,就是王希慷喝醉躺在室外草丛里呕吐,被他拎起来送进医院。医生说还好救的急时,要不然人能被呛死。
王希慷就记了他的救命之恩,明明做的不错,宁可到他这做执行经纪辅佐他。梁束知道自己处境,没干。
他在面上跟王希慷几乎没有说过话!
梁束对女人敏锐的第六感一无所知。
她没再说,梁束却懂了她未尽的话语。
他的表情太直白,不遮不掩。
浅吸口气,低声说,“我怕你跟我在一起会过得不好。”
梁束一愣,张口刚要说怎么会这样想,才意识到她是在回答他刚刚的问题。迟疑着合上嘴唇等她。
安涴不想再问了。
“刚分开不久,应酬时偶然遇到你。”
不想把他这三年酸涩悄然的关注和付出又翻出来让他体味一遍当初的难过。
“难道你想做最傻的人吗?”
不过梁束只羞涩震惊了一秒钟,就良好接受了。
梁束重重闭上眼,回他——以后别给我发。
安涴红着眼笑了,就算之前她已经猜到,可真听他说出来,内心还是备受震动。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现在他们不是兜兜转转,又走到一起了吗?
即使那么多艰难阻碍。
他抿唇,低眸又飞快看她一眼,“好多人看你,还有人故意敬你酒,我不乐意。”
有些心虚地问,“那你还猜到什么了?”
对面沉默一瞬,利落答应下来。
她以为他会恨她,恨不得再也不见她,他却没有。
安涴反手握住他,“还有呢?这个我已经猜到了,说个我不知道的。”
本以为安涴会感动流泪的梁束一懵,瞳孔震动。
梁束垂下的睫毛颤唞着,眼尾微红,“是比我自己更重要的人。”
看到他这副认真探寻的神情,安涴突然觉得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
“你怎么猜到的?!”
王希慷问什么人。
梁束嗓音也放得很轻,“然后我就拜托了王哥。”
梁束怕她生气,攥紧她的手,定定看她。
看多了,怕坚持不住。
他都没明白,他手臂受伤都没给自己留下什么阴影,倒让她走不出去了。
现在倒是用上了,他给王希慷打了一通电话,问他,“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个人。”
即使被人蓄意分隔。
梁束抬起她下巴,认真看她,“不要因为别人影响我们的感情,那样是最傻的。”
过去怎样,各自藏过什么秘密,都不重要。
于是她摇摇头,低眸将自己的小手指送进他的食指旁边,勾住他。
思绪浮动,梁束眨眼收敛心神。
话语未尽,安涴轻声,“然后呢?”
将他手臂翻过来,扫过他之前旧伤留下的伤疤和这次红到刺目的刀痕,目光定住。
安涴笑笑没说话,又问,
王希慷是个有手腕的人,一周后他就收到王希慷发来的照片,安涴正低头认真看剧本。
梁束汗毛直立,就是这种感觉!
别看他在外面风光无两,但每到安涴面前,总有种被她看透的赤.裸感。
安涴没看他,垂着眼看他的右臂。
他以为他们掩饰的很好?
他放轻嗓音问,“要当傻瓜吗?”
安涴眼泛薄泪,摇头。
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不要当傻瓜。”
她哽着脖子,倔强地看他,“可是你当初是当警察的。”
“你说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结果却在声色犬马里与人推杯换盏,应酬、虚与委蛇。
“我看你就是个小傻瓜”,他红着眼摸她后脑柔顺的头发,一下一下,“我不想做别人的英雄,我只想护好你。”
“现在是护好你我,以后是护好我们的小家。”
“这样以后等我们有孩子时,我就可以骄傲地拍胸脯跟小家伙说,爸爸年轻时发誓要保护妈妈,说到做到。”
安涴再也忍不住。
背负许多年的心理负担被他轻而易举地戳破,溃提。
她扭过头,嫌自己丢脸捂住眼睛。
被他拉回怀里。
安涴不敢挣扎,怕碰到他的伤口,顺着他的力道轻轻靠在他怀里没有受伤的地方。
“怎么这么傻呢?”
他轻轻吻她的额发,双目赤红,“偷偷这么想,想多久了?”
安涴摇头,泪水蜿蜒落下。
“以后不能这么想了。”
梁束想想,“如果按你的逻辑,你是因为我才被容宁劫走,才受了这么多委屈。那我是不是也是坏人呢?”
其实梁束是自责的,但是此刻他不能表露半分。
“做错事情的不是我们,我们想的应该是怎么能好好往前走,而不是沉溺在过去的痛苦里。”
梁束低头认真看她低眸擦泪,“要勇敢啊安涴涴。”
安涴没作声,他揽住她肩膀晃了晃,“知道了吗?”
静默半晌,安涴点头。
梁束不肯放过她,又问,“那还觉得是自己的错吗?”
梁束翻动右臂给她看,“这不是好好的,除了不能当警察考军校,别的差哪了?我还能单手抱你呢,要不你试试。”
安涴连忙推他,求饶似的低声说,“知道了。”
看他一眼,又低头,“不是我的错。”
杏眼红彤彤,周围都肿了。
梁束心疼地看着她,“还哭?眼泪这么多不如留给我用力的时候。是我表现不好吗,那时你怎么没哭成这样。”
安涴:……
满腔酸涩难过霎时间戛然而止。
等她去卫生间洗脸时,他拿出容钦送来的新手机给余遇发信息让他弄点冰袋过来。
余遇虽然没在医院里面,但随时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待命。
收到信息后没一会儿余遇就跑着过来送冰袋,还非常上道的准备了一条质地极佳的软毛巾。
梁束目光赞许。
余遇却没着急走,走到门口又绕回来,吞吞吐吐犹豫道,“老板,我有件事跟您说。”
梁束先是看眼紧闭的卫生间房门,收回目光才问,“什么事?”
“就是之前,狗仔那笔钱,我突然发现咱们这边没给。”
余遇小声,“那是王哥给的吗?”
梁束闻言拧眉,摸过手机给王希慷发了一条信息。王希慷斩钉截铁回复,没给。
他翻过手机,将屏幕递到余遇面前。
余遇瞬间小脸煞白,“那这是怎么回事啊……没给钱怎么可能把底片给我们?难道是安老师?”
一想到这个可能,余遇打个哆嗦,飞快看眼老板,忐忑极了。
“什么底片?我怎么了?”
听到这道清越的女声,两个人都顿住。
梁束想想刚刚的谈话,决定还是告诉她。
朝她伸手,在她走过来后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愣了一下,双手捂住。
余遇余光瞥见,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推出狗狼辐射区。
梁束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安涴,安涴若有所思,半晌后低声说了一句,“要不然问问容钦?”
“……”,梁束微怔,拿过手机给容钦打过去。
容钦好像在忙,那边挺乱,听到他的问题后简短答了句是,又说回头再说就挂断电话。
余遇如遭雷击,怎么回事?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这个世界是变天了吗?之前不是撕得差点翻天吗?
等余遇离开时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医院门口茫然地看着人来人往。
“他私下小动作倒挺多。”
表面棒打鸳鸯,私下维护处理。
梁束冷笑一声,“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伟大的?”
安涴看他浑身冒火。
对于上一代遗留的历史问题不知说什么好,接过他手里的冰袋敷到眼睛上。
许多事情大概只能交给时间。
出院后,梁束又在安涴家里养了几天两个人才回剧组。
剧组依旧忙碌,他们回来后,魏玮激动并疲惫的请他俩吃了顿饭。
恳请他俩调整出最好的状态。
这几乎半个月没拍,男女主演的戏都给他俩攒着呢。
吃饭末尾时,魏玮边喝闷酒边感叹,“是不是我开机时上香的姿势不对?”
“为什么我的男女主演接连住院。”
他拖着这剧组一大家子人,跟望妻石似的,先等女主,后等男主。
梁束没说话,魏玮只知道是遇到意外,但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对于这离奇的事情,梁束不想跟外人解释。
回到房间。
这回安涴坚持住梁束这边,并且分房。
一开始梁束不同意,安涴说那她就回去住。
没有办法,梁束只能屈服于她的“淫.威。”
“对了,楚总态度是什么样的?”
安涴好奇。
主要是楚雄能量太大,他的态度会影响全盘。
听到这个问题,梁束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楚总说,他给过他们母子机会了。”
听容钦说,楚雄去拘留所探视了一次容宁,不知道两个人谈了什么,楚雄出来时面色与往常无异,可当晚却一反常态没有加班,早早回到家里。
“那卿卿呢?”
最近安涴一心顾着梁束,几乎跟别人没有联系。
她想关心楚时卿,但这事中间太复杂尴尬,她怕说了反倒戳楚时卿伤口,不敢联系她。
梁束想到容钦前两天给他打电话时的低沉,轻嘶一声,“好像出国散心去了,也不知道那个小男孩跟没跟着。”
“要跟着啊,我看容钦是彻底完了。”
那小伙子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梁束对于容钦和安涴这种以为对方好为理由而推开对方的行为非常不理解。
还好他生搬硬拽总算把安涴这毛病给改了。
算是改了吧?
至于容钦,他看也就只能自求多福喽。
思及之前容钦干的坏事,梁束幸灾乐祸地想。
翌日,梁束和安涴重归剧组。
因为之前梁束发疯似的寻找安涴的事传遍剧组,大家对于两个人的关系都心如明镜。
这回他们回来之后,知道他俩之前遇到事情,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听说当天梁束呗抬上救护车时浑身是血,几乎将衣服染红,知道他是遭了大罪的。
梁束又是为了救安涴才受伤的。
剧组里把梁束英雄救美的事迹传的神乎其神。
悄悄看向他俩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连化妆师拍粉底的动作都轻了不少,化完妆,梁束一脸一言难尽。
安涴问他怎么了?
他拧眉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怎么觉得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梁束面色有点难看,“我感觉他们看我,像跟看儿子似的。”
一脸慈母相。
安涴闻言没忍住,扑哧笑出声。看他面色更黑连忙忍住,转移话题,“你知道一会儿要拍哪场戏吗?魏导没告诉我。”
魏玮拍戏之前都会要求演员将剧本烂熟于心,目的就是随便提出来哪场戏都能顺顺当当拍下来。魏玮心活,爱出其不意,跟他组的演员都跟扒层皮似的,但是绝对会有大进益。
所以安涴对于魏导这种行为并没觉得意外。
大概是考验现场发挥的戏份,怕排戏次数太多第一反应出来不真实。
安涴都知道,但是毕竟是回组后的第一场戏,她担心找不好状态,不免有点担心。
进到片场,看到布景,安涴愣了愣。
不会吧?
她凝神扫视一圈,心却悬得越来越高。
“怀阳来了,过来,来。”
魏导在片场习惯叫他们人物名字,见到安涴挥手招呼她,好像有话说。
魏玮笑着问她:“看出来今天要拍哪场戏了没?”
安涴迟疑,而后询问,“是吻别戏吗?”
“对!”
魏玮抚掌,“这场戏非常重要,不仅是男女主分别,也是两个人解开误会,人物性格的升华。”
“你一会儿多吃点东西,估计得哭挺久需要体力。”
魏玮嘱咐道:“一会儿演得得细一点,入不了戏就先自己待会想想不高兴的是。”
安涴顿了顿,才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但在王希慷过来问她吃不吃东西时她摇头。
吃不下去。
“那我在旁边等你。”
王希慷怕影响她状态,小心说道。
安涴点头。
王希慷这才走远些,但也没太远,三五米的距离。
上次那事,王希慷是被吓了一身冷汗。里面哪个环节差一点,他们都见不着安涴和梁束了,真是死里逃生。
王希慷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放养安涴。
虽然最初是梁束托付,但接近三年时间下来,他都把安涴当成自己亲妹子了。
他比安涴大十多岁,哪能让她再出事。
正想着事,肩膀被拍了一下。
王希慷侧头一看是梁束,惊讶挑眉,“你不过去?”
梁束顺着王希慷目光看过去,安静看会安涴才摇头,“不去,让她自己待会。”
这可稀奇了。
王希慷皱眉。
梁束只低声说了一句话,“一会儿拍离别那场戏。”
王希慷也看过剧本,这么一说他就懂了,恍然啊了一声。
《吞雾》是一部缉毒背景的电影,即使有男女主角应朔和林怀阳的爱情穿插,但也阻挡不了其沉重的基调。从应朔决定作为线人潜回毒枭亲生父亲身边时,基本就决定了他的人生结局。
当初他就觉得自己不会全身而退,所以才忍痛,毅然决然的和林怀阳分手。
但是他没想到三年后林怀阳会再回到自己身边。
这幕戏之前,应朔得知林怀阳是警方卧底,震惊不已。
再追问,才知道在应朔离开那年,林怀阳退学重新考了警校。
这是一场两个人惨烈的交心戏,因为这场戏之后彼此就将走向不同的人生终点,向观众展示大背景下个体情与爱的单薄和脆弱。
这是在安涴看剧本时就一直逃避的一场戏。
因为不知怎么,她每次看到这场戏时都会不可遏制的想到她自己和梁束。
好像啊。
里面女主林怀阳对男主应朔说的那些话好像都很熟悉,好像当初梁束都跟她说过。
安涴轻而易举地沉浸在林怀阳的情绪里,沉郁又强撑乐观坚强。
她垂头安静在角落里等着。
没一会儿就听魏导喊开始。
她抬头,看到梁束从门外进来。
明明刚刚分开,昨夜一直手拉手睡的。可在看到他这一秒,眼泪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在她眨眼时坠下。
忙抬手擦掉眼泪,慌乱撇开脸。
这时剧情已经进展到应天良已经知道应朔身份,但派应朔去码头交货。说是交货,其实是场鸿门宴。
如果警方不能抓住机会在那时得到应天良的关键证据抓住他,那应朔去码头之后,基本这条命就会交代在那。
情感上林怀阳不想让他去,明知是死,不想让他赴死。
但是理智上她是警方派来的卧底,从职业身份上,他们这样也是为了以自己的脊梁保护自己的城市,保护更多百姓,让他们能好好的活。
可那是她的爱人啊。
于是安涴紧紧攥住梁束的袖口,仰着脸,泪眼朦胧地凝视着他。雾蒙蒙的根本看不清,但安涴根本不敢眨眼,怕一眨,眼泪就会滚滚而落。他看着也难受。
这好像是她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没关系啊宝贝”,粗粝的指腹擦过她发红的眼尾,“哥福大命大,还得回来娶你呢,不一定会死呢是不是。”
他居然敢说死。
她又气又恼,直锤他胸口。最后动作渐渐缓慢,她双手攥住他衣襟,额头靠在他的胸膛,眼泪终于止不住,淋漓落下。
这一哭,如大坝开闸放水,根本止不住。
她先是趴在他胸口,而后抱着他,从咬住嘴唇无声哭泣,到最后失声痛哭。
他也低着头,双目赤红,眼泪安静垂落。
过了许久,几乎缺氧要晕过去,他强势制止她。
“别哭了,哥问你件事。”
他弯腰,额头贴上她的,“有件事,到这关头了,你能不能跟哥说句实话。”
她抬眸,抽噎着等他说下去。
他目光往下滑,定在她的小腿上。
喉结滚动,半晌后才哑声开口,“腿现在怎么样了,最近还疼吗。”
她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立刻握住他手腕。
“不疼了,早不疼了。”
她坚定地回答,嗓子却因为刚刚哭泣在发抖,显得没那么有说服力。
果然他目光黯淡下去,他俯身,用掌心小心贴在她的小腿上。
“是不是如果没认识过我,你就能好好跳舞了?”
他低声呢喃着,到最后几个字时几乎听不清。
应朔父亲早早离婚离开,母亲又在他十四岁坠楼。
在他像个流浪狗在街上徘徊时,是林怀阳将他领回家。
温暖他,照顾他。
他们是有过几年温馨陪伴的,尤其在林母的眼皮子底下纯真暧昧,如果老了回想,也颇有一番滋味。
可一切在应天良重新出现后戛然而止。
那天有辆车朝他呼啸而来,林怀阳第一时间挡在他身前,他反应过来时反手将她拽开,但还是晚了。她腿受伤,去医院后医生说她再也不能跳舞。
林怀阳就这样与她做舞者的梦想擦肩而过。
之后应朔一直很自责,尤其是潜回应天良身边后,他没放弃探查,终于发现当年那场车祸是人为的。他更被无边的内疚悔恨包围,在与林怀阳分开的这三年,每个深陷肮脏敌营的日夜,他都在噩梦里度过。
每一晚他都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被车撞飞,自己却徒劳无力根本救不了她。
在重逢那晚,他第一反应并不是欣喜,而是恐惧。
他害怕他会给她带来更多厄运。
她在听到他的问题之后迷茫一瞬,抬眸看他,撞进他眼底翻腾的痛苦。
她这才知道他居然还没走出来。
她低眸握住他的手,将手指挤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交握后才哑声开口。
“我那时候的确想专业跳舞,可是梦想一定会实现吗?我小时候还想当宇航员呢,应朔。”
她喊他的名字,“哪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人的想法都是变的。难道你一直因为这件事折磨自己吗?”
他凤眸更红,连眼白都满是触目惊心的红色血丝。
“可是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你就能继续跳舞了。”
她弯弯唇,泪中带笑,“可是老师也说我身体条件并不适合继续跳舞,你不记得了吗?”
他抿唇,目光沉沉。
“不要自责,既然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为什么要自我消耗呢?”
“那都是别人的过错,更重要的不应该是我们还在一起吗?”
她抱住他,“不应该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要用因为别人影响我们的感情。”
话音落,念完台词,安涴怔愣一瞬从戏中情绪抽离出来,睫毛颤唞着,她缓缓低下头。
额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感受到他抬手抱住自己,缓缓收紧。
安涴陷入了另一种情绪。
一道闪电劈进脑海,将错落的雾影牵到一起,虽然还是有她看不懂的部分,但她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之前她为什么下意识这样排斥这场戏。
刚刚她每句安慰他的台词,都那样熟悉。
记忆翻腾,破土而出。
许多年前在医院里,她在医院里慌乱无措,得知他再不能考警校被内疚淹没慌乱的要逃开他时。他在医院楼梯间捉住她,双手握着她肩膀,无比强势坚定说了一番话。
与她刚刚说过的台词如出一辙,几乎一个字没变。
安涴重重闭上眼。
他好像偷偷地做了许多事。
明明看起来是个倔强臭屁的钢铁直男,偶尔
已经哭肿的双眸又开始泛热。
她抿紧嘴唇,抓紧他的衣襟。
不一会儿,他的衣襟彻底湿透。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温柔地抚摸她单薄的背脊。
低头为她捋好凌乱的发丝。
安涴缓了好一会儿,才将泪意彻底压下去。
等她再抬头时,周围已经空荡荡,剧组工作人员不知何时都已离开。
她扫视一圈,隐隐明白些什么,仰头看他。
梁束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抱到身后的木质办公桌上。拍拍她双腿,站在中央,低头看她。
无声对视,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可目光交织间,又好像说了万语千言。
“懂了吗?”
他指腹又抚过她眼尾,一如刚刚戏里一样。
这场戏,能打开你的心结么。
他在心中无声低喃。
“为什么我的台词那么熟悉?”
刚刚哭了太久,安涴说话时还有哭腔。
沙哑的,溼潤的,像秋天村边果树结的野果,咬一口都是酸涩的汁液,咽下果肉后,还会有点苦。
梁束莫名想到他们幼时去偷摘野果后的那个吻。
所以梁束挑眉,对她意味深长地笑笑。
指尖往下,从眼尾沿着她的脸颊滑到她温软的唇瓣,按住。
“你猜呢?为什么熟悉?”
揉了揉,“猜对了今晚给你个惊喜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