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花酒
第三十章花酒
◎小姐,我热。◎
见到阮辽的那一刻,楚真真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巨大的无力感。
这感觉像是凭空生出,并且来势汹汹,排山倒海一样,将她整颗心吞没下去。
想要说出口的话,就这样生生顿在舌尖。
楚真真想,何必闹得如此决绝。毕竟任务一场,总不该这样难看。
站在阮辽面前,楚真真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奔走生风有点可笑。到头来,她站在阮辽面前,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反倒是阮辽率先开了口。他说道:“真真,在天玄门里闷了这样久,可觉得乏闷?”
楚真真眼前一亮。这简直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话茬,她迅速回道:“当然闷了,门里一天天的,又没什么新鲜事。”
她说着说着,话也不怎么过脑子:“要不我俩出派玩玩吧,阮辽。”
此话一出,楚真真又立刻改口:“罢了罢了,你是仙君,也不好在外面抛头露面。”
“无妨,可以陪你出去玩。”
楚真真慢慢啜了口酒,辛辣酒液入喉,她神智也清醒许多。
缘因面前的阮辽身形淡去,而了了眸中亮起微光,一双墨水似的眼,清冷冷朝她看来。
她勾着唇,压低声音道:“了了,你神通广大,什么都算到,活得很辛苦吧。”
了了微微颔首,低低道:“小姐,奴在。”
亲亲小听:?
仙君阮辽的身影完全消弭不见,而奴仆了了目光清浅,望着楚真真:“我以随从身份,与你出行。”
了了低眸,似乎很认真的思索起来。片刻,他道:“很辛苦。”
殿中行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了了眉眼清俊,应声走来。
楚真真已经不是太想和他说话。她沉默片刻,问道:“阮辽,你是不是有什么扮演奴才的癖好?”
“小姐怜我。”
少女半眯着眼,悠悠说道:“什么东西都靠算,你的人生还有一点意思吗?从出生到死亡,人生中发生的每件事都是确切的。活着就像走马观花,像在看一本早就看过的天书。”
“没有惊喜,没有意外,早早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很快,楚真真的羞愧之心就变成了惊骇。
了了摇头:“未曾。”他顿了顿,又说:“奴可以算。”
楚真真:“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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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楚真真小姐带着她的奴仆了了出了天玄门。
楚真真:“……”
不知为何,分明是一个人,楚真真却觉得在面对了了时,说话恣意许多。
哈哈,阮辽你小子是真可以,装起奴才来一套一套的。
反正是仙君自愿扮演的,不关她的事。
真的很真:你连道侣的名字都没有告诉我。
了了眉目平和:“并非,奴只伺候小姐。”
片刻后,了了很轻地咳了一声。
了了侍奉她的那一日,自己还曾刁难过了了。如今面对阮辽这个主人,她才后之后觉地生出一点羞愧之心来。
面对此情此景,楚真真愣得唇瓣微张,而后艰难地对着了了,吐出一句:“阮、阮辽?”
了了抿唇不语。
自从知道阮辽就是了了之外,楚真真听到他说这个“奴”字就头大。她竖起手掌,说:“停,不要整天奴来奴去的,也不要什么都算。”
楚真真瞧着了了脸颊微红的模样,笑道:“喝不了酒,还学人喝酒做什么。”
楚真真饮尽壶中最后一滴酒,闻言,叹了口气。
真的很真:小师弟,看看道侣。
楚真真继续说道:“说实话,如果你把我一辈子中发生的所有事都罗列出来,我还真的不敢看。”
楚真真坐在酒馆里,单手扣着玉简,飞快地在上面画字。
亲亲小听:宁听,城中知名天才法修。懂不懂天才法修的含金量啊?
嗒的一声,楚真真懒洋洋按灭了玉简。她拎起酒壶,吨吨地灌了一口,偏头转向了了,问道:“听说过宁听吗?”
了了拿起桌上的酒壶,依着楚真真的模样,饮了一口。
阮辽偏头,朝殿中唤了一声:“了了。”
她原本打算先去花楼逛一圈,但思及自己鸽掉小师弟的壮举,楚真真还是决定联络小师弟,先去看看他的道侣再说。
他尝到嘴里的辛辣味道,面上没有表情,只是看向楚真真。
亲亲小听:在恋爱,勿扰。
楚真真看一眼了了,又看一眼阮辽,略有些心虚地垂下眼。
楚真真很快接受了奴才了了的配置。既然了了要做她的侍从,楚真真也不客气,干脆照单全收。
她望向了了,道:“那么,这一路上,便都不要算吧。”
“和我一起过过寻常修士的日子。”
了了道:“好。”
喝完酒,尹枕流的玉简消息也回复了。楚真真看了眼玉简,很快带着了了赶过去。
尹枕流给楚真真的方位是城中的青云客栈。
楚真真看着手中的玉简,丝毫没有不该叨扰他人的自觉,只是啧啧两声,道:“我小师弟都带道侣去客栈了,唉,终究是长大了。”
了了问:“小姐也要和奴外宿吗?”
他声音清冷,神色平静,仿佛说出来之前在心中练习过千万遍。
楚真真觉得头疼。她吸一口气,很耐心地和了了强调:“了了,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我要外宿,也不会别人同宿一间房。”
了了眉眼低敛:“奴知道。奴与小姐,本就生分。”
楚真真觉得他太非黑即白。不做亲密之事,便是生分?
青云客栈位于华光河的城中心,离天玄门并不远,不消多时,楚真真与阮辽便已抵达。
因是城中最大的客栈,故而客栈修得极高,远远望去,竟有入云之势。若不说这是客栈,楚真真几乎都会怀疑这是哪个修真门派的藏书阁楼。
在客栈门前一抬头,便是一块黑匾,匾上金字龙飞凤舞地书着“青云客栈”四个字。不必走进去,楚真真就知道客栈内里必然修缮华美。
果不其然,甫一踏进门,眼前赫然是一片米幻仙景。
白鹤振翅,凤鸟翱翔,远望是青黑的山崖,近处被一道琉璃似的水流分开,沿着山脚潺潺流来,由远及近,一路流到楚真真脚边。
楚真真先是一晃眼,随即意识到这是一个精妙的景观阵。她抬起脚,脚下的琉璃水流便自如地分开一条岔路,一路引她朝里走去。
走了几步,楚真真轻易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景观阵后摆着一个台子,尹枕流就趴在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里的宝珠。
他玩得入神,直到楚真真叫他一声,他才堪堪抬起头来。
楚真真道:“怎么坐掌柜的位置,在这代班吗?”
她本是调侃,不想尹枕流当真点点头,没精打采地应道:“是啊,我现在是代班掌柜。”
楚真真头上缓缓浮现一个问号。她左右看了两眼,又问:“你道侣呢?敢情你带道侣来客栈,就是为了兼职掌柜的?”
尹枕流掀起眼皮,十分嫌弃地扫了自家师姐一眼。
他说:“师姐你有病吧。有没有一种可能,我道侣就是这儿的掌柜呢?”
楚真真:“你道侣呢?”
提到这个,尹枕流更没精神了:“她去研究阵法了,阵痴子一个,你们现在是没法见她了。看到门口的景观阵吗,那就是她摆的。”
少年恹恹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又扫一眼台前的楚真真和了了,随口道:“师姐,又换了新男伴?这个不错。”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台间摸索了两下,摸出一块红玉玦来,丢给楚真真。
“给你开间天字房,自己玩去吧师姐。我还要等我道侣呢,今天就不出去了。”
说完,尹枕流又趴下了,完全没有再搭理楚真真的意思。
楚真真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红玉玦,陷入了沉默。
身后,了了嗓音有些飘渺:“住吗,小姐。”
望着青云客栈中华美的装潢,楚真真当机立顿点头。
“住,不住白不住,但是得让我师弟再多开一间房。”
了了垂下眼睛,神色似有失落。
安置好东西之后,楚真真躺在客栈的床上,神思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莫名的很想要见到尹枕流的道侣。自从尹枕流有道侣之后,他便肉眼可见的变得不太一样。
而楚真真自从听了尹枕流和他道侣的日常生活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心境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尤其是在阮辽才对她说出“爱”这个字的情况下,楚真真不得不多想。
她自觉对阮辽一直是家长式的照顾,无论如何,都跟爱不太沾得上边。
不过如今孩子大了,会对她生出别样的情愫,好像也并不是很奇怪。
楚真真越想,越觉得头脑混乱。她猛地自床上起身,走到门前,一把拉开门。
没什么好想的。想那么多,还不如去追月楼再听点儿小曲呢。
只是门刚打开,楚真真便看见一双漆黑的眼。
是了了。
不知为何,了了靠得有些近,近到楚真真能嗅到他身上的桂香和溼潤气味。
他似乎刚沐浴过,眼睫湿漉漉的,衬得一双眼眸更如黑珍珠般润泽。
而且……他衣衫略微散乱,似无意又似有意的半露出流畅的锁骨,敞开的襟领隐约可见胸膛轮廓。
楚真真只看一眼,眼神立时便挪不开了。
她一贯难招架美色,尤其是了了这等模样清冷,神色隐忍的。少年丹唇微抿,脸容秀丽,睫羽微微闪动时,眼中的情愫似是将要满溢。
心下那点喝花酒的兴味,在这一刻,尽数转移到了眼前人身上。
楚真真目光变得有些缠绵。然而她仍然抑住了那点兴味,声音平稳地问:“有事吗?”
空气中传来似有若无的甜香。了了眸中泛起一丝迷蒙,使得他唇上颜色愈发鲜艳润泽,身上的香气也愈发甜腻勾人。
下一刻,楚真真耳旁吹拂起一缕灼烫的气。
了了勾住她的肩,呼吸分明在她耳侧。他声音低低,吐息滚烫:“小姐,我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