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梦
第三十六章梦
◎他会入她的梦。◎
身侧的妖物越来越多,明秋色脸上的神色却越发沉着。他眼瞳深黑,目光保持着一种古怪的沉凝,剑抵在胸`前,堪堪作出保卫自己的姿态。
少年看似节节后退,妖物却愈发焦灼不安。它们包围明秋色的阵法一点一点收紧,闪烁的阵眼摇晃在明秋色足下。
阵眼是妖气聚拢之处,凡是靠近都会受其影响,若是受妖气侵袭,便会激发修士体内灵气的犯冲,使人极易入魔。
明秋色运着足下步法,他的体力已微有不支,唇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显得苍白。
饶是如此,他仍是唇瓣微动,默默念着什么。
妖物的包围圈一点点收紧,明秋色的眼眸也渐渐加深至浓黑颜色。他一剑斩下左手边妖物的头颅,赤色的血溅湿他半边身子,在月白的襟袖上留下触目的血渍。
距离一刻钟还有五瞬。
明秋色眼睫开始颤唞,握剑的手却极稳,再次斩下一只妖物的右爪来。
这妖物吃了疼,一时间尖利地嘶叫起来,探出的左爪指甲骤然伸长至可怖的长度,狠狠地划破了明秋色半边脸颊!
霎时间,明秋色脸上的血痕漫开淡淡的玫红颜色。他深黑的瞳孔泛起一线妖异的红,这是被妖气侵染的前兆。
一瞬。
如果当初明府尚在时,他没有心软给那一个门房通传,明府的命运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
一种极其惘然的失落萦上心头,少年缓慢地举起剑,眼前闪过许多画面。
明秋色眼前一片模糊。
但很快,妖物便重新凶狠地扑了上来。这些妖物并非修士,只是灵智初开的妖,眼中犹然带着闪烁的红光,昭示着浓烈的杀意。
明秋色一遍又一遍地挥着剑,目中赤红的血意越发浓厚。
有妖修血洗明府的画面。府中每一个人头滚落在地的时候,都会在墙上溅出一串红梅似的血花。
他逐渐变得不知疲倦,不知疼痛。眼前的一切妖物都像是憧憧的鬼影,手中剑机械地刺穿一道道影子。
他眼前的猩红变得愈发浓重,手中剑挥砍的方式也愈发粗暴。一只又一只的妖被他斩下首来,血泊蜿蜒一地,淌在华光河明亮闪烁的石板上,浓稠而暗沉。
少年脸色淡漠到冰冷。他剑上萦着一层真气,剑锋猛然划出一道圆弧。弧状的真元四溢散开,一时间竟令身侧的妖物行动滞缓片刻。
楚真真没有来。
与视线中的猩红不同,这红光是热烈明媚的。像是一捧骤然泼洒而下的焰光,蛮不讲理地侵入这一方妖息弥漫之地。
还有三瞬。
楚真真神色散漫,单手执着一柄光华橙红的大刀。
明秋色的瞳眸涣散了起来。他低喘着气,半倚靠在墙角,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光芒太过灼热,令明秋色微微眯起了眼。
明秋色仍旧在挥剑,但妖物已经将他浑身上下裹挟起来。
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
楚真真最终还是骗了他。她没有守约,也没有来。
她骗了他。
妖物奔涌而上,经脉的撕裂痛楚和皮肉绽开的痛杂糅在一处,分不清到底哪个更痛。
这一切其实怪不得旁人,也怪不得楚真真。是他妄信他人,才会沦入这般境地。
直到一道赤红的光劈开暗沉。
还有楚真真在他床榻前,恶劣又强硬的模样。她照料他,行径分明无耻,却满口仁义道德,哄得他生生信了许多。
有他初遇楚真真时,少女手执珠钗的画面。珠钗犹然染着明府那日的血,森冷晦暗的显现在他眼前。
因妖气侵袭的缘故,明秋色眼底也泛起了同样的红光。
明秋色的动作显而易见地滞缓下来。他已受妖气侵袭,五感又尽失,如今对外界的声音和刺激反应迟钝,不再能够有效反击。
他的力量快要竭尽,浑身上下的筋骨都泛着针扎般的疼痛。
这些妖甚至不是为了妖王的悬赏令而来,它们只是贪吃血肉的小妖。但饶是这样低等的妖物,在今时今日,明秋色也没有丝毫办法奈何。
血色和暗色模糊眼底,他心间升腾起分明的恨。
身上的伤口渐渐变得冰冷,血液不知倦的流,好像已经将他体内的热意流散殆尽。
视线里的红越来越重,大抵是妖气深厚到了一定程度,经脉的疼痛就变得不值一提。唯一具象的触感,就是眼目里脓血一样的热意。
少年面若冰霜,唇角溢出一点鲜红。
阵眼在明秋色脚下陡然绽开,爆发出磅礴浓郁的妖修气息来。绛紫色的妖气升腾而起,模糊了少年眉眼。
明秋色半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时,他眼底晕开一片混沌的红意。
神智像被裹在一层茧中,触之不及。
经脉中,妖气和灵气的碰撞犹如将他的经络生生撕裂,遍体的痛楚令明秋色神智恍惚了一瞬。
明秋色眼中泛起蒸腾的恨意。
炎华火龙刀很大,几乎能够比拟少女的半边身子。然而她只是这样一手松松散散地拎着,好似一点不费力。
假如一开始,他就想着独善其身,就不会因为旁人的一句承诺只身赴险。
明秋色阖上眼,在感到无力的同时,一股喷张的热气冲上头颅。
明秋色怔怔然地瞧着,目中的红意在焰光的照耀下黯淡一瞬。
焰光烈烈的大刀旁,少女弯唇一笑:“明小少爷,你还好吗?”
身侧的妖物在感知到化神期的强大威压之后,就慌不择路地仓皇逃窜起来。然而当它们将要踏出这方威压地界时,一道燎燎的热意便自它们头顶炸开。
刹那间,满地生出焰红色的花。
灼灼烈焰炙烤着数以百计的妖物。极其尖利的嘶叫之声划破了天际的云,而烈火中的楚真真恍若未闻,只是一步步走向阵眼中央的明秋色。
明秋色此时的状态着实谈不上有多好。
少年浑身是妖修抓裂的伤,身周萦绕着淡淡的妖息,眸中红光一线,显然妖气已经入了经脉,很有几分入魔之兆。
楚真真蹙了蹙眉。像明秋色这般的情况,恐怕不是简单的伤口处置就能安顿好的。他本就重伤未愈,经脉里还有阮辽的八道剑气,如今又被妖气入了脉。
在这种情况下,能维持住神智,就已实属不易。
当下之计,必须要想个办法将明秋色体内的妖气引出来,才能够勉强避去他入魔的风险。
楚真真思索了片刻,在储物戒中翻找起来。
找了半天,只找到一样看上去就不怎么靠谱的灵器。这东西是将别人身上的妖气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楚真真原本不想用。
但是看着明秋色雪白的脸和唇,楚真真一咬牙,还是决定用在自己身上。
到底是自己的任务对象,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明秋色入魔。
明秋色此时已经看不太清眼前物事。但他仍然知道,眼前那个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不知捣鼓着什么东西的人,就是楚真真。
少年低下头,压下眼中热意。
算她识相,知道回来。
知道守约。
楚真真研究了一下储物戒中的灵器使用方法,很快就给明秋色用上了。
在感知到明秋色体内的妖息汩汩流出来时,楚真真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之所以来晚了,是因为她给明秋色发完玉简后,感知到周遭有一股浓郁的妖气。
楚真真的第一反应是追去。但考虑到任务对象第一的前提,楚真真仍然回头去找明秋色了。
然而就在她转过脚步的那一刻,身侧的妖气忽然浓郁到可怖的地步。
楚真真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不能迈动步子了。
像是被妖气挟持了一样,她的动作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就连她的意识,都短暂地空白了一下。
这是楚真真自两百年前下山以来,就从未遇到过的事情。
这绝不是简单的妖气。能够禁锢住她脚步的妖气,楚真真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迹象既然和妖气有关,那么很有可能,她在承接了明秋色体内的妖息之后,也会出现同样的症状。
于是楚真真连珠炮似的对明秋色说道:“明小少爷,我现在用灵气将你体内的妖气渡到我身上,之后我可能会有一些诸如动弹不得的表现,你到时候看着情况,照料一下我啊。”
她说得极其自然,就好像笃定明秋色天生就会救她一样。
明秋色扬起眉。他能感知到自己的神智正在一分一分地变得清明,这个认知却令明小少爷很有几分心烦意乱。
他不明白楚真真为什么要对他至此。
自己和她的关系,甚至谈不上熟稔。就仅仅只是为了偿还所谓罪债,就能够为他做到如此地步吗?
明秋色觉得困惑。
她对旁人,也是这样的吗?
心烦意乱之下,明秋色偏过头,声音发紧地问楚真真:“你凭什么笃定我会救你。”
说白了,他们二人关系也并没有熟到交托生死的地步吧。
不曾想,楚真真只是睨他一眼,很自然地道:“随便你。爱救不救,不救拉倒。”
明秋色一口气噎在嗓子眼中,上不去下不来。
随着神智渐渐清明,他看清了楚真真的脸。
少女容色娇俏,如今眉眼间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她半敛着眸子,一副将要睡着的模样。
明秋色再一次抿紧了唇。妖气入体的感觉并不好受,尽管楚真真已经是化神之体,然而修士经脉内的灵力越精纯,被妖气冲击的感受就越差劲。
她境界那么高,遇上这样的浑浊的妖力,一定很难受吧。
尽管明秋色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楚真真如今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他。
妖气入体的神智模糊已经转移到了楚真真的身上。和之前走在街上的感受一样,楚真真此时意识渐渐模糊,甚至空白了一瞬。
然而这样的空白,却无端使楚真真感到了片刻安心。
自从来到修真界以来,她每日每刻都在奔波,像这样能够意识空白,安然入睡的日子,倒还真的不多。
意识模糊之间,楚真真的眼皮越来越重。
眼前人倒下去的一瞬间,明秋色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他低眼看楚真真。怀中少女睡颜乖顺,眼睫低低垂着,唇色嫩红,像是极疲乏之后难得的安睡。
半点没有妖气入体的模样。
明秋色忽然站起身来。他将怀中人抱得紧了些,一步步朝医馆走去。
他身上的伤犹然汩汩朝外冒血,抱紧人的同时,血也愈发奔涌得厉害。明秋色只是眉眼凛然,浑然不顾自己衣衫正在一点点朝下滴血。
这一切,尽皆收在阮辽眼底。
仙君指尖蜷缩,微微发起抖来。
他眼前浮起他和楚真真初遇的时候。也是两人狼狈,也是遍体鳞伤。
彼时的楚真真带着一身魔血,朝他伸出手。
而今,明秋色浑身淌血,怀抱着因渡过他妖息而昏迷的楚真真,一步一步走向医馆。
一切都仿佛宿命般的重叠,她和明秋色,她与小阮辽,都是如此相似。
阮辽指节搭在天演盘上。他的指尖一遍又一遍,无意识地摩挲着盘上的铜质莲花。
他算了这许多时日,临到头来,竟发现自己不敢算。
正如明秋色不明白楚真真为何对自己这样好,少年阮辽也曾探究过这件事。
在楚真真遇见阮辽之后,曾有一段指点他剑术的时日。她明媚地笑,对小阮辽伸出手,问自己有什么能够帮他。
而小阮辽冷冷地看着她,一双鸦青眼瞳泛着无机质的凉。
他自小便心细如发,擅感知旁人情绪。他自然看得出来,楚真真并不是对他有所青眼。
自然,在他落魄至此的时刻,从未有人对他有过青眼。
小阮辽天生一双鸦青眼瞳,看谁都沉凝。可是在他成仙君之前,未有人正眼看他。
性子清冷,是因为少与人接触,也不愿与人接触。
就像明秋色妖息侵体、生死一线时,楚真真的刀光劈开了浑浊的妖气,宛如天神般降临。
在瞧见楚真真的第一眼,小阮辽便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冷。
她是炽热的,明媚的。而他狼狈泥泞,浑身濡湿。在那样瓢泼的雨夜里,他会下意识排斥她。
他们并不是一样的人。
可偏偏,她如光一般,降临他的世间。
阮辽容色如雪,他清冽的眸光落在那本邪修书上。而后,他弯起唇角,很清浅地笑起来。
真真昏迷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会入她的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无论如何,她都该多看他一眼。
*
楚真真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好。自穿越以来,她一贯睡不安生。
穿越之前,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高中生。每日埋首学业,身体漂浮在书山笔海里,业余的爱好是看看小说。
在穿越之前,她也并不是没有设想过,自己会穿进某本书里,亦或是某个世界。总之,她想要一场奇遇,想要在沉乏无味的生活中掀起一些不同的波澜。
每个人都是这样活着,庸庸碌碌,她为什么不能换一种方式,为什么不能活出自己的新生活?
只是穿越之后,楚真真觉得自己太过天真。除了初时在山上,她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少年生活之外,剩余的时日,都在为天道的所谓任务奔波。
因此她嗜酒,嗜男色,嗜一切能够让自己短暂得到解脱的东西。都说及时行乐,她做到了。
凡有空闲,她都不吝挥霍,将自己的快乐寄托在各种各样的物事上。
只是到底空闲。楚真真记得刚刚上山时,师父问她,你的道心是什么。
那个时候,楚真真并不懂什么是道心。她只是很笼统地挑了个回答,她说自己要匡扶济世,说自己想要成为一个很好的修士。
两百年过去,她却什么也没有做成。
又或许是有的。无论如何,她从前的任务都是拯救阮辽,将他培养成一代仙君。阮辽也的确如她所愿,做成了一个很好的仙君。
天玄门是一个很好的门派。四方仙城里,阮辽的名声都振聋发聩。
她一手养大的小阮辽,是这样好的人。
黑沉的梦里,楚真真扬起一个满足的笑。她看见了阮辽居于高台之上,玉润冰清,疏冷无情。
下一刻,楚真真眼前却出现了另一副画面。
了了带着一身清浅桂气,语声低沉呢喃,轻轻说:“小姐,我热。”
画面再转,了了眉眼幻化,变成了阮辽。
阮辽嗓音清浅:“还会管我吗,真真。”
“如果我说,爱你,心悦你,想要旁人再看不见你,你还会管我吗,真真?”
楚真真忽然觉得心慌意乱。她手忙脚乱地推开眼前的阮辽,低垂下头去。
她一贯轻浮,去花楼时也是这番轻巧做派。唯独在面对阮辽的时候,她却做不出那般模样。
朝夕相处这样久,她不想要欺瞒阮辽,不想要将那个不真实的自己展露在阮辽面前。
明明了了也是她喜欢的美人,楚真真却无法在得知他是阮辽之后,再对他上下其手。
对阮辽,这些都不该。阮辽是她一手养大的崽子,是冰清玉洁的仙君,而不是那些可供取悦的、一无是处的皮囊。
眼前的虚幻影子尽数消失。楚真真怔怔然看着眼前的黑暗,恍恍惚惚明白自己刚才所见都只是幻觉。
是了,她刚刚渡过了明秋色身上的妖息,神智会受到波及影响,会看到一些虚幻的东西。
不对,不是虚幻。阮辽的话是真真切切与她说过的,了了也是真实存在的。
身周是温软触感,楚真真想,自己此时大抵在一个被褥里面。正好,她能够安然睡一觉了。
她沉沉阖上眼,这次,她真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自己第一次给小阮辽庆贺进境的时候。小阮辽在阮氏家学中不受待见,修为一直跨不进炼气的门槛,因此总受同砚背后耻笑。
今日,小阮辽终于突破进境。
他的进境,说来还是楚真真坚持不懈地去魔窟中采药,然后再花重金去药铺子里打成丹丸,喂服阮辽,硬生生将他原本不算太好的经脉拓宽。又冒着各种危险,摘来许多灵草灵植,将他的丹田灵气垫得浑厚。
这一日,楚真真一如既往从魔窟中走出来,手中捧着一株大灵草。
小阮辽堪堪炼气,还需要不少灵气补充。她特意采了一株很大的灵草,决定当做他的进境礼物送给他。
有了这株灵草,阮辽丹田中的灵气定能更加精纯,离踏上仙君的道路也更近一步。
楚真真拎着灵草,轻轻推开小阮辽的房门,面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她弯着眼睛,笑道:“恭喜你正式踏入炼气门槛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修士啦。别人若是说你,你就打一道气甩他脸上。”
伏在案上的小阮辽抬起头来,眸光泛着微微的红。
楚真真一愣,旋即便见面前那如玉般的小少年冷声道:“滚。”
“我不想见你。”
“你什么时候滚出去?”
楚真真头脑嗡然,刚想要说什么,却在看见小阮辽眼里的红光后明白了什么。
他大概是心魔再次发作了,将自己看成了他的娘。
楚真真轻手轻脚地将那株大灵草放在案上,想要上去安抚他。
下一刻,她颈上被冰凉的五指扼住。
小阮辽脸色森冷如修罗,他稚嫩的嗓音没有一丝感情:“滚出去,不要再碰我。”
楚真真喉咙滚动了一下。她分明可以挥开小阮辽,然而她如今却没有更多动作。
缘因她今日采这株大灵草时,被一旁的妖毒花刺了一下。
此时此刻,毒素才姗姗发作。妖毒花的毒发作起来很凶,楚真真头脑昏沉,四肢开始发疼。她的喉咙仍旧被小阮辽扼着,不知过了多久,小阮辽才松开手。
而后,楚真真看见小阮辽冷着脸,捏起那株灵草,一下一下将灵草撕碎。
原本就被毒素侵占的脑子像是轰然被炸开。楚真真不可置信地看着小阮辽,而小阮辽只是眼瞳泛红,嗓音平平道:“我不要你的东西。你送我的,我半分都不会要。”
“滚出去,我不要再看见你。”
楚真真站在原地,试图伸手去安抚他。
毒素漫在身体四处,使得她指节都发着软,探出去时也带着不可抑制的颤唞。
下一刻,楚真真的手被猛然攥住。
小阮辽恨得双眼发红,他一字一句地说:“滚出去,楚真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