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禁阵(3)
第七十八章禁阵(3)
应平并不是一开始就和他们一起来的,是在山脚底下才偶然碰到的。就算他们一行人来之前跟北山寺打了招呼,也不可能提前预知到应平也会来的事。
而他们来北山寺后走的路不是香客众多的后门,而是走的偏门,路上并没有遇到过方君缪,他不可能看见应平来了。
就算有人去说也不合理,这边认识应浅的人都很少,怎么可能会认识一直待在应家祖宅的应平?
仿佛感觉到应春晚的脚步停了下来,前面的方君缪“嗯?”了一声转身,看着脸色僵硬的应春晚不解地开口,“春晚哥哥,你怎么了?”
应春晚没说话,但一只手已经摸索着往自己的包里摸了。
方君缪没等到应春晚的回答,又耐心地问了一句,应春晚仍旧看着他没有出声。
他的指尖已经摸到了自己包里背着的黄符,立刻就能抽出来。
一只冷冰冰的手握住了应春晚的手腕,应春晚隔着袖口都能感觉到那只手传来的森寒的温度。
方君缪一只手抓住应春晚已经捏住黄符的那只手,脸上仍旧挂着一贯温和的笑容,但双眼眼神明显阴冷到了极点。
“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和你互相扶持着在那个家里咬牙熬下来的人的也是我!可你为什么出去一趟就带回来了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孽畜!”
“你松手!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脸仍旧是方君缪的那张脸,但却没有了之前那股隐隐约约的弱气感,反而变得相当阴冷,比起那些真正的恶鬼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看着呢,看得清清楚楚,我不是一直都在叫你春晚哥哥吗?啊?哥哥?”
“之前.啊。”
“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你看清楚,我是应春晚!”
应春晚心里猛地一颤,还没想清楚这其中的关系,抓着他的人又出了声。
应春晚听得糊涂,只是看着方君缪现在疯魔的样子,大概猜出他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了其他的什么人。
他用力去扒开方君缪捏着自己手腕的手,但方君缪不知道怎么回事,力气大得惊人,死死扣住他手腕的五指纹丝不动。
说到这里,方君缪的声音已经隐隐有些发抖了,眼角沁出一丝十分不详的红色,血丝缠绕上那双瞪得大大的阴毒的眸子,一看就不是正常人会有的模样。
“是啊,你永远只记得我乖巧的样子,为了让你开心,我一直勤勤恳恳装成你最喜欢的活泼听话的模样。”
他肩膀一痛,方君缪松开了他的手腕,改为死死抓着他的肩膀,一张脸和他凑得极近,腥红的眸子和那时候在东河村即将堕化的何叶像得出奇。
方君缪脸上划过一丝怀念之色,目光又柔和了下来看着应春晚,仿佛想起了许久之前的回忆,看得应春晚心头一怔,有些困惑。
但那片怀念之色也只是一瞬间就消隐下去,方君缪的表情又冷硬了起来,甚至比起之前还要更加冰冷,还夹杂着一丝阴寒。
他看着应春晚,歪了歪头一字一句地开口,“春晚哥哥不信我?”
应春晚看得心惊不已,方君缪说的话他更是像听天书一样一句都听不懂。
应春晚挣了一下没挣脱开,强行镇定地看着方君缪,“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好像点燃了方君缪的痛处一样,他眼角的猩红更加明显,连带着瞳仁似乎都隐隐发红,声音冷得像块冰,怨怼之情满溢而出。
方君缪的虽然语气仍旧温和轻快,但脸上不知为何浮上一层薄薄的怒气,连带着捏着应春晚手腕的手都用力了不少。
应春晚忍着手腕的疼痛,脸色微白地看着方君缪那张和何叶有几分相似的脸,一字一句道:“之前你不是这样的。”
方君缪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开口,“我是谁?春晚哥哥,我就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
那双猩红眼睛看得久了脑子就开始发晕,应春晚挪开眼,却又再度被方君缪掰了回来。
“看不清楚的人到底是谁啊?”
这声音怨毒,却又莫名如泣如诉,含着血一般。
“我一直记得你,春晚哥哥,可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应春晚胸口的那枚玉坠忽地又变烫了不少,痛得他忍不住叫了一声,脑海里莫名其妙划过一个银发的身影。
“师公.”
方君缪怨毒的瞳孔一下子缩得死紧。
“你还念着他.你还念着他!!”
应春晚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看见的是方君缪那张阴柔秀美的脸状若癫狂,捏着他的肩膀又哭又笑。
“春晚哥哥不记得了.没关系,我会让哥哥想起来的。”
*
北山寺前殿的一间茶室外,几个慌着躲雨的香客匆匆而过,路过这间茶室外时视线划过里面坐着的人,又忍不住放慢脚步多看了一眼。
白咎静静坐在茶室中,看着面前的方道长有条不紊地点着茶。
“白居士请用。”浮着一层均匀茶沫的茶碗递到白咎面前,白咎伸手接过,看都没看就搁在一旁。
方道长倒也不介意白咎这个态度,只是仍旧慢悠悠地给自己也点了一碗,轻斟了一口。
白咎抬眼,看着面前鹤发白眉的方道长。现在会用“白”这个姓氏来称呼他的人几乎都已经不在了,外面的人见到他都叫一声应前辈,也只有这位方道长才会唤一声“白居士”。
白咎收回眼神,他不是那种会感时伤怀的性格。等方道长放下茶碗后,他直接了当地开口。
“我需要那枚镜子。”
方道长笑了笑,“十八年前,白居士也是这么大言不惭地在老道面前一坐,直接丢下一句同样的话。没想到十八年后还是如此。”
白咎眼神晃都没晃一下,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催促方道长的回答。
方道长却并不急,只是又推了推白咎随便搁在桌旁的那个茶碗,“不急,白居士先喝茶。”
白咎面无表情,执起茶碗靠近唇边,垂眼时看见沉淀在茶碗底的茶叶。
他心里一动,再度放下了茶碗。
方道长静静地坐在对面,“白居士怎么不喝茶?”
白咎推开茶碗,静静道:“我从来不喝你这里的茶。”
方道长却笑了起来,“白居士脾气还是这么古怪,不过是一碗茶,哪有这么多讲究,喝吧,喝吧。”
他说着,一只手伸了过来,再度往白咎这边推着茶碗。
刚才还表情平静的白咎忽然伸手按住方道长伸过来的手臂,咣铛一声,茶碗从小桌上翻了下去,淡碧色的茶水撒了一地。
茶水流过泼洒出来的从茶梗,深色的茶梗中有几根微微蠕动的细虫。白咎斜眼看了一眼,按着方道长手腕的力气加重,另一只手忽然捏出一张符篆,猛地拍到了方道长的额头上。
方道长的表情霎时间就变了,刚才还悠然自得的一张脸一瞬间扭曲了起来,皮肤下密密麻麻鼓起一个又一个蠕动的小包,游走在整张面皮下。
白咎的眉头拧得死紧,划开自己指腹喷出一道血雾,泼洒在方道长的眉心中。
那张面皮顿时更加厉害地翻涌了起来,不一会儿,从方道长的眼眶下开始爬出密密麻麻细长的小虫,连带着口鼻中也开始涌出好些恶心的虫子。
这些虫子仿佛见不得光,一爬出来后就吱吱乱叫着化成了灰。
白咎看着这些化成灰的蛊虫,眼皮猛地一跳。
无数小虫从方道长的眼眶,鼻孔,嘴巴,甚至耳朵里爬了出来,直到最后一根小虫化成灰后,方道长的嘴巴里掉出一根明黄色异常肥硕的环形花纹的蛊虫。
几乎是蛊虫从方道长嘴巴中掉出来的一瞬间,方道长整个人猛地吸了口气,一下地扑倒在圆桌前,抽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起。
“白白居士?”
白咎拧着眉用一根香挑直接把那根明黄色的蛊虫钉在了圆桌上,“你被下了蛊,怎么回事?”
方道长喘过气后慢慢清醒过来,看到那根蛊虫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北山寺上下都被下了蛊,后山被辟出来做了阵眼,幸好白居士来了,不然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被人发现!”
白咎看着那条蛊虫道:“后山的阵眼,不出意外的话是万冤阵。”
方道长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万冤阵?怎么可能?万冤阵早就失传了!”
白咎抬头,脸色冷得出奇,手指指向被钉在桌子上的那根蛊虫,“金蚕蛊也早就失传了。”
现在不是纠结失传不失传的时候,方道长猛地站起来给白咎作了个揖,“多谢白居士出手相助,道观内还有其他弟子蛊虫未除,还请白居士能够再搭把手。”
“嗯。”白咎没有废话,站起来道:“你们那枚聚魂镜之后借我用一下。”
方道长哪儿能不答应,两个人快速走向后殿,路过一间茶室的时候听见里面几声异口同声的声音,“师公!”
白咎眉头一跳,转头看见茶室里围着坐了一圈的应浅几个人,视线划过,却没看到那个乖巧的黑发少年。
他心头跳得更厉害了,冷声道:“应春晚呢?”
屋内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应平有些惴惴不安地开口道:“刚才来了个人,说之前和我们一起去东河村的小道士想和他说几句话就带着应春晚走了.”
后面的方道长也顾不得这么多小辈在,急急走过来开口,“哪个道士?观里之前根本就没派人去东河村那边!”
白咎刚想开口,胸口忽然针扎一样猛地一痛。他脸色一寒,转身便往殿后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