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一览风情
走走停停,抵达景钰小镇已是傍晚时分。
霍霖霆拎着行李包站在顾师师的边上,单手揽着她的香肩,凌厉的眉梢间染着柔情,褪去了往日商场间岑冷的特质。怀里的女人长裙飘飘,束发齐腰,满脸恬静,将小少妇的气质演绎得活灵活现。
“三雨,晚上过来大姨家吃饭喏!”
大姨喜笑颜开,盛情邀请,视线逗留在霍霖霆的身上,完全忽视了先前极致喜爱的“老乡”——顾师师。
“不了,谢谢您,我们就不打扰了。”顾师师依旧保持着笑颜,手按在霍霖霆的后背,狠狠地掐着。
虽然大姨夹杂口音,但总归说的不是方言,而且一路上交谈已久,霍霖霆完全可以听懂,忍着背上传来的辣痛感,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看到霍霖霆点头,大姨才心满意足地冲着他们挥手再见,十步一回头地嘱咐着,记得哟。
待大姨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巷口,顾师师才深深地吁出一口气。从车上下来的这一道,她简直成了一个透明人,耳边都是大姨和霍霖霆的聒噪。
以前的李师师很少跟小镇的人有交集,所以并不认识这位大姨。据大姨自称,她是镇上妇女委员会的主任,实际上,她过去就是一媒婆,街上人都称她为“巧嘴张”。顾师师摇了摇头,真是应了那句,媒婆的威力可比雷,天地之间一张嘴。
“风景不错,就当提前度蜜月了。”霍霖霆趁她不注意,俯身就重重地“啵”了一口。
被“偷袭”的顾师师气急败坏,虽然早已习惯他动手动脚的行为,但这可是在小城小镇,大家颇为保守,她可不想惹人非议。
顾师师立刻弹开,一脸认真地嘱咐着他:“霍霖霆,我警告你,你给我检点一些。你敢再在人前对我动手动脚,我,我就把你丢下河喂鱼!”顾师师气急败坏,任凭平日再巧舌如簧,此刻却被逼得像泼妇一般。
看到她这副样子,霍霖霆心里更是欣喜,摸了摸下巴,表示自己懂了:“刚在车上不知道是谁让我插深一点,哦也对,夫妻间那点事儿就该在被窝里,是不是?不急,天快黑了。”
顾师师恨恨地摔下双臂,转身疾步向前走,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儿。
“唉,去哪儿啊!等等我,老婆!”霍霖霆长腿一迈,快步跟了上去。
并不知道顾师师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一路上她不说,他就不问。霍霖霆并不是热衷旅游的人,对青山绿水,自然美景提不起什么兴致。这一刻,他突然想起来江峯和景襄的旅行照边上附的一句话——如果有你在身边,其实去哪里都好。
当时,霍霖霆看到的时候撅了一句,矫情,酸牙。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所谓的旅行意义。就算道路再颠簸,旅途再劳累,但看到她脸上浅浮的梨涡,心里除了温暖,还是温暖。
“你能不能快点啊!慢死了!”顾师师停了下来,转过身,又是一顿抱怨。
霍霖霆从神游太虚中缓了过来,连忙迈开步子,疾步凑到她的面前。此时,顾师师放慢了速度,与他并肩齐行。
夕阳余晖下,一高一低的身影落在青石板路上,像极了美妙浪漫的画幅。
仅仅几月,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顾师师在心里默默地喟叹。
景钰小镇,全镇以河成街,大大小小的石桥衔接着每一条街道,屋宅傍河。水镇一体,处处彰显着一派古朴、明洁的静谧。穿过河埠廊坊,只见穿竹石栏,临河水阁,鼻间时不时蹿入清清湖水的气息,清新又淡雅。
走在石板小路上,霍霖霆又稍稍落后,眼前人一身素白布衣,黑色长发及腰,这一副美好的画面落入霍霖霆的眼底,他看得有些呆愣,不想她褪去了大小姐和大提琴营造的高雅,竟有了另一番味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好像是最近刚刚开发的。”霍霖霆看着她熟稔地行走在每一条街道上,实在好奇,忍不住发问。
顾师师微微愣怔,不知如何解释,只好板起脸来,警告他:“霍霖霆,我跟你说啊,等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说话,听见没?否则,你现在就自己回去。”
眉心一蹙,霍霖霆眯了眯眼看她,也不跟她计较,微微颔首,表示听明白了。
一路上,小桥、流水、人家,满满都是水乡风韵,好不醉人!
穿过几个街道,走到巷末,顾师师停下,忘了霍霖霆一眼,抿了抿唇,犹豫着。
眼前,是一座老宅,却不残破,梁、柱、门、窗上的木雕和石雕工艺精湛,只是稍稍带着年岁的沧桑。
“除却巫山不是云,唔,这是什么地方?”
屋外,斜斜地立着一块旧木,色泽褪去,但雕刻的字却是新涂上的漆。霍霖霆咀嚼着招牌上的文字,却不知道这以古诗句为名的招牌是个什么地方。
顾师师笑了笑,回过头来看他,问道:“传闻霍少智力超群,能猜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么?”说话间,顾师师睨了一眼杵在门廊边上的招牌。
“太空泛,猜不出。”霍霖霆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顾师师嗤笑一声,走下台阶,拉着他,嘟哝着:“走,进去吧。说好了,别乱说话。有什么憋着,不许问。”
被她猛地一拉,霍霖霆还没反应过来,重心不稳,差点跟她一起绊倒。
踏入屋宅,声声缝纫声由里传出。
其实,玉姨是名缝纫师傅,手艺卓绝,专注凤冠霞帔几十年,一直善信经营,名噪一方。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绝非西式婚纱可以比拟的,至少在顾师师的心中是这样。
就连缎子都是玉姨亲自染织,红到极致,又隐隐含着艳,携着无限风情。一针一线间,用心良苦,繁复的刺绣,金线穿梭,雍容尊贵,华丽至极。
顾师师无比地艳羡古代女子,在大喜之日,装扮得如斯华丽,缨络垂旒,玉带蟒袍,下面百花裥裙,大红绣鞋,用最一抹浓艳来表达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她一向认为,最美好的时刻一定要用最强烈的色彩来渲染!
如今,再次看到这美艳的嫁衣,顾师师在心里暗嘲一声,上一世没机会穿上玉姨为她缝制的嫁衣,这辈子也依旧是遗憾。罢了,嫁给康亦风,她不屑用这嫣红去挑染那哀戚!
顾师师站在屋宅的院子里,有些发愣,重回故地,却已经换了个身体。一切依旧是那样的熟悉,只是铺子的生意冷淡了很多,也是,如今的服贸早就商业化,规模化,哪里还容得下这与世无争的小铺。
自她离开景钰,唯恐玉姨生计艰难,一直往回汇款。可怜玉姨一直以为汇款人还是“她”,哪知此她非彼她。
“唔,师师……师师姐?”
突然,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从屋子里蹿出来,望着眼前很是亮眼的男女,摸了摸头,迟疑了一会儿才打起了招呼。
顾师师“诶”了一声,笑意盈盈。以前的李师师总是烟熏遮面,浓妆艳抹,如今的她,不施粉黛,即使是见过“她”素颜的雯雯也是惊愕了许久。
雯雯含着棒棒糖,小跑到顾师师跟前,拉着她的手,脸上尽是天真的笑容。土生土长的水乡人,雯雯的小脸蛋都能挤出水来,再加上两颗乌黑发亮的眸子,可爱水灵至极。
抬眼望了望霍霖霆,被他凛凛身躯吓到,雯雯躲到顾师师的身后,嗫嚅着:“师师姐,他,他是谁呀?”
“呃……他……”顾师师踟蹰了一会儿,摸了摸雯雯的小脑袋,尴尬说道,“呃,叫他叔叔好了。”
叔叔,姐姐……这是什么关系?雯雯思考了一会儿,小眼珠又在霍霖霆的身上转了转,好像明星诶,小嘴儿很甜地叫了人:“大哥哥好!”
霍霖霆忍俊不禁,弯下|身子,摸了摸雯雯的头,很是宠溺。以前的他并不喜欢小孩子,总觉得很烦人,但眼前这个小女孩给他赢了一回合,让他心里渐渐得意起来。
“师师,是师师回来了吗?”未见人,声先出。
很快,玉姨从屋子里迈了出来,步履有些蹒跚。五十多岁的妇人,两鬓有些苍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些。
“玉姨!”
顾师师连忙迈了过去,抱住了玉姨,难以克制自己的激动。
两个人交头耳语,寒暄许久。玉姨再次见到“师师”,也是面带着惊愕,当初那个小太妹扮相的女孩,如今长大了,懂事了,端庄了。
目光扫到霍霖霆,玉姨愣了愣,这男人,跟以前那个不是同一个人啊。但一时也不方便发问,只是扬起笑颜,以示欢迎。
“师师啊,你们坐,玉姨去给你们做饭。就当自己家,啊。”
小镇妇人,常年足不出户,玉姨讷言,招呼两个人进屋,又叮嘱雯雯出去再买些调料,自己则匆匆再迈入厨房。
霍霖霆摸不着头脑,很是疑惑,看不懂这其间的关系,但谨记着顾师师的叮嘱,也不发问。
犹豫了一会儿,霍霖霆凑在顾师师的耳边,低声发问:“玉姨的女儿怎么那么小?”一个水灵灵的十岁小女孩,却把一个看似花甲之年的妇人叫做母亲,让他疑惑不已。
“雯雯不是玉姨的女儿,是领养的。”顾师师抚摸着凤冠,回应着他。
“哦……”霍霖霆眼神也触及到了嫁衣之上,继续出声,“玉姨就是做这个养活雯雯?她丈夫是做什么的?”
顾师师回头狠狠地剜了霍霖霆一眼,这男人,不聒噪会死啊!在都城的时候,总是一副冷脸,对谁也不屑一顾,好像谁都欠他几千万似的。
“玉姨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在嫁给他的那一天。但玉姨也没有再嫁,一直守着他。你看到门口那招牌了么,除却巫山不是云,就是这个意思。”顾师师叹之,玉姨的忠贞,让她佩服不已。
望见霍霖霆微微错愕的神情,顾师师叹着,古人有云,商人重利轻离别,前月浮梁买茶去。他一介商人,又怎么会明白其间情感!
末了,她补充着:“穿上这嫁衣,都要在此立誓,这辈子,只会为一个男人穿上。绝不会有离婚、出轨之说,否则……”
霍霖霆望着眼前正红色嫁衣,眯了眯眼,都市人早就被矫情造作眼花缭乱的婚纱广告迷乱了眼,很少人会想到新婚之时着上凤冠霞帔,来一场“穿越时空的爱恋”。
拿起凤冠,霍霖霆趁着顾师师不注意,给她戴上。
“啊!你干嘛啊!”
“好看啊,适合你。”
顾师师本身就携着古典气息,这一下,更添复古典雅的风韵。
“你别乱动,弄坏了怎么办。”顾师师摘了下来,轻轻地拍了他一掌。
伸出长臂,将她圈在怀里,霍霖霆抵着她的肩头,磨蹭着,柔声说道:“顾师师,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就穿这个好不好?”
“谁要跟你结婚!再说了这个又不是我的……”
谁知,玉姨此时站在门口,脸上噙着一丝尴尬,一下子明白过来两人的关系。
玉姨咳了一声,吓得顾师师立马挣开他的怀抱。
“师师啊,这就是专门给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