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027
第二十七章027
蔡菊花看到肖茂春的手上的动作,立刻笑开了,两人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似的,开始装模作样地扯起了家常。
要么说说这家的情况,要么又问问厂子里下次让人帮忙做衣服是什么时候。
等到厂里的人把衣服收好,走时,肖茂春给蔡菊花叮嘱:“你可不要给其他人提起啊,这事就我俩知道,要是传出去了那我就可被你拖累了。”
蔡菊花道:“瞧你说得,我嘴巴最严!回头就等着有人好看了。”
“好不好看还是得看厂里怎么说,反正这一遭下来,她的报酬估计也拿不到多少。”
季兰君能拿多少报酬蔡菊花倒是不感兴趣,反正她不到的那点也不会转移到她的荷包中。
她就是单纯看不惯季兰君,要是别的女人离婚了,恨不得一根白绫挂在木屋上吊死算了,只有她这个不要脸的,还大摇大摆地来供销社上班,害得她们供销社的女员工在背后都被人指指点点过。
供销社的人弄不走,不让季兰君以后帮厂里缝衣服,她还做不到吗?
在背地里的小手段弄好了,蔡菊花高高兴兴地去上班。接下来就是等着服装厂的人来了以后,她美滋滋地看好戏。
另一边,肖茂春和去收衣服的同事们把衣服带回服装厂后,就开始例行检查。
过年正是服装的需求量大的时候,有人图新年新气象,一年到头就这个日子舍得买一套衣服穿,所以供给量都要比平时大一些。
周楠看她半天没有回答,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周楠把桌子上的衣服拿了几件出来,指着说:“这边的衣服以我的标准的话都不合格,下次你要么别找这些人帮忙,要么就督促她们做好一些。”
恐怕连给季兰君准备的那一套衣服,也在这里面了。
不会是衣服有什么毛病吧?
“周师说的是。”
“我看了一下,这是那个什么……哦,蔡菊花做的,这人你熟不熟啊,正好给我介绍一下。”
“她以前倒是经常给厂里帮忙,人还挺好的。”
“我们怎么知道,你过去就晓得嘞!”
厂里寻求外面帮忙拿到的衣服并不算打量,图的就是一个积少成多,能在紧急情况下缓解需求量增加的情况。
“我说让你介绍这个蔡同志给我认识认识。”
周楠却不同意:“应该不会这样,这衣服的版型一看就正,和其他帮忙的人还是有差别。你看,这针脚和版型都要精致点,基本就是厂里面这种质量的了,可能是以前做了漏网之鱼,从我眼前溜走了,还好现在也不迟,你既然认识,回头带我去找一下她,恰好有事和她商量。”
肖茂春偷偷瞥了一眼,周楠指的大概有四五件的样子,而且看样子她也没有单独拿出来说的准备,只是单纯的为了提醒她。
周师傅全名周楠,是服装厂里大师傅之一,像肖茂春之流,只是服装厂里的流水线工人,会的顶多是简单的做衣服的技巧,但是像周楠这种,可是厂里的手艺人才。
原来还真是这个事……
那哪是蔡菊花做的衣服啊!她和蔡菊花两个人商量整季兰君,就是把季兰君的衣服和蔡菊花的那套塞在了一起,而季兰君的名字,则放在她准备的另一套不好的衣服上。
是不是这个好运就要砸在自己的头上了?
肖茂春一边走一边想,期待着好事到来的同时,又在心里默念坏事赶紧离开。
“严格点是一方面,我看你找的这些都是以前帮厂里做过的,对这些熟悉的人更要上心,不能因为认识就让她们随便随便就唬弄过去了。”
肖茂春一时拿不准周师傅要认识蔡菊花是因为什么,“周师,你怎么突然想认识蔡同志?她就是在供销社上班的那个蔡同志。”
前后不过几秒,肖茂春的心情就堪比火冰二重天,一下从冷到热,恰好周楠在这时看到她过来了,在站在桌子边招了招手,说:“肖同志,你快过来看看,这批衣服是不是你拿回来的那批?”
肖茂春听到蔡菊花的名字,愣了一下,“啊?”
这工作简单,不费脑子还有点无聊,所以干活的工人都是一边手上动作,一边嘴上唠嗑。
周楠又说:“还有一个重要的事,你下次找人,就应该找这种手艺的,你看,这衣服一展开你就知道人家是有真水平。”
“是吗?”周楠脸上带着点困惑,也不知道是因为对蔡菊花本人产生的,还是对肖茂春口中“挺好”两个字产生的,“不过以前我怎么对她做的衣服没印象,照理说衣服做得这么好,我应该是能记得一些的。”
方才的期待被一盆凉水给浇灭了,肖茂春走过来,看到那批衣服上标的名字正是自己找的人,连忙点头:“是、是我找的那批,周师,不会这些衣服出什么问题了吧……”
没能听到周楠特地点出那件衣服来批评,肖茂春觉得挺可惜的,心里头叹了口气,表面上倒是毫无波澜的点头,“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盯得严格点。”
所以检查衣服的时候用不上太多人手。
此时,肖茂春的脑瓜就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飞快地在大脑里搜索事情的解决方案。
许是这么一暗示,她又记起来,周师傅是和她们一起检查这次让外面帮忙的拿回来的衣服。
这季兰君也是运气不好,让她帮忙一次,还偏偏撞上了周师来检查,她为季兰君准备的那套衣服,可过不了周师傅这一关啊。
不管是制衣厂送货,还是平日里买东西,大伙都是经常去供销社的,兴许是想到了点什么,周楠蹙起了眉头,语气颇为意外地说:“原来是那个蔡同志啊,看不出来她做衣服还真的有一套。”
周师傅她们虽然不管下面的一些琐事,要是被查出她这里除了大差错,还推荐错了人,那就不好了。
肖茂春揣着一颗激动的心走上前,脑补着是不是周师傅看中她的手艺,想提拔她或者收她为徒,肖茂春最近听到其他人说,厂里的大师傅们最近在物色工人,据说是厂里有个大单需要他们做。
肖茂春和其他工人们一起把衣服全部放好,一件一件地抽出来检查,然后确定好上头标记好的名字,在表上打一个勾。
话是这样问,但她自己比谁都清楚,里面确实有出了问题的一件衣服,上面还正好标了季兰君的名字呢。
肖茂春迟疑了那么两秒,顿时傻眼了。
说罢,周楠拿起桌上的另一件展开抖了抖。
甫一听到周师傅叫自己,肖茂春先是惊喜地从位置上站起身,把手上的衣服放到一边,应道:“来了来了,周师傅叫我啥事呢!”
肖茂春这里正听着别人说这次去找人帮忙的事,有同志突然喊了她一声:“茂春,周师傅叫你过去一趟。”
肖茂春说:“可、可能是……是衣服太多了吧,这些衣服都大差不差的,看多了总会忘记一两件特别的。”
周楠顿了一下,“供销社的那个蔡同志?”又沉吟下来想了想。
如果这只是周楠单方面认成是蔡菊花做的衣服那就算了,这要是去找了人,发现蔡菊花做不出这样好的衣服,那就不是要露馅了?
“啊……?”肖茂春连忙反应过来,“我、我是觉得这衣服好……好像不太像是蔡同志做的。”
“不像?那这上面不是标着她的名字吗?”
肖茂春连忙干笑了两声:“是啊是啊……当时我记得当时去收的时候,这好像不是蔡同志的那套。我和蔡同志是老相识了,她做的衣服我都印象比较深。”
说着,她连忙上去捧起衣服仔仔细细看了几眼,最后咬咬牙道:“我记起来,这个是供销社新来的那位季兰君季同志做的衣服,因为以前她没有给厂里帮过忙,这次要帮忙的时候我还看过她以前做的衣服,就是这样走线的。”
周楠没想到还会出现这么个意外,现在已经不太相信肖茂春的话,“你到底记错没有?”
肖茂春非常不情愿地说:“没有,哪能记错呢!这个季同志做衣服做得好,我有印象。不过不知道这名字为什么标错了,可能是当时有点急,她们正好都是供销社的,就装错了。”
明明是想给季兰君挖陷阱,没想到现在她必须出来为她正名,肖茂春别提有不多甘心了。不过现在主动出击总比最后让周楠查出来是她这里失误的好。
显然周楠也没多想,人毕竟不是机器,工作中出现失误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那下次可得注意了,这次只是装错,万一下次丢了,人家浪费了时间,还得不到报酬,拿你的工资去付吗?”
肖茂春一听,知道这茬算是过去了,连忙认错:“是,周师批评得对,还是我们太粗心了。”
“好了好了,那等你有时间,你带我去找一个这个季同志。”
***
服装厂找人帮忙的流程是确定人数以后,先收衣服,过两天会统一发报酬。
在确认帮忙那天,季兰君从肖茂春那里听说,做一件衣服可以分到一斤米或者半斤富强粉。
现在季兰君家里就她和两个女儿,晚饭再多一个杨宝珍。两个女儿现在的食量都比以前大了不少,但小孩子,吃也吃不了太多,每个月从供销社领的东西就足够填饱她们四个人,服装厂这边帮忙得到的东西,可以给两个孩子加点餐。
距离衣服收上去后已经过了两天,她早上一来供销社,就听人说今天厂里会来人给她们发东西。
具体时间和怎么操作季兰君没听清楚,干脆就去找在供销社干了些年头的蔡菊花问。
蔡菊花在这边干得久了,帮忙的次数多,一般都是她带头领着大家去领东西。
但她显然不是那种对季兰君的问题无私回答的人,而是爱答不理地说了句:“在供销社里等着就行了,厂里要给这么多人发,我哪里知道什么时候到供销社这边来。”
季兰君抓住重点:“也就是说,厂里的人是亲自来供销社吗?”
“差不多是这样,我也不清楚今年会有什么变化,”蔡菊花十分不耐烦,“你担心这么多,还不如想想你的衣服人家收不收,被退回来才是白忙活了。”
季兰君笑了笑,“这个就不让蔡同志操心了。”
蔡菊花看着季兰君转身离开的背影,耸肩冷笑一声,嘀咕着:“到时候打白工可别哭鼻子,厂里可不会让你闹的。”
也不知道季兰君听到没有,她脚步也不停,去找了个烧起蜂窝煤的角落烤火去了。
等了大概有两个多小时,在午饭前,服装厂的人来了。供销社这边帮忙的人多,周围帮忙的都会聚集在供销社一起把东西领了。
服装厂那边来了好几个工人,大包小包的扛着米和富强粉。蔡菊花在人群中瞥到肖茂春,赶紧站起身冲她招手:“茂春,茂春,你们来啦!”
语毕,她连忙朝那边凑过去,供销社的其他员工见状,也都跟着蔡菊花一起迎上去,争取拍个前面的队,早点把东西领到。
肖茂春今天是和周楠一起过来的,她先和蔡菊花打了个招呼,蔡菊花注意到她身边穿着中山装的女人,悄声问她:“这也是你们厂里面的?”
肖茂春说:“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我们厂里的周师傅,和我过来找人的。”
一般能在厂里被称作师傅的人,那肯定是有点手艺在身的。蔡菊花立马变成一副谄媚模样,就要和周楠握手:“原来是周师傅啊,是来我们供销社找人吗?供销社我熟,如果有需要别怕麻烦,直接叫我帮忙就成。”
周楠和蔡菊花握了握手,“我还真是来供销社找人的,请问一下季兰君季同志今天在不在?”
“季同志?”蔡菊花一愣,随即心里就乐开了花,同时还向肖茂春递去一个得逞的眼神。
没想到这肖茂春整人还真的有一手,能让服装厂的大师傅亲自来找季兰君的麻烦,看季兰君以后还有什么脸在这里混。
不对,自从她离婚以后早就没脸了,接下来就看她能厚脸皮到什么程度。
蔡菊花心里幸灾乐祸着,表面则是做出一副担心的模样:“兰君今天在呢,周师傅,我们兰君这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厂里的衣服没有做好啊?哎……她也是第一次做这个,可能不太熟练,如果是真的没有做好,我代她给你们道个歉。”
蔡菊花期待着周楠当着所有人说季兰君衣服做得不好的场景,可谁知,周楠眉头一蹙,一脸奇怪道:“谁说季同志衣服没有做好?”
“呀……也没有人说,只是她毕竟是第一次帮忙,做得不好也情有可原。”
周楠更奇怪了:“第一次帮忙不代表是第一次做衣服,我看季同志的手工就不比我们厂里的其他师傅们要差。”
“她……”蔡菊花还想假惺惺地帮季兰君说几句话呢,周楠这发言却把她接下来的话都°回去了。
不比厂里的其他师傅差?
她没听错吧?就季兰君?
肖茂春生怕蔡菊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在周楠身边道:“周师,我看到季同志就在那边,我们直接去找她吧。”
周楠说:“走吧。”
蔡菊花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两人朝季兰君的方向走去,周楠见到季兰君,还笑着主动和她握了手,态度可比刚才对她热络多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给季兰君换了套不好的衣服吗,她还指望着看季兰君给制衣厂打白工的笑话呢,怎么现在居然是个大师傅来找季兰君?
蔡菊花盯着那边看了半晌,这头已经把米和富强粉卸下来开始发给大伙了。
等到有人拍了拍蔡菊花的肩膀,她才反应过来。
朝周楠身边的肖茂春使了两个眼色,对方像是没看见她似的,赶紧把目光给转移开了。
蔡菊花气得要死。
这肖茂春办事就是不靠谱,还不如她呢!
***
“您的意思是,年后需要这一批衣服,但是做工要求比较高,所以希望我帮你们一起加工吗?”
在季兰君这头,她听完周楠的话,反问了一句。
周楠点点头:“嗯,这批货其实量不大,但是厂子里特别吩咐下来的单子,我们才打算单独加工,我一看你做的衣服,就知道这是你的老手艺了,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会尽力和你们主任沟通一下,借用你几天,在厂里还给你包吃包住。”
“去帮忙倒是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就是时间上要看你们怎么安排。包住倒是不用了,我家里还有两个闺女,晚上怎么说都要回去一趟的。”
“这样啊……”周楠说,“其实我们时间没有那么紧张,过完初八,一周时间把衣服全部做出来就可以了。如果你是担心供销社这边,我们厂里会帮你出面处理,至于其他的,就看你有没有不方便的。”
“你们都能帮我把供销社这边解决完,我也找不到其他不方便的地方了。”季兰君笑着说。
周楠听她这个口气,就知道她算是答应了。
季兰君问:“不过,这是你们厂里的单子,怎么又会找外面的人帮忙呢?”
周楠也是个爽快人,既然是来找人帮忙的,对方都有合作意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是厂里面安排的,因为主要是做军装和中山装,走流水线的话,有些工人一磨洋工,这里出点问题那里出点问题就不好办了,而且既然是好好做军装了,那肯定要穿着舒服啊。所以厂里才分了一批人专门负责这块。我看你做衣服是个认真的,正好又缺人手,才来试试运气,看能不能把你请过来。”
季兰君被她这一通话给说得不好意思,“您言重了,被您挑中是我的福气。”
“哪里有什么福气不福气,你要是没这手艺,我想挑还挑不中你呢。”对于周楠来说,做衣服是她谋生的手段,也是她的这一生的意义。
或许是手艺人独有的执着,她希望有这份手艺的人都能把自己的技艺发扬光大。
所以看到季兰君做的衣服时,她就想见见这个人,至于对方愿不愿意接她的橄榄枝,那是对方的事,她只需要做到自己做的就行了。
年后去帮忙做衣服的事就这样敲定下来。
毕竟季兰君是来帮忙的,周楠承诺,到时候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带着两个女儿去厂里住几天,反正时间也不长,除了吃住以外,她帮忙的报酬也不会少。
当晚,季兰君就把这个好消息给杨宝珍和两个女儿分享了。
喜悦和喜乐还不到操心家里柴米油盐的时候,只知道妈妈因为衣服做得好,被人叫去帮忙了。
光是衣服做得好这点,就足够让两个女儿感到骄傲。
杨宝珍则是有别的想法:“回头你去服装厂,供销社这里就不去上班啦?”
“厂里和供销社的人熟,他们会先交涉,如果供销社觉得忙,少不了我这个人手,那我就像之前一样,把衣服带回家做,都是一样的。只是说去厂里,可以用他们的机器。”
杨宝珍道:“那这样你会不会太累了?”
“没事,这个和以前我在家里做的那些比起来,不算什么。”比起现在,当年她在窦家干的可都是实打实的体力活。
早上起来背着虎宝去上工,回来准备一家人的饭菜,吃完又要照顾孩子,干什么不比现在累啊。尤其是在过年时,窦家亲戚多,每次都是她在厨房里劳作了一整天,吃饭时还不能上桌,相比之下,现在可真是幸福多了。
杨宝珍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兰君,你要是觉得累,别担心麻烦你婶子,有什么就说。喜悦喜乐乖,我随时都能帮你带,家里这些活我也都能干的。”
“杨婶,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这是觉得我缺个保姆呢,”季兰君嗔道,“我现在年轻,就是该多干些活的时候,供销社有时候闲起来,就是从早上坐到下班,一直这样坐着我才会生锈呢,而且厂里福利好,到时候我帮完忙,拿到布票就一人给你们做一套新衣服。”
喜乐自从上次看到娘穿了旗袍后,就对漂亮的衣服有了很大兴趣,听见新衣服,她猛地抬起头,一脸希冀地看着季兰君,“娘,我们的新衣服可以做成上次你穿的那种吗?”
季兰君被她吓了一跳,“嘘”了声:“娘不是给你说了吗,不准再提上次的衣服了,这次娘要给你们做另一种好看的新衣服,到时候你们穿了,可以去村里到处逛!”
喜乐的眼睛更亮了:“真的吗?下次穿的新衣服可以穿出去啦?”
“当然了,不过你们要和娘约定好,娘工作的那几天,一定要听杨姥姥的话。”
喜乐说:“好!”
喜悦问:“娘,那我听话的话,能不能把新衣服换成油渣呢?”
自从上次季兰君熬猪油炸了油渣后,油渣成了喜悦小馋嘴的新宠。她最喜欢的就是把油渣放进饼子里,一口咬下去后面饼的香气裹着油渣味,那别提多好吃了,可是上次的油渣吃完以后,娘说家里没有了,得等到下一次。
不知道她这次听话的话,有没有油渣可以吃呢?
季兰君看着小馋猫和小臭美,笑着对杨宝珍说:“杨婶,你看,我这还没有开始去帮忙,这两个小家伙都想好了怎么花钱了。”
杨宝珍捏了捏喜悦和喜乐的小鼻子,假装凶道:“你们就不会心疼你们娘!”
***
接近年底,家家户户开始为过年忙碌了起来。
冬天大队里都不用上工,歇息了一段时间,则是为庆祝春节开始准备。
供销社最近开始忙了起来,请了几天假的江敏也从老家回来了,瞧她笑容满面的,季兰君估摸着这次她应该是把曾家人说服了。
谁知,江敏一回来,则是给她说:“兰君,我给你说,这次我回我爸妈那儿了。”
这个倒有点出乎季兰君的意料,她问:“你上门去找他们了吗?”
“嗯,一开始他们还不肯见我,说当年是我没有选择他们的。”
“那后面他们怎么同意见你了?”
江敏害羞地摸了摸脑勺:“就靠脸皮厚呗,那毕竟是我爹妈,看我承认错误了以后,还是心软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
“我就是觉得当初的自己太笨了,可能儿女就是爹妈的债,经过这次以后,才知道我爸妈是真的为我好,以后不管怎么说都要好好对他们。”
有时候人就是要撞到南墙才回头的。
季兰君不知道当初江敏和家里人闹成什么样,但听到她这样说,多少能猜出来当时也给她分析过好歹。
可惜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女人是听不进去这些的,只有她真的经历了,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婆家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江敏说:“也就这个样子吧,跃进他爸说我现在不愿意生就暂时不生了,等到以后再说,我婆婆还是不愿意过来,但像你说的,这样也挺好的,我还不太愿意和我婆婆住一起。她那边让跃进他爸自己去做工作,我就专心过年了。”
“这样也好,反正快过年了,什么时候过完年再说。”
“对呀,你有没有要买的东西,等我们休班了一起去买去。”
“好啊。”
供销社不是像工厂里传统的做六休一,这边毕竟每天都要有人看着。
季兰君和江敏调了同一天班休息,两人都带着孩子到镇上来准备年货。
江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喜悦和喜乐了,今天看到两个小丫头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同款的围巾帽子,只露出一张小脸,一时还没有认出谁是谁:“我怎么觉得你家喜悦和喜乐都长胖了,还比我刚见到她们的时候白多了呢。”
“一个冬天没有太阳晒,是该白回来了。”
“是啊,我还记得你刚来供销社带着她们的时候,又黑又瘦,跟猴子似的。”
喜悦辩驳道:“江阿姨,我和喜乐才不是猴子呢。”
“好好好,怪我说错了,你们不是猴子,”江敏笑道,抬头看向季兰君,“这肯定就是喜悦了。”
季兰君“哈哈”笑了两声。
二人带着孩子先去副食厂。
过年的东西都不好抢,每天一大早,副食厂就有人排着队卖肉。毕竟有些人家一年就这么一次吃肉的机会,大家都想挑点好的。
季兰君他们来得晚了,新鲜肉基本都被选完了,只先买了一尾鱼。季兰君在心里算着这几天和过年时要吃的菜,挑了一点山货,把手里的粮票用完,看着那些想买又不能买的东西,她都只能望洋兴叹。
有钱却不能买的感觉太难受了。
在副食厂里逛完,原本有些生疏三个孩子已经打成了一片。
曾跃进今天出来时带了一架他把做的木制飞机,一路上和两个妹妹换着玩。
季兰君和江敏两人去挑了一副对联,时间就差不多到中午了。
带着孩子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午饭,两家人今天的年货就买到了这里,季兰君带着喜悦喜乐回了家,午休起来后,便去隔壁叫杨宝珍过来一起贴对联。
季兰君的对联买了两幅,打算也给杨宝珍的门前贴一副。
两个人熬了浆糊,把对联放在桌子上展开,喜悦和喜乐就赶紧凑过来看。
以前她俩也看过家里贴对联,但是两人都不识字,贴对联是大人的工作,就只能在旁边傻乎乎地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上。
季兰君把对联展开后,望着桌边一脸好奇的女儿,指着上面的字说:“杨姥姥之前是不是教过你们写字了,你们谁要是认得的字多,就可以和我们一起贴对联。”
小孩子对这些新奇的东西总是充满好奇。
喜悦和喜乐一听,赶紧把对联看了一遍,前者立即举起了手。
举手是杨宝珍教她们的,当她们要回答问题的时候就可以把手举起来,谁先举就有先回答的机会。
季兰君说:“那喜悦先说。”
季喜悦指着一个横批道:“娘,这个是土羊女心。”
季兰君懵了:“什么?”
小丫头估计是意识到她错了,吐了吐舌头,指着横批上的字一个一个说:“土、羊、女、心。”
杨宝珍看她小指头在春联上指过,“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喜悦,那个叫吉祥如意。”
季兰君感觉到了深深的不解:“你是怎么把吉祥如意认成土羊女心的?”
喜悦理直气壮道:“是杨姥姥说,如果不认识字的话,那就读一半。”
神他妈读一半。
季兰君又问:“那你说,这个的一半到底是土还是士呢?”
喜悦扑上前,看着横批上的吉字,半晌过去,用着一个小大人的口气感慨道:“哎,早知道我就读成口字了。”
季兰君:“……”
杨宝珍又被她这语气笑得合不拢嘴,然后拍了拍喜乐的头说:“喜乐,你认出几个字了?”
喜乐瞅瞅杨姥姥,又瞅了瞅她娘。
过了几秒,她伸出短胖的食指,指着其中一个字喊:“乐!”
杨宝珍最先教她们写的字就是她们自己的名字,所以喜、悦、乐三个字是两个小丫头最先认识的。
杨宝珍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呢?”
喜乐说:“只有乐,其他的我不认识。”
“那你怎么不像喜悦一样认半边呀?”
喜乐小丫头眼珠一转,笃定道:“娘说要认识得多才让我们贴对联,喜悦全部认错了,那就是零,我只要认得一个字就比她多啦。”
季兰君还没来得及夸奖这个小机灵鬼,喜悦就先急了:“才没有,我认得四个字!我说了土羊女心!”
“但是你说的都是错的呀,错的就不能算。”
喜悦哼了一声:“那我也认得的字比你多!”
瞧她俩还差点急眼了,杨宝珍哄道:“好好好,你们两个都有很大进步,那喜乐贴家里的对联,喜悦贴姥姥家里的对联好不好啊?”
看得出这段时间杨宝珍和两个孩子的关系处得十分融洽,这一哄,二人顿时就消停了。
把浆糊准备好,四人拿着杨宝珍家的那副对联去了隔壁。
杨宝珍把梯子搬出来,又教喜悦怎么在春联背后抹浆糊。
把浆糊涂好,她和季兰君扶着梯子,让喜悦爬上去,刚把横批贴完,季兰君就听到院子外有人热情地喊:“兰君啊,你们在贴对联啊?”
认出声音的瞬间,季兰君怔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去,发现自己还真没有认错人。
夭寿了,赵淑怎么主动来找她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