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祁姑娘应该是很疼的,唇齿间渗出的痛苦呻/吟让明繁的心也跟着揪着痛了起来。
她附身在了祁姑娘的爱人身上,导致在最后的时刻,祁姑娘发出低声的呜咽声,明繁也只能苍白无力的安抚着。
“阿朝,你比我强那么多,若是……若是我先走了,你记得后面要来寻我。”
祁姑娘的声音已经变得虚弱,从刚刚她间断吐露的话语中,明繁推测到这位祁姑娘虽然进了这批精英弟子的队伍,但是绝大多数的原因,也是因为法器和合欢宗秘法的加持。
现在为了保留法器,祁姑娘失去法器的护佑,身体上的痛苦便比余下的其他弟子重的多。
明繁心生不忍,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也在一丝一丝的抽离生命力,可就在灵海的深处,传来了一道冷静的男声。
“握住她的手,然后将她的那根红线与我的脉络相接。”
“你是?”
明繁在灵海中回问的同时,直接坚定的伸出手攥住了祁姑娘已经冰凉的手。
明繁唇齿干涩:“沈鹤行活着。”
明繁攥住祁姑娘的手,就在脉络连接祁姑娘腕上那道红线的时刻,这具身体的生命力一下被抽空掉了半截。
明繁一时间也分不清顾朝与沈鹤行两人的关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不过随后顾朝的话,让她警觉万分。
顾朝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没等明繁想出如何解释这种拗口且复杂的前因后果。
“呸呸呸!师兄没来这里是好事,哎呦,我这破嘴。”顾朝絮絮叨叨的说着。
“我是不归峰弟子。”
只是有些惊讶:“你也是无厌剑主人”
“啊,那还有点遗憾了。”顾朝有些惆怅。
明繁深吸一口气,低垂着眉眼,眼底的神色却深的骇人:“沈鹤行让你来哭悲涯和他切磋”
“我还准备你认不认识我师兄沈鹤行,他可厉害了。”
不过,反之祁姑娘已经苍白的发青的脸,居然还回笼了一些血色。
“对。”
顾朝也察觉到自己身体也快到最后一刻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可是师兄没来,那应当是外界也束缚住了他,管不到我们了。”
“结果这倒好,成我一个人的坟地了。”
“是,我是,你呢?你为何会忽然来我的身体。”
“师兄还活着”顾朝的语气变得惊喜。
明繁已经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那道红线像是吸血虫一般的吞吃着最后的生命力,骤然增大的疼痛压力,让明繁回复的时候都停顿了一下。
“再见了,记得帮我同我师兄问个好。”
“顾朝吗?”
识海中那道男声也终于松了口气的叹息了一声。
顾朝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之继续询问:“那你……是加入剑峰了吗?”
明繁还有一大串的话没有问出,她差点喊出声来。
“我曾经是。”
坦然的一笑。
顾朝看不到她此刻的样子,还以为沈鹤行也在这一代精英弟子消亡之后销声匿迹了,说话都有些难过:“若是此刻师兄在,我们尚有有一搏之力。”
明繁回答道。
“不!”
“小朋友,好吧,现在看起来我们好像是同龄人。”
顾朝怅然若失的嘟囔了一句:“师兄还让我带着无厌在这儿跟他切磋呢。”
明繁在那最后一刻,又缓缓地脱离了顾朝的身体。浮到了半空中。
“你是百年后的修士吗?”
当时我们被骗来这哭悲涯死地,师兄恰巧在西洲受了重伤,我还以为师兄撑不过去了呢。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明繁瞳孔猛然收缩,脉络中大批离去的生命力都不足以缓解她的震惊。
她再也听不到顾朝的声音,却像暗色的默片播放一样。
“还以为我们剑峰后继有人了呢。”
一个个的人体外都渗出了大片大片的血液,从半空中望去,像是被红色的茧束缚住,既妖异邪气,可只有明繁知道,他们都是在百年前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的天骄之子。
可四周的弟子一个一个跪倒在地,为首的萧之江更是最为狼狈,体内的血像是全部渗透出了皮肤,整个人都看不出人样。
看着自己脱离的那个身体,猛的抱住旁边一侧的姑娘,两个人严丝密合地拥抱着额头相抵,脱力的跌跪在了地上。
被无数道貌岸然的人所坑害,葬在了这个诡秘的阵法中。
再一睁眼,明繁就看见了那洁白的袍角。
脑海中的警钟不停的敲响,明繁抬起眼帘。
一身白衣的沈鹤行就这样站在地穴中。
而他的手中握着剑,身后是由沸腾回归平静的血池。
碧霞剑被丢在了一边,而他的手中拿着的是无厌。
明繁半点废话都没有,手腕一使劲儿就翻起身来。
娘的嘞,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可惜,她从那个百年前光怪陆离的场景中回归,这地穴一直处于封闭的状态。
除了本来沸腾的血池水变得平静,本来被她拔下的无厌剑此时正被沈鹤行攥在手中。
一瞬间,明繁想死的心都有了,她为何刚开始要拔下这个还存有她血契的无厌剑。
这他娘的不就是给沈鹤行递刀吗?
跑也跑不掉,明繁只能期望着外界的回溯镜可以探查到她这一块的情况。
只可惜,此时此刻就在沈鹤行踏进最后一处洞穴中时,回溯镜直接变得漆黑一片。
后背靠着石壁处,明繁装傻充愣:“碧霞真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是幻象吧?”
沈鹤行一语不发,看着明繁刚刚的一连串动作,他此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冰雕。
这样的一语不发,让明繁手中凝聚的力气变大。
她现在有梵音,还有鸣伽的逆鳞。
与沈鹤行不知可否有一搏之力。
沈鹤行冷凝片刻,却突然开口。
“吾带你脱离赛场。”
明繁被他忽然的话,弄得一愣。
“比赛还没结束,我要拿魁首。”
沈鹤行的声音毫无波澜:“那就由不得你了。”
只见他举起无厌,明繁却拈手施出印记。
无厌剑被沈鹤行攥在手中,却不断的嗡鸣着,朝着明繁的方向颤唞。
“吾记得你是很厌恶这剑的。”
明繁与他周旋:“这剑与我还算有缘,碧霞真人先行出去吧,这血浮屠一事我已经窥得端倪,很快便出来。”
沈鹤行闻言却未动,明繁感到有些焦躁的同时,开始试探着用灵力探查四周是否有出口。
可没等她有更多的动作,沈鹤行却幽幽的叹了口气。
“繁儿,当初在幻境中捅吾那一刀。”
“吾起初很恼火,可吾忽然做了个梦。”
“梦里,你是剑峰门下弟子,与吾两心相悦。”
“而那余寂,抢走了你。”
这般说话的语调,活脱脱就是前世哄骗于她的师尊沈鹤行。
而就在沈鹤行娓娓道来的时候,冰凉的剑锋直抵着明繁喉口。
不愧是第一剑修沈鹤行,就算是不属于自己的剑,都对他天然有着亲和力,也在无论是今世还是前世。
都抵在了自己主人的命门处。
“看起来你知道了一些不知真假事情,不过你的梦里没有看到过,你将我哄骗至哭悲涯剜骨,将我废断经脉不过百年之后又与新弟子琴瑟和鸣。”
明繁咬牙,眸中两世的痛苦犹如实质:“我看到过。”
沈鹤行像是被噎住了一瞬,他依旧就是用那高高在上,看起来悲天悯人的目光,犹如神像一般的漠然视之。
高鼻深目,眼尾处总是像含着化不开的浓稠和清冷。
明繁未清醒前,独爱他这一份清冷淡漠,可后来死过一回,她才发现这清冷只是掩盖他的贪婪,淡漠无非就是漠然。
明繁如今与他这般对峙,心却都已经凉了大半。
沈鹤行开口道:“你的灵脉和剑骨,给吾。”
“你对习剑之道并不兴趣,吾知晓你不愿,可吾需要你这骨庇护苍生。”
他可能都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离谱,补上一句:“这次我不会抛下你,我将你带回剑峰,只需温养得当,应当不会有多大影响。”
明繁只想冷笑。
她不知道这一世的沈鹤行是怎么知道前世的事情,她现在只感觉胃中一阵翻涌。
她真的很想吐。
明繁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过来,抵住她喉口的无厌缓缓的退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明繁用手攥住了沈鹤行的手腕。
下一刻,她直接将沈鹤行的袖袍给全部捋上。
一条鲜红的线,像是已经熟透了一般,随着脉络搏动着。
“沈鹤行,我真的很想知道,顾朝死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明繁的话像是一记闷棍,话语很轻,却一字一句咬牙道。
可沈鹤行只是看着明繁,看着面前这个八年前进入上清派,却宁愿毁剑都不愿加入他门下的姑娘。
让他机关算尽,才终于将她瓮中捉鳖的姑娘。
脉络的疼痛让沈鹤行清醒过来,他冷然的一剑贯穿明繁的肩胛。
像是在钉着一个死物。
明繁这才发现自己周身的灵力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她直接用手攥住剑刃,无厌的剑契与沈鹤行的天赋博弈着,明繁一寸一寸的想将剑扯离自己的身体。
可沈鹤行却一语不发,只是幽蓝色的灵力包裹剑柄,染血的剑身又重复深入。
“顾朝吗?”
他喃喃的细语。
“他是个傻子,那一行我曾提点过他,让他留在剑峰陪我闭关。”
“可他却非要为了祁瑶身入死局。”
“我保得了一个祭品不会被发现,但他和合欢宗那个祭品一起,我保不了。”
“祭品。”
明繁甚至忽略了肩上贯穿的伤口,她质问道:“修真界几乎所有的精英弟子几乎都死在了那个大阵中!”
“他们却被你唤做祭品。”
沈鹤行接下来的话更是冰凉透骨:“他们虽死,却仍旧留下了自己的无主之器,他们用那些可笑的信仰,换来了修真界的生。”
“况且,不止我一人活了下来,昆仑山的吕轻鸿原来也是应该去的,最后却被程濯顶下。”
说到这儿,沈鹤行眉梢处还带上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他明明已经活着逃出来了,却在这后面的百年作死一般的搜寻着当时那批弟子被修真界抛弃的证据。”
“如今在西州葬身崖底,也是他活该。”
沈鹤行从来只是一个披着仙人皮囊的贱种,明繁如今才真真实实的看透了他这皮下的贱样。
沈鹤行的神色又变得不忍,说出的话却愈加恶心。
“繁儿,为师只是想要你的剑骨和灵脉,上辈子能给得,这辈子为师也能取得。”
明繁体内的灵力像是被麻痹了一样,只能感觉皮肉被切开。
右手在准备掏出梵音时,被沈鹤行轻飘飘的抬起随意丢在一边的碧霞剑然后一剑刺穿,顺便钉死在了脏污的地上。
皮肉被一层一层的剥离,明繁犹如前世那样。
像个在案板上的鱼。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明繁的左手食指指尖却死死的攥着一个东西。
她要拼死一搏。
那根晶莹漂亮的骨头俨然已经清晰可见上面交缠着的灵脉蓬勃且有生命力,沈鹤行看明繁像是痛的昏死过去,便拔出了插在明繁手掌的碧霞剑。
他的小弟子上辈子已经够痛了,沈鹤行觉得自己心中还是有怜惜之情的。
已经差不多完整的剥开皮肉,下一步便是取骨了。
但就在沈鹤行低下头拿无厌剑的一瞬间,明繁一下撞在了半蹲的他肩膀处。
下一秒,沈鹤行就感觉炽热的龙息直接附在自己的右肩之上,顺便还在不断的蔓延燃烧。
金光炸开,沈鹤行刚刚蹲着的地方沾满血的土和石块都被炸飞。
九条游龙从地底狂啸飞出,然后直接洞穿了沈鹤行肺腑。
明繁看着这洞穴都被炸成这样,连出口都没出来,人都快麻了。
神使鬼差的,她拖着被片的和刺身一样的身体走到了血池的旁边。
沈鹤行也不是吃素的,鸣伽的逆鳞更多的是精神攻击,那几道龙息过后沈鹤行必定能缓过神来将她骨头挖出来。
这血红的池水就像明繁横跨百年看到的那一幕一样。
大家的血全部都随着被吸收殆尽渗出体外,而这潭血池是否就有着南宫离月,顾朝,祁姑娘,萧之江等人的血供给。
此时没有灵力的明繁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有些头晕目眩。
恍然间就看到沈鹤行那一身白衣虽然沾满了泥污,却缓缓的爬起身来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明繁感觉双目都被这一汪血池水给刺痛,仰头看过去。那朵火红火红的凤凰花,让她想起了冯升,裴枝,还有凤凰城。
甚至或许是濒临死亡的缘故,明繁想通了很多之前忽视掉的地方。
比如说那个在东洲给她鲜花饼的老嬷嬷,她的院子也有着一棵这样火红火红的凤凰花树。
明繁能清晰的听到沈鹤行起身后似乎是咳了很久,但还是一边手拾剑而立朝她走来。
剑端滑在有着不少被龙息冲碎的碎石上,伴着清脆的碰撞声,和令人牙酸的哗啦声。
就在愈加逼近的距离还在拉近时。
明繁孤注一掷的跳起身,死死的伸手攥住了那朵火红的凤凰花。
随后闭目坠入血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