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番外三(教育篇下)

第一百八十七章 番外三(教育篇下)

第一百八十七章番外三(教育篇下)

对于季朝朝来说,外界传说中的父母和她眼里的父母并不一样,在学堂中,先生最常用来教育她的例子便是她爹娘。

先生说,阿娘是建朝以来唯一封侯拜相的女子,十六岁领兵挂帅,威名远渡重洋,只要她在一日,四境便不敢来犯。

先生还说,爹爹是内阁最年轻的大学士,少年时受人所害久病缠身,心性却仍端方正直,多年后才得以蟾宫折桂。

那么作为他们两个人的女儿,自己怎么说都应该文武双全,集两人长处于一身,文能舌战群儒,武能披挂上阵,然而事实上,马上就要六岁的季朝朝连自己的名字都会写错。

虽然梁齐因三天两头地被学堂夫子喊过去教育一番,但他本质上和季时傿都是顺其自然的态度,如果季朝朝将来想当女官,梁齐因可以教导,想当将军,季时傿也可以带她去军营里逛逛,想学医,就送到温玉里那里,想经商,姑姑也可以带她,一切只看她自己喜欢什么。

不过对于一个六岁,暂时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孩童而言,现在谈志向似乎有点太遥远了。

在季朝朝眼里,父母的形象完全和外界的评价是相反的,比如申伯伯说爹爹温和谦逊,但其实季朝朝觉得他有时很凶,尤其是自己每次闯完祸,爹爹都会克扣她的零嘴,还不准她吃糖,说会蛀牙,可恶!

比如戚二叔说阿娘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会提刀砍人,但季朝朝觉得阿娘是世上最好看最温柔的阿娘,她永远都在笑,会给自己买许多好吃的,虽然绝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肚子里……不管,反正她就是世上最好的阿娘!

直到某一年,季朝朝忽然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喜欢阿娘了。

“好,先把眼泪擦擦。”

三个月没见到阿娘,季朝朝一开始是欣喜的,但没多久又陷入了低迷的情绪,连梁齐因下值后给她带了最喜欢吃的椒盐小酥肉也没有开心起来。

“朝朝不明白……”

自熙和九年,季时傿护送国子监学生去海外游学开始,大靖与西洋诸国奠定了和平互通条约,又过了一年,海外游学初具成效,季时傿孤身随南下商船前往西洋游历了一番,三月方归。

熙和十年的秋日,梁齐因提前收到了季时傿的来信,知道她不日就要回京,遂向赵嘉晏告了假,带着季朝朝到城外接她。

“骗人……”

“想笑就笑,想睡就睡,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爹爹希望她可以永远平安顺遂,开心快乐,不想她因为已经与爹爹成婚,当了朝朝的阿娘就限制自己,朝朝也希望阿娘可以自由快乐吗?”

季朝朝似懂非懂,撅着的嘴渐渐收了回去,眼角还挂着泪珠,“是不是无论阿娘在多远的地方,她还是喜欢想念朝朝的?”

梁齐因给她系好挡风的斗篷,瞥见她闷闷不乐的神情,有些诧异,“怎么了朝朝,你不是说想阿娘吗,马上就能见着她了,你怎么还撅着嘴?”

这是自打季朝朝记事以来,与母亲分开最久的一段时间,在她尚且浅薄的认知里,母亲与孩子是一体的,因为学堂里的其他学子就是这样,所以她不能接受母亲将自己丢在家中,一个人跑出去游玩。

怎知季朝朝眼尾一塌,嘟囔道:“爹爹,我以后再也不要喜欢阿娘了。”

“你阿娘呢,首先是她自己,而后才是爹爹的夫人,你的阿娘,知道吗?”

梁齐因蹲下`身,弓着背与她平视道:“朝朝,你听爹爹说。”

梁齐因声音平静,温和道:“你阿娘从前,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虽然她现在已经与爹爹成婚,也有了朝朝,但她和从前还是一样的人。”

梁齐因不假思索道:“我当然是。”

“对,因为你是她的牵挂,所以无论她去多远,都会回来继续陪朝朝。”

季朝朝越说越委屈,嘴巴翘得可以挂一个茶壶,梁齐因极力忍着才没笑出声,正色道:“朝朝,不可以这么说,你阿娘没有不要你。”

季朝朝吸了吸鼻子,终于不哭了,“那朝朝不说了,朝朝很想阿娘,爹爹,我们快去接她回家吧。”

“阿娘自己出去玩不带我,是她先不要我的,那我以后也不要她。”

“那爹爹也是阿娘的牵挂吗?”

梁齐因被她这话吓得不轻,“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入了秋,官道上落叶纷纷,马蹄踏过时,秋风乍起,满地霜白。

季时傿头戴斗笠,腰间佩刀,一身绛红骑装,如裁端直的肩背像是一柄铁骨森寒的长刃,马蹄震荡似战鼓声,如击如摧,城门口的落叶被秋风卷起,洋洋洒洒,扑面而来。

季朝朝摘下斗篷,白净的小脸扬起,走之前还咕哝“再也不喜欢阿娘”,转眼间就忘了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又蹦又跳,伸出手讨抱,“阿娘,阿娘!”

季时傿刚翻身下马,她便冲上前钻进怀中,又亲又抱,短短一会儿季时傿脸上脖子上便蹭满了口水,季朝朝搂紧她的脖子,撒娇道:“阿娘,朝朝好想你。”

“乖乖,阿娘也想你。”季时傿抱着她站起身,絮絮叨叨道:“阿娘给你带了好多西洋的小玩意,我们回去玩儿。”

“好!”

梁齐因任劳任怨地将马牵过来,自己好大一个夫人就在面前,但他现在还不能像季朝朝一样黏上去又亲又抱,孩子喜欢自己娘亲是好事,但好像太黏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现在,她就没有说想他。

太阳落山后,等梁齐因将晚膳端进来时,季时傿和季朝朝两个人还在捣鼓从西洋带回来的万花筒,梁齐因摆好碗筷,声音提了几分,“季朝朝,去洗手。”

“哦!”

小姑娘提起裙摆,像朵轻飘飘的彩云晃了出去,季时傿将毡毯上的东西收拾好,正欲站起身,忽然被人从身后搂着抱进了怀里。

“干什么?”

梁齐因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偏头亲了亲她的脸颊,“你今日没有说想我。”

季时傿哑然失笑,“你小心被你女儿看到,有损威严。”

“她去洗手了。”梁齐因用下颚蹭了蹭她的肩膀,“阿傿,你不想我吗?”

“想啊。”季时傿歪过头,让他亲得方便点,“去西洋那儿逛了一圈,发觉还是我家的人最好看。”

梁齐因闷笑一声,刚想将她转过来,便忽然有一个煞风景的声音响起,“阿娘,爹爹,我回来了!诶……你们在干什么?”

“……”

季时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装傻充愣道:“没干嘛啊,洗完手了?过来吃饭。”

季朝朝笑眯眯地窜上前,“阿娘喂朝朝!”

梁齐因一脸怨念地走过去,伸手将扑过来的季朝朝拎到一边,板着脸道:“你阿娘赶路很累,哪有力气喂你吃饭,你几岁了,又不是不会拿筷子,自己吃。”

季朝朝嘴角一垮,“哦……”

季时傿憋着笑,心想梁齐因怎么比六岁的孩子还要幼稚。

须臾,梁齐因忽然停下筷子,“季朝朝,你已经六岁了,从今日开始自己一个人睡。”

季朝朝如遭重击,“不要,我要和阿娘睡!”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季朝朝瞪大杏眼,“朝朝以前都是和阿娘一起睡的。”

梁齐因面无表情,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导致他不得不开始清心寡欲,几年来简直没处说理去,哪有分别三个月,还让这个小家伙过来碍事的道理。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梁齐因不肯退让,一本正经道:“因为你阿娘是我夫人,她本来就应该只和我睡在一起。”

季时傿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

季朝朝不明白为什么是他夫人就必须只和他睡在一起,但她本能的觉得爹爹说得有道理,遂哼了一声,嘴巴撅得老高,低头戳着碗里的饭生闷气。

待用完晚膳,季朝朝又缠着季时傿玩了一会儿,没多久就被梁齐因以小孩子要早点睡觉为理由赶去了奶娘那里,气得她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几乎皱成一团,又碍于父亲的威严,只好不情不愿地挪开了地盘。

季时傿坐在床沿,笑得往后仰,“这丫头,也不知道到底像谁多一点。”

“像你。”梁齐因帮她脱好鞋袜,“闹腾。”

“你说谁闹腾呢!”

季时傿踹了他一脚,没用什么力气,梁齐因却眉头一皱,捂着肩膀倒下来,埋首在她颈间,哼道:“骨头断了,阿傿好狠心,罚你亲亲我。”

“……”

季时傿好笑道:“明明就像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德行。”

梁齐因不依不饶地抱住她的腰,父女俩眉眼很像,尤其是装可怜卖乖的时候,眼尾塌陷,目光湿漉漉,黏糊糊。

季时傿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秋夜凉寒,帐内却是暖融融的。

“别太过火,难不成你还想我再给你生个吗?”“不要。”

梁齐因欺身向前,咬着她的下巴,含糊地嘀咕道:“一个就够烦了。”

睡在小屋里的季朝朝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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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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