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二)◎
沈初茉一直都避着剧情,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知道贺献文家里非富即贵之后,吴凤霞对他的警惕心降了不少。
不仅没拦着何秋月与他相见,还热情地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贺献文之前其实也来过几次,只是远远地将何秋月送到门口就走了,并没有进去过。
所以他竟不知,会在这里见到沈初茉。
“怎么……怎么是你?”贺献文惊讶地望着刚从厨房出来,一脸晦气的沈初茉。
沈初茉一直不肯告诉他她的名字,所以他完全不知道,她竟然和何秋月是一家人。
想当初还是他向她打听到了何秋月的下落,他才找到对方。他哪能想到那么凑巧,竟然问到人家姐姐身上去了。
吴凤霞左看看右看看,惊讶道:“怎么,小贺认识我家大姐儿啊?”
所以哪怕她受了委屈,娘家的人也不会为她做主,反而只能劝她忍着。
他平时看着不着调,吊儿郎当,但对何秋月这个二姐是真的好。
她和秋月一点儿也不像姐妹,秋月长得比她好看多了。
“这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啊,就是有文化!”吴凤霞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给我闭嘴!”吴凤霞张嘴就像放炮仗,“你也就会背这一首,嚷嚷什么!”
“二姐,你真的看上他了?”
何老爹惊喜道:“诶?你怎么知道?”
“你觉得是咱爹娘有本事给你讨回公道,还是我有这个本事?”
说完她又变得如那四月的天一般和煦地对贺献文道:“小贺啊,别理这混小子,进屋坐。”
他小小年纪,其实对有钱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对方就算有钱,那也不能欺负她姐姐。
沈初茉一乐,嘿,有人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虞美人》我整首都会背,那我也是文化人。”
何秋月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羞,在贺献文面前有些怯怯的,说话声音都小了几个度。
前面说了,何秋月在这个世界就是团宠,连年纪比她小的何时了都宠着她。
沈初茉无语凝噎,这在她那个年代满大街的人都知道的东西,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何时了是吴凤霞拼了三胎才生下的儿子,何家唯一的男子汉,所以就能知道吴凤霞和何老爹对他有多看重了。
“不是,”何时了舔了舔唇,“你别信咱爹娘的,我告诉你,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有钱的男人就更不是东西了。咱家这个情况,假如你真跟他好了,以后他欺负你怎么办?”
所以他对何秋月说这番话是真的替她着想,生怕父母掉进钱眼里了,急急忙忙就把女儿送出去了。
她嘴上是这样说,何时了又不傻,看她这副情态就知道她的真实心思了。
不得不说,何时了这番话是人间清醒。
他小小年纪就会挑人,对木讷土气的大姐,他毫无耐心看着就烦。何春花跟他说的话,他总不肯听。
所以贺献文只是背了这么一句诗,在他们眼里就仿佛镀上了“文化人”的金边,对他的热情更是高涨了起来。
就像她们各自的名字一样,一个是随处可见的山间野花,一个是天上高悬的皎洁明月。
因为娘家没有能力能帮她讨回公道,平时吃的住的、给家里拿的、给弟弟修房子的钱,都是从她老公那儿得来的。
何时了被宠成了一个小霸王的性子,犯起轴来谁的面子都不给,但是唯独对何秋月,他永远都是温柔有耐心,有求必应。
听到这个名字,贺献文扬起的眉毛落了些许。
何时了撇撇嘴,一头扎进屋去了。
何秋月现在和贺献文八字还没一撇,何时了就已经考虑到他们婚后了。
何时了偷偷把何秋月拉进屋,姐弟俩说起了悄悄话。
他还知道嫁娶应当门当户对,若是女方高嫁,就会像他大姑家的表姐一样,在婆家受了气也不敢吭声。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这是南唐后主李煜所写的《虞美人》里的一句诗。”贺献文那一脸自信侃侃而谈的模样很能唬人,何家人除了沈初茉听到这番话都对他刮目相看。
何秋月脸一红,扭捏道:“你瞎说什么呢?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
小的时候他护食,有了好东西连爹娘都不让,但是唯独却肯让给何秋月。
“这是我姐姐,何春花。”
但是他从小就喜欢跟何秋月一起玩,如果他把何秋月弄得哭了鼻子,吴凤霞和何老爹也是先骂他。
心道:春花?这个名字真是有够土的。
乡下的人都没什么文化,以前的日子比现在更难,何老爹还读过几天书,吴凤霞连字都不认识。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他嘴上却是道:“那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个兄弟,叫何时了啊?”
也怕何秋月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没能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虽然是同样的爹娘所生,却高下立判。
何老爹和吴凤霞招待贺献文,沈初茉则一个人在厨房炒菜。
不过这也不奇怪,乡下人谈婚论嫁本就很迅速。若是双方确立了关系,要不了多久就能听到他们的喜事。基本上没有谈恋爱谈个三年两载的。
何秋月脸皮薄,议论这样的话题总是非常害羞。但她还是绞着手指细声细气道:“他不会欺负我的。”
“你不知道,他对我可好了。”提到贺献文,何秋月眼睛里都是亮亮的。
何时了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是真的栽了。
“二姐,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他啊。”
何秋月听到这话,又是红了脸。
沈初茉弄了一大桌子的菜,忙的满头是汗。可那屋子里的几个人不是在欢声笑语,就是在说悄悄话。
她憋了口恶气,站在门口使劲儿喊:“吃饭了!何时了,出来搬桌子凳子!何秋月,出来盛饭!”
屋里的何时了听到这话,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他心内一阵烦躁,何春花这个大土妞儿,脑子坏掉了竟然叫他做事。
“你自己不会盛啊!”吴凤霞听到她使唤何秋月,脑袋就突突跳。一句话想也不想的就呛了出去。
说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家里还有客人。
她心里是有那么点把贺献文当未来女婿看待的,即使她再宠何秋月,她也认为何秋月应该在未来女婿面前表现的勤快点。
于是她对着贺献文强笑了一下,声音温柔地喊道:“秋月,去帮你大姐盛饭。”
何秋月和何时了这才从屋里出来,不情不愿的做事去了。
沈初茉看到他俩都想翻白眼,天天只知道坐吃等死的懒货,不帮忙做饭就算了,做点儿小事都这么不愿意。
人的脾气果然都是被逼出来的,沈初茉发现自己也不是什么圣贤。要她累死累活的当这一家子保姆,她也当得一肚子火气。
“来,小贺,坐这儿。别客气啊,就当自己家。哎呀,没什么好菜,可别嫌弃啊。”吴凤霞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温柔。
贺献文一个自诩有教养的富家少爷,当然是客气有礼的道:“不会,已经很丰盛了。”
何家吃饭的桌子就是一张小四方桌,平时做五个人都嫌挤,此时坐六个人就更挤了。
何时了“啧”了一声,没事找事地道:“你就不能再过去一点儿吗?等下筷子都要戳到我眼睛里了。”
沈初茉戳着碗里的饭,看也没看他:“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你别给我没事找事。”
何时了气得立时就要发作,被何老爹急忙制止:“诶诶诶,有客人在呢,吵吵闹闹像个什么样子?”
他做了个眼色,何时了虽然生气,但是看在何秋月的面子上还是忍了。
沈初茉还有些遗憾,这天儿热得跟什么似的,她待在厨房忙活那么久,跟从蒸笼出来的一样,此时正躁着呢。
何时了这□□崽子要是再继续挑战她的耐性,她就打算把他掼到墙上去。
可惜他及时收手了,没给她机会。
贺献文盯着沈初茉看了一会儿,知道今天的菜是她做的,于是故意夹了一块土豆放到嘴里嚼了嚼,皱眉道:“有点咸了。”
“啊?不会吧?”吴凤霞大惊失色,慌忙试了试,感觉还好。
可是既然贺献文都这么说了……她愣愣地转过头,对沈初茉道:“大姐儿,你这菜怎么炒的?”
沈初茉头也不抬:“咸了就喝水,要不就吃口饭。”
“嘿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吴凤霞眉毛一竖,摔了筷子。
“诶诶诶,算了算了,吃饭吃饭。”何老爹比较要面子,不愿意在女儿的朋友面前丢了脸。
要是换做平时,他不会管吴凤霞怎么教训女儿。
哦,这个女儿要打个括号,仅限何春花。
何时了讥讽地在旁边看好戏,他总觉得“何春花”最近变得气焰嚣张了,就该好好得个教训。
吴凤霞瞪了沈初茉一眼,心里想的也是之后再收拾她,为了能给贺献文留个好印象,她勉强收敛了自己的烂脾气。
“小贺,对不住啊,家里不知道你的口味,下次你来就不会做得这么咸了。”
贺献文看了沈初茉一眼,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故作大度地道:“没关系,我多喝点水就行了。”
哪儿有让客人多喝点水就菜的道理?吴凤霞听到这话又瞪了沈初茉一眼。
饭桌上,何老爹热络地挑起话题。
“小贺呀,你跟我们家秋月是怎么认识的呀?”
何秋月又露出了羞涩的笑容,贺献文宠溺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呀,是我不小心掉进水里过一次,是秋月救了我。但是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她叫什么,身体修养好了之后就一直在找她。”
“幸好被我找到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报恩。”贺献文的语气带了点亲昵。
何秋月害羞道:“这话你都说过无数次了,烦不烦。”
听到女儿这状似埋怨又似撒娇的话,何家两老知道他们俩关系是真好,一时其乐融融地笑了起来。
贺献文故意逗何秋月:“不烦,我就是要说,说再多遍都乐意。”
何秋月作势要打他,一副小女儿情态。
这时掉线已久的何时了忽然接上了信号,从嘴里拿掉筷子,发出了灵魂拷问:“掉水里?我二姐不会游泳,她是怎么救的你?”
这话一出,席上的氛围瞬间一僵,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了停止键。
就连沈初茉都惊讶到侧目,好老弟,你这是发现了盲点啊!
“额……”何时了迟来地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说错什么,何家两老也懵了。愣愣地看着何秋月和贺献文,想要听听他们的解释。
贺献文却是面色铁青,似乎陷入了某种惊疑不定的状态当中。何秋月则是在发呆,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初茉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但又很快收敛。
何家人只见贺献文侧了一下头,望着何秋月:“你……你真的不会游泳?”
何秋月回过神,抬眼看他,那双明亮的杏仁眼,不知何时有些湿漉漉的。
她没有说话,神情充满了委屈。好像是贺献文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贺献文头都要炸了,“不是你把我从水里救起来的?那是谁?我睁眼看到的明明就是你呀。”
他现在脑子很混乱,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可是我明明感觉到,救我的人是一个姑娘啊。”他这话一脱口,何家两老都知道坏菜了。
合着贺献文找错了人报错了恩?救他的是另一个不知名的姑娘?
虽然这糊涂事是贺献文做的,按理说他们不应该觉得惭愧才对,但是他们太舍不得贺献文这个未来女婿的人选了,此时满是心慌。
何老爹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哎呀你们都想岔了!秋月就难道不能用竹竿儿把他拉起来吗?肯定是秋月救的,小贺,你说是不是?你不是说看见她了吗?”吴凤霞急道。
贺献文……贺献文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月你再好好想想!”从来不对何秋月说一句重话的吴凤霞此刻也虎了脸,“那天你是怎么撞见小贺的?你把你救小贺的过程好好说说,那天是哪一天?”
她此刻恨不得帮何秋月现场编一段,只要快点把贺献文糊弄过去让他无法继续思考。
她怕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金龟婿,被这么一想给想没了。
何秋月哪里会说什么谎,被大家这么一说好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当下就有点儿委屈,吸着鼻子道:“就是上上个月啊,舅姥姥来做客的那一天。”
“那天?”何时了皱着眉,“就大姐掉河里那天?”
这话说了大概有三秒,众人才忽然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沈初茉简直想给这位小老弟鼓鼓掌,怎么就生了张精准踩雷的嘴呢?
这么一说,吴凤霞脑子里灵光一闪,也想起来了。
那天家里来了客人,她在屋里跟人闲聊,沈初茉不知道从哪儿回来,浑身湿淋淋的。
她还骂她,去哪儿鬼混了搞这么一身狼狈回来。
那时“何春花”怯弱地回答,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了。
吴凤霞还骂骂咧咧,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掉进水里。
随后她就把她轰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何时了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撞见过何春花一身是水地往家赶。
他还嘲笑了她一番,对她那副水鬼的模样印象深刻。
何家好像没有一个人关心何春花是怎么掉进水里的,有没有事?
他们知道她会水,而且看到她好端端的站在那儿,就觉得不用在意,肯定没什么大事。
但如果掉进水里的是何秋月,哪怕她好端端的站在那儿,何家人肯定也会心疼得不得了,全家都围上去嘘寒问暖。
吴凤霞知道何秋月救了贺献文的事,心里都是自得和欣慰,但是如今乍听到救人的不是何秋月,很有可能是何春花,她心里却是惊疑不定,一点儿也不希望事情竟是这个样子。
贺献文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僵着身子问:“你……你怎么也……也掉进河里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艰难地挤出那句:“难道……是你救了我吗?”
沈初茉淡定地喝了口汤,在吴凤霞暗暗摆头拼命在心中呐喊不要的目光中,轻轻吐字:“没错。”
何家仿佛平地一声雷。
所有人都被这神展开炸得外焦里嫩。
“真是你救的?”何时了吃惊道。
沈初茉抬眼,将众人的神色一一收进眼里。
“怎么可能会是你呢?你可别撒谎,要是让我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吴凤霞这疾言厉色的样子,好像是在故意吓唬沈初茉一样。
她打从心里就不相信是沈初茉救的贺献文。
沈初茉听了想笑,笑过之后又觉得悲凉。
饶是她不是何春花,她也为吴凤霞的偏心感到心寒。
她以为,她是想跟何秋月争贺献文吗?
可是何春花是什么样的人?在这个家里,她是一个影子般的人。
年纪最大,干的活儿最多,读的书最少,挨的骂最多,得到的关心最少。
她一个再老实的不过的人,吴凤霞为什么会认为她是那种故意撒谎、用救命之恩谋取利益的龌龊之人?
沈初茉都替何春花不值,这么多年的付出,简直是一场笑话。
“既然您认为不是,那就不是好了,我没所谓。”沈初茉平静的样子,令家里人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贺献文按捺不住,皱眉道:“到底是还是不是,你给句准话!”
沈初茉瞪了他一眼,就这小|逼崽子,何春花根本就不该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贺献文被她的态度气得不轻,这个答案对他那么重要,沈初茉却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认真回答。
沈初茉却有自己的逻辑:“是的话你准备报恩吗?像对秋月那样?”
这句话她说得莫名讥讽,桌上几人都面色一紧,吴凤霞又竖起眉毛唬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沈初茉意兴阑珊地道:“若是要报恩的话就免了,你已经给过我报酬了,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贺献文眼眸一闪,想起上次她问自己要的那几个银元。
所以……她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报恩,只想要钱?
何秋月惶惶地看向贺献文:“献文,大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你……你们两个认识?”何时了在他们两个中间指来指去,神情很是惊讶。
为什么听她大姐的话,他们两个之间还发生过什么?
“献文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跟我们家大姐儿,之前见过?”吴凤霞一脸和颜悦色,仿佛只是简单问问。
沈初茉看了她两眼,眼神一片冷漠。
这个家里最怕她跟贺献文扯上关系的,恐怕就是吴凤霞了。
她这么害怕,不过就是怕属于何秋月的东西被何春花抢走罢了。
对何秋月和何时了来说,她是毋庸置疑的好母亲。
可是对于三姐弟中最不起眼的何春花,她却吝啬于施舍一点点的母爱。
或许她不是不爱子女,她只是不想做何春花的娘罢了。
三个孩子的命运,或许从出生起,就早已注定。
何春花是吴凤霞生的头胎,可是初为人母的吴凤霞,却好像并没有对这第一个孩子倾注什么母爱。
她那个时候正年轻,刚加入何家,头上有个厉害的婆婆,成日盯着她的肚子。
见她生的不是儿子,婆婆那老脸顿时就拉长了。还在月子里就喊她干活,成日寻些小事对着她骂骂咧咧,哪怕她什么也没做错,也逃不过她阴阳怪气的数落,好像她连呼吸都是错的。
吴凤霞又生气又委屈,但她确实没能为老何家生一个大胖小子,便是回娘家诉苦,她娘也只是劝她,等以后生了儿子日子就会好过了。
吴凤霞一心想生儿子扬眉吐气,对这个让她承受了不少搓磨的大女儿确实有几分怨气,甚至在婆婆刁难她、她心有怨气却发不出去时,会对着才几个月大的何春花发火泄愤。
这个家里只有还是个婴儿的何春花能让她拿捏,吴凤霞只有在对着她发怒时,心里才会产生一丝扭曲的快意。
对此,她心里没有任何的愧疚之意,反倒理直气壮地想着,她为何春花受尽了委屈,要不是因为她,她哪至于此?
所以婆婆刁难她,她转而把火发到何春花身上,也没有冤枉她。
况且她是她的亲娘老子,骂她打她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之后,吴凤霞又怀上了。她对这第二胎十分重视,甚至在临产前还跑回了娘家安胎。
她求菩萨拜神,只求这一次能一举夺男在何家扬眉吐气。
哪儿想到这一胎又是生下个女儿。
且因为她过度忧虑,生孩子有些难产,几乎一天一夜才将何秋月艰难生下。
抱着她拼死才生下来的孩子,吴凤霞心如死灰,连回何家都有些不敢。
可没想到,她那个向来刻薄的婆婆,居然破天荒笑吟吟地来接她。
吴凤霞一开始还不敢相信,以为回家等着她的是更多的搓磨。
可没想到,婆婆是真的对她转变了态度。不仅没有怪罪她又生了个丫头,还对她嘘寒问暖,冲红糖水给她喝。
对何秋月也是和颜悦色,每天抱着她不撒手,活像抱着个金疙瘩。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后来,吴凤霞才得知,原来早在她临产之前,她婆婆就偷偷找人算过了,她这一胎又是一个女儿。
不过虽然是女儿,却是福星转世,天生旺夫旺财的命,能给家里带来好运。
婆婆原本对此半信半疑,可当何秋月出生后,何家莫名撞了次大运,被分到一大片良田。
婆婆大喜,对算命的人所说的话当即深信不疑。
所以才会特意去把吴凤霞母女俩接回来,也不嫌弃生的是女娃了。
吴凤霞原本以为生了女儿自己更加讨不到好,哪里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一向轻男轻女的婆婆竟然会如此看重她的二丫头,而且还因此转变了对她的态度。
吴凤霞说不上是欣喜还是感激,她只知道二女儿的出生改变了她原本糟糕的处境,她对这个本就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女儿,更是多了许多的怜爱。
尤其何秋月从小就生得白净,被婆婆用好东西养着,更是白胖可爱,憨态可掬。
比起不被重视、随意养着、又黑又瘦的何春花,她不知道漂亮了多少。
何秋月出生后,何家的日子确实比以前好过了不少。
关于她是福星转世,能给家里人带来好运的说法,渐渐在何家人心中扎根。
一直想要生儿子的吴凤霞,计上心头就时不时让何秋月摸她的肚子,还让她学着说“生弟弟”,想蹭女儿的“福气”。
她的做法,落在何家人眼里,非但没有任何的不妥,反倒还十分的“明智”。
吴凤霞的婆婆更是抚着何秋月的头,笑眯眯地道:“月丫头可要保佑你娘,这次生个弟弟啊。”
好像吴凤霞生男生女,是何秋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能左右的。
何秋月虽然被养得单纯娇憨,但打小就会看人眼色。
长辈们都叫她这么说,她便也乖乖配合,在吴凤霞挺着大肚子的时候,她时不时会用小手去摸一摸,隔空与她未出生的“弟弟”对话。
以至于后来何时了出生后,何家人都把这归功于何秋月。
吴凤霞对何秋月的偏疼偏爱,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扎根在思想中。
即使何时了出生,也没有越过她去。
她比何老娘更相信何秋月的“福气”,相信何秋月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
何秋月无疑是幸运的,降生到重男轻女的何家,却被全家人都捧在手心里。即使家里条件不好,却也衣食无忧地长大,从来没帮忙干过半点活儿。
这在孩子早早就要下地帮父母干农活、干家务的乡下,何秋月这样的待遇是四里八乡的独一份。
谁看了她莹白的小脸儿不说一句“这孩子娇养得不像个乡下丫头”?
乡下的姑娘都以勤快、能干为美名,偏偏吴凤霞养出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却还十分得意。
像何秋月这么大了还在被供着上高中的女娃难得一见,在生产落后的大田村也只有把女儿宠上天的何家老两口愿意这么干了。
但同样是何家女,何春花的待遇就别提了。
家里家外所有的活儿一把抓,吃的穿的永远都是捡剩下的,什么好的都紧着弟弟妹妹,就这还讨不到好,在这家里谁都可以对她呼之则来挥之即去,谁也不把她当回事。
她把自己看成家里的一份子,对父母弟妹无怨无悔的付出。但家人却似乎只把她当一个不值钱的丫鬟,随便给口饭吃就已是天大的恩德。
何春花内心是极其自卑的,她知道自己不如二妹漂亮讨喜,也不像三弟那样是个男娃,在父母长年累月的PUA下,她的自我认同度极低。
所以她会乖巧懂事的忍让付出,用这种方法来讨家人的欢心,以此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这姑娘,傻得令沈初茉心疼。
殊不知她的乖巧、她的懂事、她的忍让,都是让何家人认为她好拿捏的证据。
这一屋子的人,享受着她的付出,却没有一个人记着她的好。
在她被压迫着遭遇各种不公时他们视而不见,一旦她威胁到了何秋月的利益,他们第一个反应就是跳出来阻拦她。
哪怕何秋月自己都没有开口,他们就已经自发地为了她的幸福要来铲除她这个眼中钉。
沈初茉不是原来的何春花,她对何家人完全没有任何的期待。
与其唯唯诺诺卑微地乞求他人施舍一点温暖,不如自己做自己人生的主宰,谁也别想靠那点子血脉亲情道德绑架她一辈子。
其实自她穿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就打算摆脱这一家子极品,努力赚钱也是为了离开之后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她熟知这个世界的剧情,明白何春花一辈子都在被厌弃,父母偏心弟妹那么多年不说,到最后还为了何秋月的幸福逼迫她放弃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没错,就像小美人鱼的童话故事里说的那么狗血,真正救了贺献文性命的人——是何春花。
是她发现了不慎落水的贺献文,纵身跳进水里把他拖了上来。
直到把人救上来,她才发现自己救的这个人是那么的好看。那清俊贵气的面容,只一眼就让她的心开始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贺献文呛了水陷入昏迷,何春花不知该如何施救,于是往外奔去想要找人来帮忙。
可是却没有想到,她走后何秋月却来到了这里。
她本是来找何春花的,结果姐姐没找到,倒是发现了一个昏迷的男子。
“哎呀!”何秋月看他浑身湿淋淋的昏迷不醒,又是倒在河边,哪里有什么不清楚的。
“你没事吧?醒醒啊!快醒醒!”她慌得不行,胡乱拍了男子的脸几下,对方却没有丝毫反应。
情急之中,她忽然想起课堂上老师教过的急救措施,于是死马当活马医地在对方胸膛上按压了起来。
“是……是这样吗?”她一边按一边自己也不确定,也不知是不是她误打误撞,贺献文竟真的吐出了口水,甚至短暂地睁开了眼。
“你醒了?”何秋月惊喜地问。
贺献文头晕目眩,双眼迷蒙中落入了一道模糊的剪影。他根本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短暂睁开眼后又昏迷了过去。
正好这时何春花叫的人也到了,何秋月赶忙招手:“孙哥、刘叔!快!这里有人昏倒了!”
何春花本是在人群后,听到何秋月的声音,她脚下猛地一顿。
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二妹怎么会在这里?
她没发现,此刻她心中浮现出了她自己都不明白的紧张和不安。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两个小丫头能帮得上忙的了。
眼见村里的人帮忙架起了贺献文,要把人送卫生所,何春花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男女有别,开始拘谨起来。
她站得远远的,将身子藏在树后,直到目送一行人抬着贺献文走远,她才转身回家。
何秋月并没有发现何春花,她也并不知道何春花“落水”一事。
所以,当贺献文找上门来说要报答她时,她脑中浮起的记忆,是给贺献文做“心肺复苏”时的场景。
她羞赧地以为,自己真的是贺献文的救命恩人,所以对贺献文的报答,她接受得心安理得。
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也许贺献文不是自己奋力从河里爬上来的,也许在她之前已经有人舍身救过贺献文了。
如果她早一点遇到的掉进水里的贺献文,那可能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可是,这能怪她么?
她怎么知道贺献文误以为是她把他从河里救上来的呢?
她怎么知道他真正的救命恩人是她的姐姐呢?
是他先找到她,口口声声说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的呀!
而她当时,也确实是对昏迷的他施以了援手呀!
所以,她并不是冒领功劳,是贺献文没有搞清楚,害她误会了的呀!
正因为明白了这些关窍,何秋月才会那么委屈。
贺献文此刻看她像个骗子,她还看他像个负心汉呢!
两位主人公这种矫情缠绵的心理活动,沈初茉一点儿也不感冒。
其实若不是何时了无意间捅破了这一层,她原本是不打算说出这件事的。
有什么用呢?
落水这件事只是贺献文和何秋月两位男女主角开启恋爱之路的导火索而已,实际上这件事被捅破,也只是稍稍对他们的恋情造成了妨碍而已。
等男主别过了这个劲,只会对女主更爱更宠。
沈初茉看得很清楚,贺献文这家伙是只颜狗。
说颜狗也不大准确,总之娇生惯养的富家大少爷,眼光自然是极高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看上一个乡下土妞。
不是谁救他他就会爱上谁的,如果一开始他就知道救他的人是何春花,那结果可能就会像他们第二次见面一样,他随便拿点银钱打发就算报恩了。
但如果报恩对象是何秋月,他就可以在报恩的同时,“顺便”发展出一段恋情。
才子佳人,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所以吴凤霞的紧张,在沈初茉看来是种讽刺。
她在担心贺献文知道救他的人是何春花以后,把原本对何秋月的青睐转移到她身上去。殊不知贺献文这只颜狗,根本不会对貌若无盐的何春花产生什么想法。
不过这个道理,原来的何春花没有看得穿。
她一直以为是二妹的冒领功劳,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贺献文那样才貌俱佳的公子哥,又是贡平首富之子,她怎能不心动?
若是别的也就罢了,父母的宠爱、上学的机会、漂亮的新衣服,她都可以毫无怨言的让给二妹。可偏偏……是她喜欢的男子,是她一生的幸福!
这也就罢了,她明明已经遭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明明她没有想过要报复或者是替代二妹,可家里人却偏偏还要赶着在她心口上插一刀!
就像这次一样,她救了贺献文的事还是不小心被他们知道了,可是她敬重的父母、疼爱的小弟,他们一个个都把她当洪水猛兽,生怕她做出什么损害二妹利益的事情,又是胁迫又是劝哄着叫她乖乖听话,不要试图去妄想她不该有的东西。
尤其是吴凤霞,她的亲娘,看着她的眼神和那个咬牙切齿的劲儿,仿佛想要吃了她,让她再也没有办法在贺献文面前乱说话。
她的心就像是在寒冬腊月破开了一个大口子,冰冷刺骨的凉风呼呼地往里刮,刮得她肺腑生疼。
她不知道她哪里对不起这一群人,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只疼二妹,却不愿意施舍她一点点的爱。
明明他们只要安慰她一番,多说几句软话,她又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拒绝他们。
可是他们偏偏要把她往龌龊里想,理所当然地侵占她的功劳,最后还要把她视作威胁,将她划分在他们之外。
何秋月没有认识贺献文之前,他们尚且还会掩饰一番,愿意偶尔哄她几句,要她心甘情愿地替家里奉献。
何秋月认识贺献文之后,何家人或许认定了她是福星转世,以后铁定能攀上金龟婿飞黄腾达,所以他们竟是连做戏敷衍一下何春花都不愿了。
何春花这才悲哀地意识到,原来这个家里从来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如果善良就注定要被欺负,那她又何必还要守着那点善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