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告白

第四十六章 告白

第四十六章告白

雨势较大,打在站台棚顶的雨水顺着倾斜弧度不断倾倒,重重地砸至地面,像是烟花纷纷炸开。

颜清努力平稳胸腔的起伏,将耳机里播放的音乐暂停,停在那句歌词的最后一个尾音,睫毛闪了闪,小声试探道:“谢之砚,你刚刚在说什么?”

只要你再说一遍,我们就可以戳破这层窗户纸。

谢之砚愣了愣,额前细碎的刘海上晕着一滴透亮的雨珠,喉结滑动的那刻,啪嗒——

垂直滴落,落在脖颈,一丝冰凉瞬间传入全身。

是被她听见了吗。

可自己是在她戴上耳机后才说出这句话,说出我喜欢你。

眼神极度不自然地飘忽不定,避开视线,仍逞强嘴硬:“我没说话。”

“你!”

颜清正要骂出口,前方的二十一路公交车缓缓驶来,是开往体育馆的公交车,也是陈景朝比赛的地方。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车轮碾过溅起地面的雨水,车灯在黑压压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明亮刺眼,映照着朦胧雨水凸显出清晰可见的雨珠,如此的圆润剔透。

陈景朝和她站在馆内的角落里,像是建立了屏障将他们两人与外界隔绝,一切纷纷扰扰皆与他们无关。

一时之间,有些迷了眼,有些乱了心。

这个时间点儿,陈景朝早已结束了他的比赛。

陈景朝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身影,边喊她的名字边从观众台下来与她挥手:“颜清!”

想着他现在在哪儿,是回学校了还是依旧在车站。

“珍贵的奖牌应该送给重要的人。”

可是,我也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燥热的雨裹挟着沉闷的风,推攘着颜清赶到体育馆。

陈景朝懒散说着,他确实没有很在意这点。

颜清大脑有一瞬宕住,眼神呆滞地看着陈景朝。

她的心思确实不在这边,满脑子都在想着谢之砚。

颜清扫了一眼他的奖牌,浅浅露笑,不太自信地夸赞着:“恭喜,你很厉害!”

深邃的眼眸盯她的眼睛,唇瓣微启,却又在公交车停下的那刻缓缓闭上。

“很顺利,得了第一名。”

陈景朝显然看出她的走神,拉过她的手腕,将奖牌放在她的手心,含笑说道:“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

后门走下了几个人,双脚轻盈落地,踩上雨水发出“啪嗒啪嗒”清脆的声音,嘴里嘀嘀咕咕似在抱怨湍急又突然的躁雨。

颜清循着声音找了会儿他,许是馆场太大观众太多,她有点分不清他的位置

最后是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着看向自己:“你来了啊。”

指尖滑过,音乐.透过耳机缓缓传入自己耳边。

颜清看他穿着休闲服装,并未穿比赛运动服,便猜测他的比赛已经结束,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对不起,还是没能赶上你的比赛。”

“可是,我想送给你。”

颜清被那束光照得清醒了一些,卡在喉咙里的话渐渐停下,态度柔婉了许多:“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

想着他会不会不开心,因为自己刚刚丢下了他,让他一人站在车站。

颜清觉得胸口有些闷,看着正对自己敞开的前车门,咬唇丢下一句:“那我走了。”

旋律响起的那刻,她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窗外的谢之砚,只是窗户玻璃上早已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氤氲地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虽然没有机会向你展示我的飞快速度,但是可以向你展示我的第一名奖牌。”

颜清有些看不清他。

陈景朝笑着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他的奖牌,金色圆形奖牌平摊在掌心,中间标着“松榆高校男子四百米冠军”。

毕竟已经答应了陈景朝,她不想爽约食言。

“没事,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话还没说完,陈景朝已经打断了颜清的话。

“那比赛顺利吗?”颜清问。

等啊等,终于快要在所有比赛结束时,颜清从门口走了进来。

公交车停在他们的正前方,前后车门缓缓打开,里面传出语音播放:“松尾街已到站。”

双脚轻轻越过地面的积水,站在车内扫码付款,传来一道轻盈的“嘀”,屏幕上显示付款金额。

“啊?”颜清被他这一举动吓到了,眼底尽是惊愕,连忙将奖牌还给他,使劲儿缩着手拒绝,“不用不用,你的奖牌当然——”

对他而言,颜清选择赴约足矣满足自己的愿望。

掌心蜷起朝车里走去,坐在靠窗的位置,紧紧握着手机,屏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亮起的,上面显示着刚才那首歌曲《ParisInTheRain》。

谢之砚沉默。

谢之砚,你是在害怕失去我吗。

他坚信颜清会来,一直坐在离进口处最近的地方,生怕与她错过。

她好像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是自己理解的那一层意思吗?

恍然又想起谢之砚在车站对自己说的那句:“所以他在追你?”

其实,她那会儿会下意识愣住是因为她没觉得陈景朝在追求自己,也没觉得陈景朝喜欢自己。

在她看来,自己和陈景朝的相处只是朋友间的普通相处,没有一丝越界,甚至没有单独相处过,除了咖啡店和图书馆那次。

但目前而言,是自己没有对这段关系理解透彻。

颜清呼吸有些不畅,太多信息汹涌着朝自己袭来。

慌张中连着后退好几步,双手藏在背后,垂着眼不敢看向陈景朝,温吞开口。

“高三运动会,因为我随口一说‘喜欢酷洛米’,谢之砚就为我参加三千米,给我赢得了第一名奖牌。”

“他越过终点线,我冲过去抱住了他,他说‘我给你赢到了’,那一刻,我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鲜活的心跳。”

“自此,我下定决心,这辈子只接受谢之砚的奖牌。”

“不管是第几名,他在我这里永远是第一。”

颜清笑着说完这段话,松了口气,有种坦然的松弛感。

其实她接受的何止是谢之砚送自己的奖牌,还有谢之砚这个人。

这辈子,她只会喜欢谢之砚,也只接受谢之砚的喜欢。

“陈景朝,奖牌很珍贵,你应该选择一段平等且相互的关系,送给那个重要的人。”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颜清说的很委婉,因为陈景朝没有挑明关系,自己也不想过于直白,但彼此的话语早已明了。

陈景朝嘴角漾起淡淡的笑,像是吞咽了一块黑巧,从口腔弥漫至整个心间,苦得眼尾有些泛红。

他能听懂颜清的话,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当然明白,你不用多想。”

“我只是想告诉你,对我而言,你真的是很重要的存在。”

陈景朝大方接受这一切。

这个结果是毫无悬念的,是在自己准备送出奖牌前就已经预料到的结果,是还未开始正式追求就已经知道自己会输的结果。

竹马与天降,他始终觉得天降是抵不过竹马的。

朝夕相处十八年的契合与结界,不是自己这个天降能轻易插足的。

但是没关系,他不后悔自己做的这一切《反正从未拥有过,失去了也不会害怕。

哪里像谢之砚,一而再再而三地犹豫不决。

明明那么喜欢,明明已经迈出了九十九步,却没有用勇气迈开最后一步,说出“我喜欢你”。

陈景朝想到这里突然笑出了声,无奈摇了摇头。

自己挺能理解谢之砚的心境,如果换作是自己,一定会和谢之砚一样选择暗恋。

因为他正拥有着颜清,拥有着一切美好,所以格外害怕失去。

颜清没理解他脸上那抹笑容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想和他过多纠缠,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说明,一切该到此为止了。

“祝你以后每一场比赛顺顺利利,我先走啦。”

颜清微微露笑,从他身侧绕过。

陈景朝下意识伸手,想要拦下送她回去,转眼想到自己的身份不合适,收回微微伸出的手,礼貌询问:“要不要叫个车送你回去,外面还在下雨。”

“不用啦,我让谢之砚来接我。”

颜清挥了挥手,很干脆地转身离开。

馆内比赛已经全部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陈景朝手里紧握奖牌,久久站在原地看着颜清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中,耳边的雨声越发清晰,正七零八落地砸在心头,隐隐刺痛最深处,缓缓抬头看向窗外,看着下雨的景象。

七岁那年,因为颜清的出现,自己被困在了那场雨里。

十八岁这年,同样因为颜清,自己被她从雨里救了出来。

真好,从头到尾,都是她。

·

离开馆内,颜清独自在大厅踱步。

她心里其实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和谢之砚置气,把他丢在车站,自己说走就走,完全是情绪作祟!

同时也很清楚自己与谢之砚的关系,能理解谢之砚为什么说不出口。

他与自己一样害怕打破如今现有的美好,在不确定对方心意前不敢勇敢迈出最后一步,所以彼此一直在越界的边缘徘徊,互相试探。

做过最大胆的一件事,不过是将“我喜欢你”藏进了耳机里。

若不是自己今天意外听见了那句“我喜欢你”。

颜清觉得自己大概会继续和他暧昧下去,直到有人最先忍不住,捅破那层窗户纸。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已经知道谢之砚的心意,那么她很愿意做那个捅破窗户纸的人。

颜清拿出手机拨打谢之砚的电话,不到两秒接通了,立马抢在谢之砚开口前说话。

“阿砚,你回学校了吗。”

“你方不方便来体育馆接我呀,外面还在下雨呢。”

她很会装乖,软着声音向他撒娇,其实是想试探谢之砚有没有因为自己丢下他而和自己生气。

电话那边很安静,没有讲话声,只有低缓的呼吸声,和断断续续的雨声。

雨声?

怎么会有雨声,他还没回学校吗?

颜清手指不自觉扣着衣角,坐在大厅的凳子上,试探问道:“阿砚,你现在在哪呀,怎么听着有雨声呀?”

谢之砚喉结上下滑过,目光落在自己正前方的牌匾上,上面写着五个大字:松榆体育馆。

天色灰暗如同编织了雨网,连绵不断地倾斜落下,贯穿着整个城市。

鞋面被雨水溅湿,上面混杂着泥土,白色鞋带垂落在水里,浸湿了前端,谢之砚始终保持撑伞姿势,站在原地。

掌心紧握伞柄,睫毛闪过,声音清冽却压得极低:“颜清,我已经在体育馆门外了。”

“什么?”

颜清惊住,整个人瞬间站起。

“我没有回学校,我一直跟在你身后。”

谢之砚声音很低很哑,垂下眼迈开脚步,迈进通往体育馆的那条路。

在颜清坐上公交车后,谢之砚看着雨水不断冲刷着窗户,隔阂他们之间的距离,模糊彼此的视线。

他忽然惊醒,自己在犯什么混,是在亲手把她推开吗?

他不该让颜清离开,不该视而不见。

就该在她问自己“你刚刚说什么”时,直白告诉她,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反应过来后,谢之砚没有犹豫半秒,立马打车前往体育馆。

可雨天路况不畅,他等了会儿才坐上车赶过去,他有想过中途给颜清打电话,可告白这种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在电话里说呢。

谢之砚笑,大概是对自己的自嘲。

到体育馆后,他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了把伞,正要进馆去找她时,自己手机响了,是颜清打来的电话。

听到她的声音,听着她软言软语和自己撒着娇,谢之砚忍不住了,也不想忍了。

颜清在谢之砚那句回答中久久怔住,许是忘了回应,也忘了他们还在通话,直接跑出体育馆大厅,正要冒出冲出去时,一眼看到雨中撑伞的少年。

心跳开始不受控地跳动。

恍如被按下了加速键,快要呼之欲出。

“你怎么来体育馆了啊。”

颜清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之砚,他并未走进馆内,仍撑着伞站在雨中,站在他们脚下那条黑色边界线之外。

谢之砚低睫垂眼,看着她漆黑澄亮的眼眸,清楚咬出每一个字,低声道:“嗯,来追你。”

“啊……?”颜清莫名紧张起来,双手不自觉地蜷缩着。

“颜清,有些话想说很久了。”

“一直介于种种身份,始终没有告诉你,但我觉得再不说,我就不是谢之砚了。”

谢之砚突然轻笑,神色柔和了许多。

“对于青梅竹马而言,这句话可能有些觉得奇怪,但我还是想和你说。”

“颜清,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雨声滂沱,雨珠砸落。

迸溅到伞面,掉落在地面,更是杂乱无章地落入颜清心底,怦然掀起一阵海啸,快要淹没自己,快要呼吸不畅。

“总有人说青梅竹马之间不会有爱情,不存在怦然心动的喜欢。”

“我必须否认这一观点,因为我早已在不懂爱情的年纪上喜欢上你了。”

“或许是高一,或许是初一,再或者可能会更早。但我确认喜欢上你时,是在高二的暑假,我和你一起看了《怦然心动》那部电影,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我对你的喜欢。”

谢之砚的声音很沉很低,随着风雨声不断飘进颜清耳边,无意撩过她的耳畔,沁入她的心间,像羽毛轻扫至心间,泛起一阵酥|麻。

“青梅竹马,在我看来是很特殊的存在。”

“是两小无猜的朝夕相处,是嬉闹玩笑的打闹,是看着你从儿时短发变成长发的模样,看着你可爱的脸絮絮叨叨的嘴,看着你撒娇嘴硬在我身边转圈圈……”

“我喜欢你和我撒娇,喜欢你和我斗嘴吵架,喜欢你各种麻烦我,喜欢你陪在我身边……”

“在你看向我的眼神里,我知道你的想法;在你下意识的动作里,我知道你的需求;我知道你喜欢雨天还是晴天,知道你喜欢散步还是跑步,知道你锁骨左侧有颗粉色胎记,知道你身上有股淡淡的水莲花清香,离得足够近时还可以闻到淡淡的茉莉香……”

“颜清,你的所有习惯和脾性,我都了解。”

“我的灵魂好像在落入人间时就已经被你吸引。”

颜清眼底不知不觉中氤氲了一层水雾,睫毛微颤晕染上温热的泪,酸涩得眼睛隐隐作痛,轻咬唇瓣强忍着眼泪的掉落。

“正是因为如此熟悉,所以才有人觉得青梅竹马不会有爱情,毕竟认识那么久了,要是喜欢早该在一起了。”

“我不同意这个说法,我始终觉得恰好是因为喜欢,所以不敢迈出那一步,我无法确认这段关系中,我们是双向喜欢还是我的单相思。”

“我不敢冒险,不敢越界,不敢直接对你说出喜欢你,害怕一不小心打破了现有的美好,所以我只能靠近、试探、克制。”

谢之砚神色忽然暗下,心底有点苦涩,他是真的不敢冒险,他太害怕失去了。

若不是今天看着颜清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自己也不知道会暗恋多久。

“有时候,我会羡慕陈景朝,他可以直言不讳地追求你,可以正式向你邀约。可我们是青梅竹马,我的邀约看起来就像普通的见面,你不会太在意和我的约会,也不会想到我们的每一次见面对我而言是每一个幸福的瞬间。”

“有时候,我也会想你喜欢我吗?你对我的感觉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性依赖,还是越过身份的界线产生了想要尝试秘果的刺激,再或者是热烈又怦然的crush。”

“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想和你说——”

谢之砚忽然轻叹了一声,重新注视颜清的双眸,看着她被泪水萦绕的眼眶。

空气中好似升起一层薄薄的雾霭,模糊却异常清楚地窥探彼此内心,在这一刻,清晰又明了。

“对你的喜欢不是十八岁的喜欢,是每一瞬间的日积月累。”

“也不是少年气血方刚无法控制地躁动,是隐忍克制般小心翼翼地暗恋着你。”

“直到暗恋难扼,喜欢难掩,我无法忍受控制,也不想看着你和其他男生越走越近。”

“所以现在,我要开始越界了,决定义无反顾走向你。”

谢之砚神色温柔,格外认真说完这句话,丢下手里的雨伞,淋着雨水迈出了那一步。

主动越过他们之间的那条黑色中界线,彻彻底底走到了颜清的面前,也走进了她的世界。

容不得给她反应的时间,在她茫然的视线中,无比坚定地说出——

“颜清,我喜欢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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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进耳机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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