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阿满
第六十九章阿满
等那“碍事”的两人离开后,盛源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抓起了齐韫的手，用一个很勉强的姿势回头看他，怪可怜的。
或许是那背后的伤疼极了，盛源呈的眼里也溼潤润的,看着比平时软化了许多,齐韫是一向吃软不吃硬的。
为了照顾病患的心情,齐韫只好把凳子搬到了床头,这样盛源呈就能一眼看见自己，省的牵扯到背后的伤。
“你就是阿满吗？不，齐韫,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盛源呈对齐韫说得话还是保持怀疑的态度。
之前参加酒席那次，齐韫表现出来的礼仪和各种待人处事的气度完全不像是自己当时碰到的那个脏兮兮的小孩，更别说一个富家少爷会沦落到那种贫民窟里去。
两人完全是云泥之别。
盛源呈并不想去调查齐韫的身世,但是他的身边人早就将齐韫调查了个底朝天，更是有源源不断的人给他报道这些“小道消息”，对于盛源呈来说不难猜出他是齐卫国的私生子。
“怎么？不信我？”齐韫笑了笑。
盛源呈摇头,“你不像他，但好像又很像他。”
浓妆艳抹的齐韫自然不像是他回忆里那个为了他差点丢了性命的纯真少年,可那个辞修，却是十足十得像极了阿满。
当然，他也不是真的工作狂，想好好享受享受和自家OMEGA独处的时光，但是身处高位，很多事情并不是他觉得能不做就不做的。
可是这回他想看，想看看这段不翼而飞的“初识”是个什么场景，越是想去窥探，那份疼痛就愈发清晰。
说完这句话，两人齐齐笑了出来，刚才笼罩在齐韫头上的乌云也散了不少，露出点点虹色来。
自己说着说着，齐韫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本该是回忆童年的温馨时刻，可他很是不安。
只剩下痛苦回忆的人，又怎么去冷静控制自己呢？
齐韫突然想起了那位同是重生者的李姝语，两人交谈的时候她似乎无意识提到过一件事情。
齐韫内心苦笑，能不熟悉吗？每天大清早的就要跟其他大点的小孩们一起去捡废品，要说这座城市里哪里有好吃的东西齐韫不知道，但是要说起哪里的垃圾桶能找到的废品最多他绝对能如数家珍，顺带也就认识了很多的地方。
齐韫答应下：“嗯，小事。盛总，还请你多多关照我这个新人秘书！”
盛源呈说：“当时我被那些绑匪要挟，然后你就突然冲了出来，大喊了一声‘警察叔叔这边！’，还用我不知道的东西模拟出了枪响，那些人本来就是困兽之斗，神经已经完全紧绷，很快就条件反射丢下我跑了。”
盛源呈听见他这话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什么闹别扭什么不开心早就不知道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嗯，你亲自把我送回去了，那时候你还那么小一个人，但好像对这座城市熟悉得很？”
“可我……不记得我救了你,能不能和我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齐韫实在是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齐韫下意识地回答：“我这么救你，你还压榨我，有没有人性了！”
但现实里的齐韫却是两者的结合，将其平衡得很好，也正是这种平衡感让盛源呈不敢去确认。
这幅样子谁看了都会有些不好的想法来。
说完还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配合上他天真无邪的外表实在是太具有迷惑性，微微上扬的眼尾好像还带了些试探的好奇，实在是勾人得很。
难道，这就是重生付出的部分代价吗？失去一些重要的记忆？
想到这，齐韫甚至开始觉得这重生并不是一件好事了，他可不想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反社会罪犯，那跟他的本意完全相悖。
正是这个认知，让齐韫愈发心惊胆战。
不过确实算不上什么“美好回忆”。
那个死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重生者，是否就是搞混淆了那些重生前的记忆而杀了那些他身边的人，而齐韫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记忆的窟窿是随机性的，但凡记忆消失的部分偏移得多了，说不定他真的会做出什么偏激的行为来。
齐韫疑惑道：“后悔什么？”
他试图去触碰那些不存在的记忆，可只是回想就觉得头开始疼，像是在惩罚他触及了什么禁区般。
盛源呈从容道：“没事，我可以全部转线上，就是需要麻烦你帮我那些资料什么的，我的助理应该后天就能到巴黎了。”
就连齐韫当时头发有些微卷的细节都描绘得极为生动，齐韫确实是自来卷，可这么多年做造型折磨头发，此时也变得很服帖了，这也就盛源呈知道。
齐韫说：“可我真的没一点记忆，你说得那些特征确实是我，事情却不是我做的。”
“那我……把你送回家了吗？”齐韫追问。
那小时候救盛源呈的事情被模糊成了他因为害怕让那小男孩生死未卜，遇见老孟后的那些日子他也空白了一片，记不起两人是如何相依为命，关于他母亲的那些种种，又是否是完整的呢？他回到盛家的那段记忆，似乎也模糊了起来。
“我后悔了。”盛源呈看了他半天，突然开口说。
“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差？”盛源呈问他。
“行了，你再不休息这伤口是好不了了，我已经和昕哥说了帮我请年假了，一个礼拜，不多，照顾你应该够了。”齐韫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休息的借口，“只是公司的事情……你能处理吗？”
表面的风光也是要靠无数的日夜付出才能维系住的，这是他从小到大父母教会他的。
“那时候你身上还绑了很多的瓶子，夜色深在远处看还真有点肌肉猛男的意思，我当时看见你只觉得你这个小弟弟真是太勇敢了，或者说，你就是我的英雄。”盛源呈事无巨细地将他的过往说了出来。
“在我重生之后，我和我那位前爱人的部分回忆就消失了，像是在提醒我不要去想起过往般，在我那位爱人提到的话语中，消失的都是美好的记忆，可她却能清晰得说出每个细节来。”
“我小时候并没有跟我的那个便宜爹生活在一起，而是跟着我的母亲住在那个贫民窟里。”齐韫神色有些黯淡，“那时候我的母亲因为……工作，经常会把我赶出来,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在街上乱晃,那天只是刚好碰到你而已。”
盛源呈还受着伤，这一切都只是他齐韫的猜测，还是不要让他跟着自己一起担忧了。
不寒而栗的感觉直冲齐韫的脑子，要知道在你的那些记忆里挖窟窿可比将你过往所有的记忆全部都被抹消掉要恐怖许多，那样记忆的承受者就要时时刻刻地陷入自我怀疑中，他人说得事情是否真实存在过，这和质疑自己的存在也没什么区别了。
盛源呈打趣道：“和我从小就绑定在一起就这么让你难过吗？”
他也不是第一次应对这些事情了，毕竟是在易感期都能开会□□底下人干事不利的总裁，只要不是致命伤口都不影响他进行办公。
得亏他把重心放在了搞事业上，身边还有盛源呈和昕哥陪着自己，即使是记忆出现残缺也并没有影响他什么，一切都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盛源呈说：“没有，我在你眼里不是一直都是资本家吗？我哪有那种充满人文关怀的东西啊？”
盛源呈勾了勾手指，示意齐韫把脸凑到他旁边来，轻浅地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
“后悔没早点和你在一起。”
无论是什么时候的齐韫都是他好奇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的滤镜太重了些，那些纠缠的往事也都变得可爱起来，他只当那是齐韫表达感情的方式太过于“热烈”了些。
齐韫被他这个吻亲得心痒痒，却也没有避开，只好绷着脸说：“盛总，你这么做可是要加钱的。我只是你的小助理，正经的那种，注意我们之间的距离！”
盛源呈笑道：“那你要多少？只要我给得起。”
齐韫说：“就……一千万吧！”
这个数字显然是有些狮子大开口了，一个小小的助理怎么敢和总裁提这样的要求，换了其他人盛源呈分分钟让他卷铺盖滚蛋了，可眼前的人却是盛源呈动不了的，能怎么办呢？
这个数字正好是齐韫和盛源呈打赌的那个金额，这小孩还挺记仇的，真是一分亏都不愿意吃。
他指了指齐韫手里的钱包说：“里面有张满额度的卡，随你刷。”
这幅“妻管严”的模样实在是毫无尊严可言，齐韫都忍不住感叹道：“盛总啊盛总，你倒是拿出点以前拒绝我的高冷样来啊！现在的你哪还有一点高冷男神的影子。”
盛源呈冷声道：“没有。”
齐韫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够混混了，没想到盛源呈真要耍起无赖来根本就不输给自己，笑着替他盖好了被子。
“好，那就一言为定。”
“那我是不是可以做些值这个价格的事情了？”盛源呈问道。
齐韫颇有些鄙夷地从上往下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都伤成那样了还要干那些事情，能那啥起来吗？
感受到了自家OMEGA的鄙视，盛总自然是有了被质疑的自尊心，咬牙切齿地问了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齐韫助理。”
“什么？”
“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盛源呈大言不惭地说出了这句话来。
齐韫还凑在他的耳边，几乎是正面受了这一击，而且那醉人的酒味信息素让本来就晕乎的他更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只可惜梦里的这个盛总有些ooc（角色崩坏）。
这都是什么荤话！齐韫拍了下他还完好的一块皮肤以示惩戒，骂道：“你可收收你的色心吧！”
盛源呈无所畏惧地说：“我加钱了的。”
齐韫：“……”
他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坑埋了啊！
就不该提加钱的事情！
*
几日后，回国的飞机上，乘务长推着供应食物的小车走到头等舱的位置，将一杯黑咖啡和果汁递给了西装革履的先生。
那位先生看着还很年轻，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好靠近的气息，乘务长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器宇轩昂的男人是大名鼎鼎的盛源呈，没有哪个华国人没听说过这位alpha的大名。
盛家的唯一继承人，无数OMEGA心中的钻石王老五，她之前还不信一个人能多么有压迫感，可只是看了这alpha一眼就觉得腿有些发软。
她这些年在外飞的航班没有几万也有几千趟了，可还从来没见过如此有压迫感的年轻人，而她只是个beta都有如此的感觉，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怎么？有什么事情吗？”盛源呈停下打字的手，抬头看向乘务长。
这个人的视线注视在自己身上太久了，而盛源呈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打探的眼神，这不该是个空乘人员应该有的。
那审视的目光让乘务长甚至觉得自己的那些心思全部都被看穿。
“啊……盛先生您好，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考虑到您是我们航空公司的最高等级顾客，请问您有什么特殊的服务需要提供吗？我们为您免费提供餐食以及专人接送……”乘务长赶紧回过神来解释道。
盛源呈也没少碰到这样的事情，他用的是公司账户约的航班，自然是最顶级的顾客，几乎每个航班都是如此，而对于他们这些“金主爸爸”自然是百般讨好。
“不需要，就……”盛源呈习惯性地拒绝，却想到身边人还没吃饭，轻轻拍了拍还在浅眠的齐韫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齐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检查了下脸上的墨镜和口罩，心虚地打量了眼周围才放下心来。
蹑手蹑脚的模样实在是让这位乘客看起来很是可疑，乘务长要不是看这人坐在盛源呈身边怕不是要上去查验身份了，鬼鬼祟祟的！
“我想吃小笼包，谢谢。”齐韫掖了掖自己的高领衬衫。
还不忘调整下自己身后的垫着的抱枕位置。
盛源呈周身的冰雪在听见他说话的时候瞬间就化成一池春水，语气都放缓了几分，复述了遍齐韫的要求。“小笼包，谢谢。”
这前后的反差实在是过于大了些，以至于乘务长都怀疑盛源呈是不是突然换了个人，她看人一向很准，盛源呈身边的这位不是他的爱人就是他的情人，绝对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好，稍等。”
乘务长扯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推着餐车离开了。
盛源呈摸了摸齐韫的头，问他：“睡得还舒服吗？”
齐韫抱怨道：“不舒服，我是真的不喜欢坐飞机，脑子都在嗡嗡响，感觉我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不是吃了晕机药了吗？没效果吗？”盛源呈替他摘下了眼镜，“你这么捂着自己，吃了药也得把自己闷过去了。”
可这关心的话只换来了齐韫的一记眼刀，像是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反手夺过了眼镜戴上。
“要是没你我至于捂成这个样子吗！”
始作俑者盛总此时还在装无辜，也不知道自己脖子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痕迹都是哪个人啃出来的！害得他不得不连夜跑去买了件高领衬衫！
盛源呈喝了口那咖啡，选择性忽略掉了齐韫语气里的怨念，安慰道：“其实你不遮也没事，这个航空的保密工作做的还是很好的，头等舱的顾客只有那么几个，放心，不会有事情的。”
齐韫从进入机场开始就一直小心翼翼的，还不肯和自己一起登机，要不是盛源呈提前买好了机票，怕不是齐韫还要和自己分开坐。
如此的小心翼翼在盛源呈眼里就是不信任他的意思，即使是两人被那些狗仔拍到又能怎么样？现在这幅做贼心虚的模样更惹人怀疑好不好？
但盛源呈也能理解齐韫的心思，毕竟刚拿下了个这么特殊的奖项，他此时正是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对象，国内媒体都快把齐韫吹上天了，他的助理将那些过于浮夸的报道送到两人面前的时候，齐韫自己都被那些夸赞他的语句给尴尬得脚趾扣地。
那窘迫的样子也很可爱，盛源呈仔仔细细的将那个模样的齐韫记了下来。
但是高兴之余，他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这种风向其实并不是很友善，齐韫本人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没什么笑意，而齐韫家粉丝还都沉浸在自家idol被高高捧起的快乐之中，根本就没意识到这是别人故意在抬高期待，反而成为了助推力。
齐韫最近的表现太惹眼了些，不管是黎欢的代言还是《困兽》拿下的那些奖项，还有一系列的资源，正是上升期的最好时候，可往往是上升得越快，跌下来也就越快。
以前的齐韫就是靠着低预期打了成功的翻身仗，那么同样高预期也会让一个人“阴沟里翻船”，这是一把双刃剑。
只要齐韫有一件事情没达到众人的预期，或者说只要下一部电影没超越这部电影的成就，就成了所有人眼里的“伤仲永”了。
捧杀的事情他见多了，但这也是个机缘，只要顶住了这阵风头齐韫就能成功跻身真正的顶流。
盛源呈能看出来，齐韫是真的喜欢这份事业，他只需要在背后默默支持就好了，即使是他有能力齐韫也不会要那些助力，这跟傍大腿没什么区别。
齐韫多次和他说过不要替他去做过多的事情，一切交给他自己就好，他也是有自己的傲气在的。
要成为伴侣的前提就是互相尊重，盛源呈是知道这点的。
“马上就到机场了，我们走vip通道，省得再被你的那些粉丝挤得变形了。”盛源呈提议道。
齐韫本来的打算是走正常通道的，那些粉丝来接机也不容易，只是为了见他一眼，他不想让这些粉丝们失望，可现在的他确实是不适合见粉丝。
“嗯。”
两人取了行李，盛源呈一手一个走得健步如飞，旁边的正牌助理一脸担忧地跟在后面，不断想伸手去拿行李箱。
“盛总，你给我吧！这是我的工作啊！”助理忍不住怀疑起来是不是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事情。
盛源呈说：“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助理欲哭无泪，那他也不能让自家老板拿行李自己啥也不干吧？这要是被他们助理长看见了是要挨骂的！
下周就是他女朋友生日了，他可不想被扣工资，到时候连礼物都买不起了。
齐韫到底是见不得别人这么卑微，拉了拉盛源呈的衣角，示意他别这么倔。
盛源呈只好不情不愿地将自己的行李箱给了助理，助理这才长出一口气，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盛总这么喜欢拎行李呢？大概是alpha在自家OMEGA面前的炫耀欲发作了，他只好这么想着。
助理饱含感激地看了眼齐韫，说道：“谢谢夫人！”
齐韫手里拿着从飞机上带下来的果汁，正喝着缓解晕眩感，听见这个称呼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咳咳！你……叫我咳咳，什么？”齐韫赶紧把果汁拿开。
助理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赶紧道歉说：“齐韫先生不好意思，是我说错了！”
“没事，没事。”齐韫哈哈笑着打圆场。
他还是这辈子，不，这两辈子第一次被这么称呼，怪丢人的！得亏vip通道里现在只要他们三人，不至于社死得太严重了。
而身边的盛源呈不仅不修改这个称呼，在齐韫提出疑问的时候还有些小失望，还是一脸“我不知情”的表情看着齐韫。
齐韫直接一把拽过自己的行李说：“盛总我一个大男人，你就不用帮我拿行李了，你是伤患慢慢走，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说完就一溜烟儿的跑了，领子因为失去了支撑的力度而落下了些，隐约能看见他脖子上青紫的痕迹，暧昧至极。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一点，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领子，还不忘摘了墨镜回头瞪盛源呈一眼，逗得盛源呈心情大好。
看着齐韫离开的背影，等人彻底消失在事业中，盛源呈的笑容逐渐消失，恢复了那副果断的样子。
“那个李天乐的事情，消息都收集全了吗？”盛源呈问助理。
助理也正色道：“查到了，总裁。”
“是时候找他算算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