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别躲
第五十三章别躲
吃完午饭,时乐渝躺回去接着睡。
向琰笑笑,没多说。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从卧室出去,向琰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打开自己的,“教你几个别的?”
向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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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就到了三月最后一天,向琰前几天在朋友圈看到有人去游乐园,他生日那天有恰好赶上休息,两人商量好,这天直接来到欢乐谷。
因为不是周末,欢乐谷人不多,两人玩了几个项目,来到鬼屋。
需要排队,时乐渝看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和向琰聊着天。
倏然,出口处传来一道哀嚎,众人下意识看去。
是一个将近五十的男人,背着一个年轻男孩出来,把他放在地上后便开始哭。
可能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那工作人员手还在抖。
“有呼吸了,等医院检查吧。”
还恶心无比。
向琰抬起手,轻轻掐了下她的脸:“很冷吗?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向琰见状,直接过去,简单和工作人员说了声,接了过去。
经过这么一件事,她也没了继续想玩下去的念头,扯了扯向琰的衣袖:“火火,我们回家吧。”
那经理不知问了什么,男人忽然没了声音。
两人皆是站在原地。
时乐渝直直盯着那个男人的脸,越看越眼熟,然后脸刷地一下,苍白无比。
然后,她看见一个三十多岁长相斯文的男人过来,应该是经理,在和那个哀嚎的男人沟通。
时乐渝轻嗯了声,没说话。
时乐渝听不清经理在说什么,但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居高不下。
“他是我孩子!”
怎么能有人,这么阴魂不散。
时乐渝联系完急救,和工作人员说了声,让他们准备出一条安全通道。
“我希望你有事可以和我说。”
带他来到一处长椅坐下,从包里拿出纸巾给他擦着汗。
回到家后,向琰先是去洗漱。
那是大四实习结束前的一个月。
手指下意识攥紧,嵌入掌心。
回忆随着向琰这句话拉扯回来。
她忽然很想拽起向琰,告诉他不值得。
但不可以。
救护车很快过来,向琰简单交接一下情况,来到时乐渝面前。
说不慌是假的,时乐渝手还是抖的,脑海中回忆着老师讲过的位置,手指沿着肋缘向上
找到位置后,小声喃喃着:“01,02,03”
指着向琰说:“他要是救不活,我就告你们,他也有责任。”
“我孩子要是救不过来,你们一定要赔我!”
时乐渝茫然抬头看他。
“他现在才十八岁。”
她和安逸出去玩,碰到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躺在地上,周围围了一圈人。
明明别人都在很用力的救人了,为什么还要充满指责呢。
时乐渝摇头,只是抱着他:“那个人情况怎么样?”
向琰看出她情绪不对,点头同意。
出来后看到时乐渝还怔愣坐在那里,叹息一声:“阿秋。”
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她一直按着,可是下面的人好像不会动一样,迟迟没有呼吸。
入学第一天,全校新生曾站在操场上宣誓: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但,怎么就能有这样的人呢,怎么可以有这样的人呢。
哪怕是春季,在这种高强度的动作下,向琰额头也出了一层层薄薄的汗。
都是初出学校的人,哪怕是在医院里,也是被老师庇护着的,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时乐渝先反应过来,告诉安逸打电话,而后她快速跑过去。
而不是一个人闷在心樱花落海洋里。
工作人员都是受过培训的,在脖子处摸了摸,开始按压。
似曾相识的场面,那些不好的经历忽然零零点点浮现出来。
按了不知多久,时乐渝被那个男人一把推开。
“你救不活就别救,别出来耽误人。”
时乐渝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正要解释,就听到旁边群众应和那个人。
“是啊,救不活还非要上前。”
“也不知道上学在学什么。”
安逸过来把她扶起来,时乐渝了下,继续向前:“我在试试。”
“我不用你,”那男人愤愤指着她:“你就是个废物。”
安逸急了,语气也冲了:“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废物?如果可以我们想救活每一个人。”
时乐渝充耳不闻,只是按着倒在地上那个人。
时彰去世的时候,没有人会急救,时彰去世了。
那怎么现在她赶上了,她学了专业的知识,还是救不活。
救护车恰好这个时候过来,时乐渝和安逸在急诊科过,那护士认出她俩。
时乐渝声音很低:“老师。”
站起来的时候,膝盖处还打着弯,安逸过来扶住她。
护士看了她一眼,这块正好是柏油路,暮春就穿一条单裤,能想象到她腿部情况。
“你也上来吧,给你涂点药。”
时乐渝木讷点头。
车内,那个男人一直指责时乐渝。
“我告诉你,我妈要是没活过来,你有全部责任。”
“长的这么好看,一看你就不是正经学习的。”
言外之意在场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今天来的护士恰好是一个暴脾气的,“你闭会儿嘴,这一车就你能说,你这么厉害,你来救。”
那人本想在说些什么,许是看到了旁边的男医生,闭了嘴。
时乐渝来到急诊的时候,她老师正在吃饭。
看到她的那一刻,懵住。
“是准备来找我在急诊科上班了吗?”
时乐渝木讷摇头。
安逸替她挽起裤腿:“老师你给她涂点药吧,她刚刚跪在柏油路上好长一段时间救人。”
老师了然,从屋内拿出东西,就让时乐渝坐在休息椅上,给一边膝盖涂好药后,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怎么不吭声?”
按照她原来的性格,肯定是会说的疼的。
时乐渝垂着头,依旧没说话。
老师看向站在一旁的安逸,安逸示意她别问,那老师瞬间噤声。
刚把另一侧膝盖药给涂好,就听到一个男人边骂边走过来。
老师看见他的目标是这里,下意识挡在时乐渝和安逸前面。
安逸也站起来,挡在她前面。
骂了什么她当时完全没听到,听见站在前方的老师突然出声,这才缓缓回过神。
目光空洞看着前方。
只能听到老师和安逸对着那个人吵架,说他说话怎么能这么难听。
最后是保安把那个人带走的,救护车上的医生护士过来安慰时乐渝一番。
并且告诉她患者送过来的时候还有生命迹象,但是没救过来。
时乐渝点头。
后面就是医院与那个男人对接的,时乐渝不清楚,但是那个时候她就在想。
为什么有的人,会这么无理取闹。
她在报考这一行业之前,就明白会遇上许多无理取闹的人,也不是每一个人她都能救过来。
但是,怎么就能有这种人。
怎么她就能碰上这种人。
后来医院的结果出来,不用负任何责任。
可那个人不知怎么找到她的住处,开始对她进行威胁,时乐渝那天恰好赶上邻居出来帮忙。
当天回去,她先是打量一番,在看到那个男人后,直接报警。
本以为他不会再来,却没想到男人阴魂不散。
那天她被那人拽进小区一条小路,紧紧捂着她的嘴。
“你害死了我妈,你凭什么还要这么理所当然的工作,你这种人就不应该在医院上班,并且赔我50万。”
“你不赔钱,我就天天在你这里找你,让这里的人都看看你是什么人。”
“凭什么你这种人能够完全像没事人一样生活。”
时乐渝说不出话,只能呜呜着。
倏然,外面有人问:“有人吗?”
时乐渝更加用力呜呜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男人一把甩开她,落荒而逃。
肩膀撞到墙,她闷哼一声,而后又很麻木地走出去。
时乐渝那天和老师请了假,直接来到派出所。
把情况和民警说了一遍后,民警告诉她,希望不大,因为对她没有造成实质伤害,并且那个地方没有监控,没有证据。
从派出所出来后,时乐渝来到附近一个公园,找到一个长椅坐下。
从早晨坐到下午。
安逸中午给她发消息都没回。
租的房子是不能回去了,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进去。
浑浑噩噩吃了一顿饭。
晚上的时候开始发烧,让跑腿送来药,时乐渝有些无奈,她和老师请假的时候就说她感冒了,没想到一语成谶。
就这样在酒店过了四天,利用这段时间尽量调整好情绪,时乐渝重新回到科室。
但再怎么调整,也不是这短短几天就能恢复的。
时乐渝没和任何说过那个男人还来找过她,安逸以为她还是因为那件事,每次都是默默跟在她身边。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和于慧聪说,想要重新学木雕。
于慧聪直直看她,没多问,只说好。
那准备去怡山的前一天,她和安逸他们在酒吧度过一段时间,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时乐渝坐在床上,抱住双腿,头埋进膝盖上哭了很久。
她甚至会觉得,这世界对她太不公。
凭什么别人有爸爸妈妈,她却忽然失去爸爸。
别人在为自己理想大展宏图的时候,她又临时变了志愿。
别人能在临床安安稳稳度过一生,而她却要遭遇这样的事情。
失去时彰的时候,她没怨;
临时改了志愿,她没怨;
被调剂到护理的时候,她没怨;
却唯独在这个时候,她怨了。
凭什么,就让她,赶上这些压的她喘不上气的破事。
凭什么,她的勇气不能再多一点,继续走下去。
凭什么,她总是要半途而废。
眼眶逐渐模糊,她不应该哭的,抬起手用胡乱抹了手背,在这冗长的安静过后,时乐渝出声。
“今天在欢乐谷那个男人,我见过。我有一次救过他妈,但是没救过来。”
时乐渝眼神空洞,仿佛只是一个陈述事实的机器,“我其实知道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就过来,他当时骂我很难听,我都没吭声,因为我觉得,这是他的一种发泄方式。医院结果出来后,我也觉得没什么事了,直到他在我租的小区堵我。”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处的,对我进行一次骚扰后,我就报警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他从警局出来后,勒索我。我去报案,但是警察说没有证据,报不了案,他对我影响挺大的,所以我实习结束后就去怡山了。”
“我没想到今天还会遇见他,所以情绪不是那么好,对不起,今天是你生日本来应该不该有这些情绪的,可是我没控制住。”
向琰用力抱住她,他知道,她肯定隐瞒了那些不好的,“阿秋。”
“嗯。”
“我现在抱住你,是为了给那个时候的你勇气。”
“那个时候的你,不论是害怕,还是觉得难捱,现在我给你这份勇气,你尽快忘掉好不好。”
“而且,”向琰叹息一声,亲了亲她的发顶:“我希望你能改改你这毛病,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叔叔不在了,你还有阿姨,况且,你以后还会有我。”
向琰忽然觉得,等老了以后,他一定要比时乐渝晚走,不能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
时乐渝喉头一哽,呜咽一声:“好。”
眼前用力忍住的东西,在这一刻全部掉落,浸湿向琰胸`前的衣襟。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要当胆小鬼了。
胆小鬼有什么好,被爱意包围的人,不应该当胆小鬼。
向琰感受着胸`前的湿意,下巴抵在她头顶,动作很轻抚着她背。
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都联系起来。
因为父亲的去世,才想着学医,又很努力地考上研究生,本以为会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却突然冒出那样一个人。
明明是一个非常努力的人,却偏偏要遭遇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那个男人,他的阿秋,活的会比现在轻松许多。
忽然有些后悔,今天应该打那人几拳。
晚上时乐渝依旧准出去吃,向琰照顾她的情绪,想着在家吃。
时乐渝摇了摇头,“二十九岁生日只有这一个。”
最终还是出去吃的,家中的情绪仿若忽地一下消失,时乐渝笑眯眯看着他。
“许的什么愿?”
因为你帮我实现了一部分生日愿望,所以,我也想帮你实现。
向琰也不提那件事,挑眉:“礼尚往来?”
时乐渝摇头:“不是。”
不是礼尚往来,而是发自内心的,想帮你实现。
“什么都可以?”
斟酌下,选择一个比较严谨的措辞:“如果可以,那我就帮你实现。”
“哦,我刚刚许的是——”向琰拉长尾音,慢条斯理道:“希望我今年求婚,你能答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