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两个人乒乒乓乓打起来,间或伴随着一些奇妙的对话。

商挽琴站在一旁,往嘴里塞了第三颗补气丹,慢慢嚼着,看着不远处恢弘的战斗,听着那些奇妙的疯言疯语,感受有些复杂。

非要概括的话,只能说他们都疯了吧?这种好像因为她而打起来的样子,让她有点尴尬啊。乔逢雪也真是,到底在想什么,吞天对她——嘶,打住,想想都一身鸡皮疙瘩。

她沉默观战,趁机恢复体力,又顺手把芝麻糖捞过来,找了一截绳子,在芝麻糖脖子上打了个松松的结,自己牵住另一头。芝麻糖没有反抗,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眼中没有警惕、害怕、疑惑……只有一片纯粹,带着微微的好奇,和十足的依恋。它那么看着她,好像一直在等她一样。

小鸟的眼神,为什么和小狗这么像呢?商挽琴心中一酸,轻轻摸摸小鸟脑袋,小鸟立刻蹭了蹭它。不对,已经不能说是小鸟了,都长这么大了。

这种提前体会到“心酸老母亲重逢阔别三年的孩子”的感受,也是很奇妙的。

商挽琴再摸摸鸟儿脑袋,接着把它往肩上一扛。她左手按着芝麻糖,右手重新提刀,目光追随那两人的攻击,判断着场上的形式。

渐渐地,她皱起眉。

乔逢雪身体比之前更虚弱,她是知道这一点的。但她以为那是拔除鬼气的暂时结果,只要他好好休养,身体必定能恢复,而且能比从前更健康,顶多实力削弱一些。可现在看起来,他虽然体弱,实力却丝毫不减,甚至更强?

这时,四周鬼气终于彻底消失,环境也发生了变化。这里原本是从一片漫无边际的昏暗,有赖无数跳动的鬼火照亮。现在,昏暗消失了,鬼火也消失了。

商挽琴:……

她试着戳了他一下,然后慢慢伸手抱住他,他都没有反应。她终于相信他是真的晕过去,含在嘴里的那声叹息才吐出来。

一开始,商挽琴以为他睡着了,然后才发现他是昏过去了。他额头微烫,烙在她颈侧,呼吸倒还平稳,吹来一阵阵小小的热风。

吞天的话……他没什么好说的,一看就是一道分/身,本人不在这里,实力有限,被乔逢雪压着打也很正常。

“可惜了,暂时不好杀。”

说完这句,他不再说话,也不再动作,只呼吸均匀。

“音音,我真想杀人。”他温柔地说,“可惜了。”

“别想打什么鬼主意。”吞天看了她一眼,眼中暗红的鬼火跳了几跳,阴恻恻地说,“还有你那只食鬼鸟,既然一起自投罗网,就一个也别想跑。否则……”

芝麻糖有点委屈地蹦跶两下,又有点着急地“啾”了一串,解释说:它努力阻止过了,但是乔逢雪硬是要来,来了还硬是要走到顶层,它真的没办法了。

商挽琴使劲摸摸鸟头,说:“我知道,芝麻糖是最好的小鸟。”

他微微摇头,没有回答,只问:“你遇到了什么?”

“鬼羽,你是为师倍加珍惜的徒儿,无论你做了什么,为师总是舍不得杀你。”吞天的声音变了,变得轻柔,甚至带了一丝宠溺,“但这一回,你要是违背我的命令……”

芝麻糖看了她片刻,似乎在确定这话的真伪,接着它高兴不少,扑闪扑闪翅膀,就原地坐下了。它好像完全不在意脖子上的绳子,也不在意之后会如何,只要能一起待着,小鸟就万分满意。

吞天的身形剧烈波动了一下。“带走?想得美。”他冷笑不绝,笑够了才说,“送上门来的猎物,不用白不用。正好,拿上骨牌,把乔逢雪一起带来山顶祭坛。”

商挽琴动弹了一下,终于叹了口气,说:“你为什么出现?你不应该出现。”

剩下乔逢雪蹙着眉,缓缓收回软玉剑。冰雪尚未落尽,他唇边已是叹息好几声。

不是,你们都这么想被捅一刀吗?

她按捺住那一丝古怪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抬抬下巴,平淡道:“得罪了师父,不过反正您也是一道分/身,捅了就捅了吧。至于乔门主……”

觑着局面,商挽琴选择了一个空隙,持刀上前,精准地切入战局。她的刀从吞天背后劈过,径直穿过吞天的身体,再架上乔逢雪的脖颈。

吞天却像料到了这一幕,只是笑。他发出大笑,那笑声愈发癫狂,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笑声也仍回荡在四周。

“总有办法的!”她振作起来。

“啾……”

他转过身,背对乔逢雪,面向商挽琴。很突然地,他弯下腰,抬手放在商挽琴头顶。他离得很近,面具上的红色纹路一瞬放大,像迎面泼来的鲜血。他眼中两点火焰幽幽,宛如恶鬼的凝视。

出现在她面前的,似乎是一座平坦而阔大的洞窟。头顶很高,四周都是石壁,左边有两个巨大的洞口,能够看清外头的景色。正是黄昏,夕阳斜照,但就算是残余的阳光,也带来了足够的光明。

现在好了,暴露在吞天面前,也就暴露在兰因会眼皮子底下。她是必须要把人带去山顶祭坛了,哦,还有一只芝麻糖。

商挽琴还没说话,就见乔逢雪眉头一皱,冷冷鄙夷道:“做梦,你也配?”

“……乔门主?”

他走过来,也低头靠过来,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双手捧在她脑后,来回摩挲着;像是抚摸,又像在小心地擦拭什么脏东西。

这句话刚刚说完,他整个身影就破碎开来。万千雪华闪耀如星,软玉剑穿梭如龙,间或的闪光又是一群群银白的蝴蝶。这样华美的法术,在一瞬间将吞天的分/身撕成了碎片。

他的手往后滑落,覆盖了她的后脑勺。那是子蛊所在的位置。冰雪可以压制子蛊,却不能真正去除子蛊。

商挽琴闭上眼,深呼吸几次,再次睁眼时,神情全然平静。

商挽琴目光一凝,心思转动。

商挽琴声音顿了顿,才接着说:“乔门主是我的猎物,我会亲自带他回去。”

她怔了一会儿,对着空气又喃喃重复了一遍:“找我干什么。”

他不再问,只是再摸了摸她的头发,接着将头靠在她肩上,很累了似的。他的睫毛扫过她颈侧的皮肤,因此她知道他闭上了眼,而且不再睁开。

乔逢雪一下笑了,问:“我跟你走?也好。都好。”

吞天身上出现波纹,攻击也被迫停下。他低头看一眼刀,回头望着她,声音里带了一丝狞笑:“鬼羽,你当初捅他一刀,现在也要捅我一刀?”

她也没有回答。

“真是……你偷偷进来了,就去外面啊,把他们一锅端了也好,搅浑水也好,都是好机会。你来找我干什么?”

吞天靠得更近,几乎是擦着她的脸过来,靠在她耳边,轻言细语道:“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无论骨牌如何,九鼎如何。”

她看向乔逢雪,而乔逢雪也看着她。他还是那样柔弱清雅的模样,好像周遭冰雪肆虐的痕迹与他一点关系没有,他只是看着她,眼里烧着喜悦之情,便显出几分痴意来。

商挽琴放下乔逢雪,走到洞口边,探头往外看。空气干净透明,近处的河流、峡谷,远一些的森林、山峰,更远的烂漫晚霞,都清清楚楚。

坐忘谷变得不一样了。之前她进来的时候,这里处处都透着诡异,但现在,诡异的氛围消失,自然被还原成了自然。

她回头看向乔逢雪,心中有轻微的忧虑和疑惑。但现在她没时间考虑这些。

她走回去,拿出追龙铃看一眼,摇摇头,往空中一抛,旋即抬腿就是狠狠一踢。追龙铃猛地飞出,撞在石壁上,彻底碎了。

商挽琴指向芝麻糖,语气豪迈起来:“芝麻糖,上,找到最后一枚骨牌,然后——”

她吐出一口气,声音沉下。

“和我一起去山顶,最后冒一次险,怎么样?”

芝麻糖响亮地应了一声,振翅而飞。

商挽琴跪坐在地,抱起乔逢雪,拿出药瓶想给他上药,却发现他虽然还是病弱模样,

可身上的外伤都愈合得七七八八。

她皱眉看他片刻,终究无可奈何,只能捏住他的脸,严肃道:“别搞事,别搞事啊你知道吧?你值得好好活下去,当然我也值得,所以我们都要努力才行。”

自然没人回答她。

她松开手,又看他片刻,不知想起什么,面上泛起一缕微笑。夕阳落在她面颊上,照得她肌肤温暖,那缕微笑也染上旧日的暖色,好似这里不是冰冷神秘的恶鬼尸骸,而是当初那栽有楸树的院落。

商挽琴再没说什么,只弯下腰,在他额头轻轻一吻。

“真拿你没办法……表兄。”

这时,脚步声响起。商挽琴抬起头,看见一名弟子走了上来,有些迟疑地站着,喊了她一声。她点点头,又等了一会儿,等来两个人,就再没有动静。

芝麻糖飞下来,嘴里叼着一枚发黑的骨牌,将之扔出。骨牌没有落地,而是旋转起来;商挽琴脖颈上挂着的骨牌也自行飞起,发出光芒。

骨牌融入,补全圆形。它的表面发生变化,出现了许多神秘的花纹,夹杂着一些黑色的痕迹,像是血。

“线索齐了,走吧。”商挽琴站起身。

三名弟子相互看看,忽然齐齐低头,对她行了一个大礼,神情更加恭敬。他们大约觉得,她大功告成,又不知怎么地捉住了很重要的敌人,今后便是飞黄腾达,是兰因会里冉冉升起的新一号大人物?

商挽琴笑了一下,没作声。

三名弟子走上前,想要接过乔逢雪和芝麻糖,但商挽琴摇摇头,将乔逢雪背起来,又示意芝麻糖飞起来,跟着她。

“我会亲自带他们去山顶祭坛。”她声音平静,“你们要来就来,不来也可以。”

三名弟子立即道:“定然追随鬼羽大人!”他们声音里透着股热切和野望。

“……随便你们。”商挽琴朝前走去,“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后悔哦。”

*

圣山很高,所以山顶祭坛也很高。

当最后的天光也沉入群山的沟壑,商挽琴来到了这里。

山高,风大,处处冰雪,松林上悬着雾凇。这片世界本该纯净,但她还没走完最后一段台阶,低头就看见了冻结的血水。

她再抬头,目光一路往上,看见的血水也就越多。过于寒冷的空气会减弱血腥味,但她仍然嗅到了浓郁的铁锈味。

她重新低头,沉默不语,背着背上的人,一步步往上走。芝麻糖飞累了,缩进她怀里躲冷,只伸出个脑袋来,时不时就蹭一下她的下巴,现在它也察觉到了那片浓郁的腥味,头一缩,整个躲起来,很厌恶的模样。

“我也想躲起来呢。”商挽琴声音里起了一丝轻微笑意,神情却很沉。

她踏过冰雪,也踏过结冰的血水,离开纯粹的寒冷,走到一片腥甜的世界。

尸体开始出现。一具具尸体冻成了冰雕,摆在台阶两侧,都双膝跪地,双手交叉、大拇指内扣,脸上表情狰狞又扭曲,眼眶都是两个血糊糊的洞,没有眼珠。

“这是……!”

她身后跟着的三名弟子也吃了一惊。虽然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场面。

商挽琴脚步顿了顿。她先是吃惊,然后想起来,据说山顶祭坛的作法仪式分为很多等级,平时让弟子们朝拜的那种仪式只是最普通的,而最顶级的仪式,要求九百九十九具人牲祭天,才能成功。

她抬起头,看见尸体冰雕绵绵不绝。

“继续走。”她说。

等她踏上最后一级阶梯,来到山顶祭坛所在的一片平台。风雪忽停,四周都悬浮着一朵朵惨白的光焰,照亮了这片平台。

平台用纯黑的岩石修葺而成,外方内圆,中间三重圆形平台重叠抬高,就是祭坛。祭坛顶层放着一只不大不小的青铜鼎。

平台四周同样摆满了跪地的尸体。这些尸体皮肉都饱满新鲜,神情比阶梯两旁的尸体更加生动,仿佛上一刻还活着。它们同样被挖去了双眼,全都面朝中央的青铜鼎。鼎中堆着什么东西,微微冒出一层,却是一只只带血的眼珠。

她总觉得有几具尸体有点眼熟,像是不久前在冰面上见过,那个时候这些尸体还活着,还穿着单薄的衣服、扛着粗糙的绳索,艰难地干着劳役,以为顺从就能换来特权,一种名为“活下去”的特权。

商挽琴唇边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她背后的三名弟子都沉默着,只有呼吸乱了几个瞬间,像在忍耐某种本能的恐惧。

这里不仅有很多死人,也有很多活着的人。一个个兰因会弟子,裹着黑袍、戴着面具,围绕祭坛而战。他们的呼吸声混在雪夜的风里,除此之外,他们也和尸体无异。

祭坛第二层放了一圈高椅,一共十二把,有一把空着,剩下都坐满了。这些被称为教主或者护法的大人物们,此时扭转了戴着面具的脸,直直盯着她。

“鬼羽来了。”教主先说,语气里透着一点满意。

“鬼羽来了。”其他人也跟着说。

但吞天没说话。他坐在椅子上,两条腿伸直交叉,抱着手臂,虽然脸上戴着面具,但总觉得他在狠狠瞪着她。

商挽琴对他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柔道:“你们怎么不去死啊?”

这句话没有引起太多注意,因为她回归以来一直如此嚣张。何况在兰因会里骂别人去死,也不算太严重的事。

有几名护法嘀咕了一句“越发张狂了”,就没有了其他反应。

教主站起身,庄严地问:“鬼羽,骨牌何在?”

商挽琴面无表情,只歪了一下头,让胸`前的骨牌晃了晃。

教主没在意这些细节,语气兴奋起来,但竭力忍着兴奋,又问:“乔逢雪又何在?”

商挽琴问:“你没瞎吧?”

大人物们又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骚动,教主的语气也沉下。他说不定还狠狠瞪了商挽琴几眼,但商挽琴毫无感觉,也不在意。

教主咳了几声,维持着威严,再问:“食鬼鸟何在?”

“怀里揣着呢,这鸟怕冷,冻晕了。”商挽琴说。

教主有些不满,但今天是个大日子,他决定将仪式的顺利进行放在第一位。更何况,有吞天“珠玉在前”,鬼羽又是有不少“前科”的刺儿头,他竟然也没觉得她的顶撞特别严重。

“很好!”教主跺了跺手里长长的手杖,抬手指着唯一一把空置的椅子,庄严道,“鬼羽!你过去顽劣不堪,不受教诲,论理该将你削成人棍,任恶鬼啃噬而亡。”

“但,念在你诚心悔改,不仅带回骨牌,又捉住敌人首领,功劳甚大,我在此许可,只要你亲手将骨牌放上祭坛,再放干敌人鲜血、灌入鼎中,就能坐上这把椅子!”

四面八方,呼吸声陡然杂乱起来。弟子们忍不住发出骚动,或是震惊、或是怨恨、或是惶恐,也有如商挽琴背后三名弟子一样,忍不住感到欣喜和激动。

教主见到这般反应,比较满意,但看商挽琴一动不动,又有些不悦。他再一敲手杖,沉声道:“鬼羽,你即将成为兰因会大护法,等将来我们征服天下,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还不谢恩!”

“……啊。”

这时候,商挽琴才发出一声。她如梦初醒似的,背着乔逢雪、揣着芝麻糖,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来。

“教主恕罪啊,属下就是有些没明白。”她说,带着种天真的好奇,“祭品都这么多了,多一个乔逢雪很重要吗?”

教主还没说话,吞天却站了起来。

他走下台阶,往商挽琴的方向走来,发出笑声。

“乖徒儿,你想知道?为师便告诉你。”

“吞天!”教主等人制止他,似乎不愿透露太多,但吞天做事从来随心所欲、不管不顾,哪个能阻止他?

他反而笑得更大声,很高兴似的,说:“原本我让你杀了乔逢雪,就是为今天,可你出了岔子,没杀成,我们不得不另外准备一名驱鬼人,可总是差点意思。”

“现在就很好,你将功补过,带回了天下第一驱鬼人。只要有他在,我的乖徒儿便能重新拥有一只强大的恶鬼,你高不高兴?为师是非常开心啊!”

商挽琴自动过滤了那堆废话,抓住关键词。她动动嘴唇,重复道:“恶鬼?”

祭坛上的大人物们纷纷站起,说着“好了吞天”、“不要再说了”之类的话,然而吞天的语气变得更加兴奋。他一直来到商挽琴跟前,双手按住她的肩,弯下腰直视她的眼睛,笑意简直要喷薄而出,喷她满脸。

“你看,是这样的。”

吞天的语气变得极其轻盈、愉悦,并且富有耐心。

“九鼎的规则是,可以实现任何愿望,但只能实现一个非常具体的愿望。如果你许愿‘我要成为皇帝’,可以,但像‘兰因会统治天下’这种愿望,因为非常模糊,就很可能失败。”

这是商挽琴此前不知道的消息。她静静听着,一动不动。

吞天抓着她的肩,手指收紧。她感到了轻微的疼痛,还有渐渐渗进的冰冷;他的手比十二月山顶的雪风更冷,这也很符合她对他的印象。

“所以,我们打算许下的愿望是,让兰因会能够永远控制世上最强大的恶鬼。”

“可我们手里的恶鬼,没有一个能强大到让我们满意。你体内那只恶鬼曾经勉强作数,可惜被你自己废了。”

“因此,我们打算亲手创造一只恶鬼。”

“鬼羽,为师考考你,如果你想创造一只前所未有的强大恶鬼,你该怎么做?”

——吞天,你不要太过分!

——忍你很久了!

大人物们已经破口大骂,甚至动起了手。五颜六色的法术在夜空中飞来飞去,又被吞天身后无形的屏障阻挡;法术都炸开来,变成了缤纷的焰火。焰火的流光继续点亮夜晚,炸碎了一些尸体,炸碎了一些弟子,也炸碎了一些岩石。没人在乎。

吞天背对着无数瑰丽的“焰火”,凝视着她,笑着,又重复问了一遍:

“鬼羽,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做?”

商挽琴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她曾经以为,她记忆中的原著早已不可信,但现在她忽然明白,那不是“不可信”,而是要与此时此刻相互映照,才能呈现出完整的真相。

过去看书的时候,她就疑惑过,为什么兰因会要大费周章、孜孜不倦地迫害乔逢雪?他们被描述得那样心狠手辣、擅长阴谋,为何不直接杀了他,而是费心费力地布置出一个又一个阴谋?

那个时候,她以为那是所谓的“小说漏洞”——大概是为了情节好看,突出乔逢雪的美强惨属性,才无脑写成这样吧?不是都说了吗,真实的斗争一刀一个,小说里的斗争才一波三折。

后来她到了这里,又以为这是因为乔逢雪太过强大、玉壶春太过强大,兰因会不愿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才曲曲折折地设下阴谋。

但现在她明白了。

兰因会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养出一只恶鬼,一只前所未有的、强大到能荡平天下的恶鬼。

“永远控制……”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非常冷静,好像毫不在意。都不像她自己的声音了。

“你们想要怎么控制?难道不怕我得到力量后,为所欲为?”

吞天笑了。虽然看不见,但他肯定笑了。他就是这样的人,每当她内心感到痛苦或虚无,他总是能够看穿,也总是为此快乐。他总是以她为乐。

吞天按住她的后脑勺,用了点力,逼她往前靠,而他自己又离得那么近,几乎要相互碰触。

商挽琴胃里一阵翻涌,但她抗住了。

吞天掐住她后脑勺,拎起了一小块头皮,带来一阵新的刺痛。他吃吃笑个不停,说:“别担心,鬼羽,我在你身体里放了东西,不是子蛊,是你不知道的东西。”

他眼中两点红色火焰跳动不已,像两颗小小的心脏。

他低声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徒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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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圣父黑化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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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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