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就在姜蔻二人收怪物时,殷贺珍受到消息，百忙之中打来通讯：“还好吗？”
殷贺珍的脸有着不容忽视的疲惫，看样子元首位置的交接费了她不少神。
姜蔻又扫描完一只怪物,语气轻快：“还不错,他给我们了一个大惊喜。”
“大惊喜？”
殷贺珍：“猎鸣队说你被传送走了。”
穆修明设置的传送点，应该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地方才对,听姜蔻这语气,反而还发生了件好事。
姜蔻明白殷贺珍的意思，她把摄像头转动到山谷。
山谷的怪物被清理完一半，但还是能剩下十几只。放在平日普通人早就吓得四处逃窜了,但姜蔻现在却不躲不闪。
殷贺珍刚一见到画面就立刻明白，顿时笑起来：“看来我清理的人还挺干净。”
姜蔻最近在星际的名声，几乎能称她为全星际人的恩人。不管在此之前是什么精神力等级，只要用她的训练法，都能获得实力提升。
“穆修明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好似被从天泼下一盆冷水。
员工退出新闻，不经意间看向搜索词条。
“现在？？”
黎澈安静站在一边没有打断她。
#怪物有望被全面净化，帝国公布清洁星球方案，望大家共同参与#
“……！”
姜蔻的反击手段简直大快人心，穆修明哪怕身亡，也难以抵消大众对他这件事的反感。
灯光照亮街道，员工勉强能看见身边人的脸色，对方既复杂又茫然，似乎遇见了一件不知该如何解决的事情。
哪怕光是看到这一行字，他就不受控的心潮澎湃，四肢都在发颤。
姜蔻定定看了黎澈两眼,稀奇道：“我看你过去那么死板,还以为你会从星网搜句式教育我。”
黎澈身体更僵了。
员工极强克制，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姜蔻心想，慢点就慢点吧，清洁星球总要留有时间做缓冲，没必要上来就施加心理压力。
“已经反噬了吧，监控最后他死悬崖了，呸！真的活该！”
“……”黎澈一僵,极小声地委屈反驳，“那个是你想逃课。”
姜蔻轻咳两下，手自然垂落，若无其事地拍了拍黎澈的腰，以示安抚。
黎澈的瞳孔注视着她,她明显是有自己的答案，不过黎澈还是认真回答了。
姜蔻重复：“对，现在。”
员工合上不知不觉间张开的嘴，狠狠揉了揉眼睛。
姜蔻手握光脑,眼睛盯在这圈怪物上，明显是陷入思考。
半晌，姜蔻的声音缓缓响起：“如果我要去完成一个目的，不说谎的话可以成功,但说点小谎会效率更快,你觉得哪种好？”
全、全面净化？
星球要没有怪物和雾气了？
果然是个大惊喜。
见到姜蔻没出现安全问题，殷贺珍便挂断那边通讯，又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荒星也能恢复如初！？
员工的脸正好被处在灯光正下方，他的表情看不清楚，但他本人能确切感受到自己此时的状态。
就很爱看黎澈这副模样。
员工奇怪地看了一圈，发现刚刚和他一起骂穆修明的人，都同样是这副模样。
街道，事关姜蔻和穆修明，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怎么会有人想到把别人带进怪物堆啊，恶心死了，也不怕反噬给自己。”
今天能是姜蔻被穆修明拉去怪物堆里，明天就能是自己。姜蔻实力高强尚有机会逃脱，可别人却不一定能成功。
一点进去，里面的内容让他的激动瞬间降温了。
“准备公布小型清洁药剂和清洁方案。”
最终还是没有搞点小谎言出去。
“如果出发点是好的,我觉得后者更好一些。”
一条未被修改过的监控录像公开发布。
他明明一点也不死板。
三秒后，姜蔻把通话打给霍谊。
发生什么了？什么事能让这些人注意力转移这么快？还摆出这种态度？
骂完穆修明，刚下班休息的男员工却忽然发现周围人越来越沉默。
不然她们实验室这么大动静,穆修明早该知道才对,他还真是白费一番功夫。
不是方案不管用，而是他……不敢行动。
方案内容很明确。
需要全星际的人一起跟着做清洁。
帝国并不强制每人行动，但若是想要行动，可以去帝国免费领取药剂，也可以花1星币购买药材自己炼制。
炼制的方法非常简单，不论哪个精神力等级，跟着步骤做都可以炼制成功。
帝国甚至不需要大家刻意寻找雾气或怪物，只用随身携带药剂即可，遇见后自行使用药剂。
这种药剂很安全，由姜蔻带人研发，若使用者在清洁途中不幸被雾气污染，药剂可迅速消灭体内雾气。
没有任何振奋人心的鸡汤，也没有任何鼓舞的话语，只有一条条明细和使用说明。
员工看明白了。
帝国是想要全民一起做清洁，而且没有任何强迫意味。
可是，他不敢。
哪怕帝国说的再安全，让他这种战斗能力弱的人独自面对怪物和雾气，心中难免会恐惧。
员工很不想承认自己内心的退却，但他确实不敢。
自从怪物入侵后，这已经是星际人刻在骨子里的反应了。
雾气和怪物就等于危害，危害就等于不可靠近。
现在帝国要求大家主动靠近不要害怕，大家不可能瞬间就克服心理压力。
谁又会主动靠近危害呢？
或许真的有这类人，但也绝对不会是此刻的他。
员工沉默下来。
与此同时，看到这个方案后，还有无数人一起陷入沉默。
几乎无人去说帝国怎么样，帝国把每一处细节，每一个药剂材料都摆在明面，足够证明帝国的状态。
材料充足，人手不足，没法做到。若是光靠军队和守卫队去做清洁，还不知道要做到何时去。
员工很想反对这个方案，但他找不到理由去说。
尤其在看见药剂主研究人是姜蔻后，他更没有理由去询问。
两则新闻搭在一起，令员工方才为姜蔻的心疼显得有点尴尬。
姜蔻为了星球发展研究各种药剂，甚至深陷危机当中一不小心就能丧命，而他们却连丁点行动都不敢有。
他低下脑袋，当作没看见般匆匆快步离开。
“这样可行吗？”何老板有些担心。
姜蔻和她坐在一起，共享光脑屏幕，里面显示着各个讨论区：“大家需要一个突破口。”
大家并不是真的认怂，而是以往的危险理念没有转变过来。
“姜蔻遇险”的事情就相当于一个突破口，主人公甚至可以换成任何一人。
只不过最近姜蔻的名声比较大，由姜蔻来当那个人，大家反应也会更深一点。
今天能是她被陷害，明天就可以是别人。
坏人永远不会少，但与怪物相关的危机是可以解除的。或许以后会再出现另外的危机，但起码在眼下，在此刻，这一项危机是有能力让它消失的。
众人只是需要一个能带大家行动的领头人，又或者是一个能够引起情绪起伏的动机。
星网外，有无数人盯着帝国的领取药剂界面，每人对此都仿佛毫不在意，连和邻居朋友聊天时都未曾提起。
界面是实时的，能显示当前领取人数。
帝国发布这么久，已领取人数却还不到五万，似乎从那条新闻后便再也没有后续音讯。
帝国没有急躁的再次出来发布新消息，态度看起来模糊不明，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殷贺珍推门进来：“人齐了，我们走吧。”
看见殷贺珍后，何老板突然沉默下来，姜蔻安抚地摸摸她。
姜蔻是特意来陪伴何老板的。
众人一起来到行刑场，身后最后边还押着一位垂着脏乱头发的中年男人。
今日该到洪净晔的行刑期了，这么大好的日子，错过可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不现场围观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哦，不对，第二次机会其实也可以是明天。
最后边的中年男人抬起头，露出柏云的脸，他的脸上再也没有过去装出来的和蔼，只剩满脸的后悔和痛苦。
“明天就是我的日子，你们没必要再来折磨我。”柏云声音哑到不成样子，他看向殷贺珍，又瞥向姜蔻，唯独略过最该看的人。
何老板冷漠着脸，她的手紧紧拉住姜蔻的衣角，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
柏云是被她喊过来的。
帝国一贯会答应受害者亲属的合理要求。
她没有开口，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安静无比，无声的氛围压着柏云喘不过气。
他此刻什么思绪都消失不见，神情中只剩下无尽后悔。
也不知道是在对什么后悔。
姜蔻看了眼抿紧唇瓣的何老板，忽然开口，淡淡重复道：“折磨你？”
柏云一愣，苦涩道：“你们喊我来看洪净晔的行刑现场，还不算折磨我吗？”
何老板的手指攥的更紧了，她光是听到这人的声音就觉得恶心。
若不是他要上位，洪净晔也不会给她母亲下药。
何希不止是恨自己生理上的父亲，她平等的恨一切伤害她母亲、辜负她母亲信任的人。
当时杀人倒是手快，现在倒是装起惨来了！
姜蔻听的想笑，没废口舌反驳，顺着话讲下去：“是吗。”
“那也是你应得的，受着吧。”
柏云的脸扭曲一瞬，结果后背立刻被守卫队重重向下按去，若不是手臂还被反扭着，恐怕脸都要栽倒在地面。
柏云声音痛苦，他重新抬起眼，无助地看向何老板，嘴里一如既往地念叨：“我真的很后悔，我不该和洪净晔联手对付你母亲，我……”
“够了！”何老板受够了，她的手死死抓住姜蔻的衣角。
她拉住姜蔻的手以做支撑，回身冷漠道，直接拆穿：“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求我原谅？”
何老板嘲讽：“你觉得可能吗？柏云，柏上将？”
柏云像是没听到般，嘴里仍在重复那句后悔。太过扰人，他的嘴被守卫队堵住无法出声，又开始用眼神恳求着何老板。
他的鞋尖磕在一块小石子上，却像是惊弓之鸟般骤然一弹。
他太害怕了。
他恐惧这里的一切，连地面上的石子都像是用来杀他的刀。
何老板不愿再看，沉闷地走在姜蔻身边，好似姜蔻是她今天唯一的支撑点。
众人远远看见洪净晔的身影。
行刑房能从外部看见内部，但在内部却是纯黑的，只有一扇窗。
洪净晔的脊背佝偻不少，现在正站在狭窄的行刑房里，只要待会时间一到，房间便会自动启动，不出两秒他就会立刻身亡。
行刑中的死亡几乎是无痛的，最痛苦的是前面这段漫长等待。
洪净晔从唯一透光的窗户口见到几张熟悉面庞，眼眶瞬间张大，瞳孔用力到快要爆出来，双手使劲砸动墙壁。
他嘴唇一张一合，唾液都溅出几滴，在外人看来就只是在无声嘶吼。
洪净晔对自己这个女儿没什么反应，他不在乎何希干了什么，比起女儿，他更仇恨姜蔻和柏云。
要不是姜蔻，他怎么会沦落至此？他还可以是那个众人瞩目的洪大师，他不可能被关在行刑房里！
还有柏云，柏云这个叛徒……！
洪净晔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子，但他能清楚看见柏云的恐惧状态。
他们俩人合作多年，对彼此最熟悉不过。洪净晔随便一看就能知道柏云有多害怕，他大笑着骂柏云“怂”、“废物”之类的话，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何希冷眼旁观他的丑态。
姜蔻看了看时间，快到整点了。
时间到达整数值。
洪净晔见到姜蔻的动作，也像是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他笑着的表情渐渐停下，眼睛沉沉地移向柏云。
柏云深深低下头，却被后方的守卫队强制掰回来。
姜蔻单手插兜，犹豫了下，还是没伸手挡住何老板眼睛。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见到房子使用机关。只是洪净晔的表情痛苦一瞬，然后整个人就像是透明化般凭空消失了。
柏云瞳孔一缩，大脑受刺激，当即昏厥过去。
何老板没有开口，众人也贴心的沉默不出声。
良久，她才闷闷扯了扯姜蔻的手：“谢谢你陪我来，我们走吧。”
“突然对我这么客气？”姜蔻把胳膊搭到她肩上，仰头盘算道，“那作为奖励，以后的药材通通给我打个一折？”
“？”
何老板立刻挪开她的胳膊：“你怎么不让我把店都送你。”
“也不是不行。”
“你想得美！”
第二天柏云的行刑日，何希没有再去看，于是姜蔻也不打算再见他。
经过一天，官方界面里领取药剂的人数依旧在增长，只是数值极为缓慢，从昨天到现在总共也才九万多人，连全星际1%的人都不到。
“根本没人想领啊。”姜蔻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道。
黎澈了解她，温声问：“有办法了？”
“没有。”姜蔻坐起身，似乎完全不担心这上面的数值，她拍了拍黎澈，“走，跟我出门一趟。”
两人来到一颗荒星，身上带着小型清洁药剂。
这颗星球如Z-555星一样，因为太破败所以人烟稀少，很少有人在上面居住。
一路走到禁区，绕过驻守在此地的守卫队，全程都没有暴露姜蔻身份。
禁区深处有巨大怪物在走动，脚下时不时震动几下，细小裂痕布满地面。
姜蔻：“有一件事我好奇很久了，这件事从认识你后就在好奇。”
黎澈疑惑。
“你的机甲……”姜蔻侧头看向他的眼睛，不开玩笑地认真询问，“能让人驾驶吗？”
黎澈一呆，脸颊不知为何瞬间红了，话说出口时都有些断断续续：“可以。”
“我能试试吗？”姜蔻跃跃欲试，她指向远处的怪物，“以前我不太敢坐驾驶舱，打架都被人拖着走，怪丢人的。”
黎澈目不转睛地盯了姜蔻两秒，然后直接用行动表明答案。
他不会拒绝姜蔻的任何要求。
一台高大机甲骤然出现在空地，机甲沉默地单膝跪地，手掌放在地面，等接住姜蔻后，才将她送向自己胸腔的驾驶处。
驾驶舱门紧紧闭合。
姜蔻本以为里面会是黑漆漆的小空间，但这里却充满暖色光源，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她这么想着，便直接问了。
黎澈的声音从不同角落响起，声音有些紧绷：“是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
“只要我的眼睛没有损坏，驾驶舱内就会一直亮起光源。”
机甲看不出表情，黎澈不敢做出任何动作，连路都不会走，只觉得四肢都僵硬无比。
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改装自己不熟练导致的。
但这一次则是……
黎澈强行打断自己思绪。
驾驶舱内，姜蔻碰了下复杂的操作板，里面的硬件倒是都挺齐全，旁边还有一块电池形状的东西，就大咧咧的摆在最外面，她没忍住多看过去两眼。
她试图让黎澈向前走一步，却发现方向靶根本不管用。
黎澈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等姜蔻出声便率先答道：“驾驶舱是我的心脏，你的想法可以直接传达给我。”
姜蔻：“……”
那她刚刚琢磨电池是啥的事岂不是被人家主人发现了，这电池，也太像他的能量源了。
黎澈悄悄脸红：“……我不是故意要听的。”
姜蔻严肃解释：“我知道，我也不是故意去猜的。”
黎澈：“我知道。”
两人知道来知道去，然后互相沉默了下，果断选择用心灵沟通。
姜蔻和黎澈心灵感应，二人一起朝巨大怪物走去。
姜蔻仰起头，她通过黎澈的眼睛看向对面的怪物，然后拿出小型清洁药剂。
“轰隆隆——”
怪物未能有任何反抗动作，就立刻爆体而亡。
透明雾气炸开，在空中漂浮着，但姜蔻能通过药液轨迹来看见它们的具体位置。
药液渐渐消失，怪物存在的一切痕迹也彻底被抹去，它们仿佛从未到来过。
“药效厉害吗？”姜蔻展示给他看。
“很厉害。”黎澈真诚道。
姜蔻点点头，又意识到他看不见，于是再次开口：“我是主要研究人。”
这副模样就差没明示了。
黎澈心想，反正姜蔻也看不见他。
他慢慢放下心底的那抹羞涩不自然，重新改口，沉声道：“你很厉害。”
“我也觉得。”姜蔻回复，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你刚刚想的东西我都听见了，你说我看不见你。”
姜蔻：“所以你在做什么？”
“……”黎澈噎了一下，只觉得空气都变得安静，他终于小心问出口，“我们，会不会太亲密了？”
姜蔻笑了声。
这里并不是单纯的驾驶舱，所以并不会耽误使用光脑。
姜蔻随手登上药师论坛，把方才药剂消灭怪物的视频传了上去，发帖。
揭不开锅：【[视频]药效很高，姜蔻好厉害。】
她的账号向来腥风血雨，一般前一秒发帖，后面紧跟着就会出现回复。
帖子发出五分钟，依旧无比安静。
首页的帖子不断滚动，她的视频贴似乎永远沉了下去。
过一会，一条新回复出现在下面。
重头再来的卞小师：【[视频]确实不错，我也试了。】
在她之后，紧跟而来又有几条回复。
耀眼金雕：【[视频]姜蔻牛逼！】
有空网络联系：【[视频]强。】
刀剑无眼闲人避让：【[视频]比单兵好用！】
维修不要钱吗：【[视频]谢谢，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突然暴毙了！！】
几人的回复把帖子重新顶到论坛第一页，在她们之后，姜蔻看见一个陌生的ID也跟队形回复起来。
一人，两人，三人……
她帖子里的大家仿佛有一种无声默契，有些人没有文字只放视频，有些人只放了拍摄的照片。
帖子里的回复越来越多，姜蔻没有再看。
空气沉默太久，黎澈有些惴惴不安。
姜蔻突然道：“其实我不觉得踩在别人机甲上被拖着走很丢人。”
反而那样作战还挺灵活。
黎澈眨了眨眼，好似听懂她的意思，心脏提起。
姜蔻说：“我只是想要进入你的心脏。”
-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