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从甜品店离开。

宁溪和霍准打算先打车回小洋房。

小洋房离学校这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走过去起码要半小时,而且霍准拿着行李箱又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宁溪哪里舍得?

好在小镇没什么旅游景点。

大家节假日都习惯一窝蜂地往外头跑,这里反倒是安静下来了。

没等一会车子就来了。

霍准去后备箱放行李箱。

宁溪顺手把他臂弯上挂着的那件风衣接了过来。

这几天天气又有些返热,天气变化多端,之前冷的都穿上大衣系上围巾了,现在又开始穿薄衫,甚至最热的时候都能直接穿短袖、短裙。霍准里面就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和黑西裤,衬衫的领子和裤脚都有明显的褶皱,看着不像是今天才换上去的。

宁溪看得蹙眉。

还得中途换车。

低头。

最开始说的时候,宁溪还能听到霍准的回应,渐渐地,肩膀上忽然一重,只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响在自己耳边。

什么都没说。

看着这样的霍准,宁溪的心里又酸又软。

不管怎么来的,肯定都不容易。

虽然每次去哪、去做什么都会跟霍准报备。但宁溪听霍准询问还是不厌其烦地跟他说了这几天的事项:“也没去哪,筱筱和轻轻这次都没回来,我也没什么人玩,就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下楼溜圈,看小区里的大爷他们下棋,晚上就跟爸妈在小区楼下散散步,看他们跳跳广场舞。”

这几天加班加点,就是想着能早点过来跟她见面。但日子定不下来,机票自然也不好提前买,昨天傍晚项目总算搞定,小组的其余人都打算留在津市,好好放松几天,霍准不想留,但去绍兴的机票早就卖光了,最后只买到一张高铁站票。

“上去吧。”

——霍准睡着了。

宁溪点点头,跟着霍准上车,等司机启动发车的时候,她看着霍准眼下的青黑和眼睛里明显的红血丝,心疼道:“睡一会?等到了我再叫你。”

她想让霍准休息一会。

宁溪有点心疼。

霍准一向注意形象,除非必要,绝对不会以这样的面貌出现在她的面前。宁溪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正值国庆假期,她之前回家,都还没到国庆,机票都得靠抢,更不用说他这还是临时起意。

“尤其是我们以前的那间教室,桌子都换了,风扇也换成了空调,操场也从水泥变成了塑胶跑道,食堂好像也大了不少,就是可惜放假,不能进去看看。”

看着他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样子,宁溪又觉得心疼。

霍准的确很累。

宁溪压低声音跟司机师傅说话,“劳烦您慢点开。”

可霍准真的出现了。

能够看到他浓密的眼睫和挺拔的鼻梁。

合上后备箱后,霍准过来牵她的手。

“还去了一趟学校,学校那边变了好多啊。”

回这话的是司机师傅:“你女朋友心疼你,看你睡着动都不敢动,就是怕吵醒你。”

“师傅。”

说不累是假的,何况他前几天也没怎么好好睡。但好几天没见到她了,他现在只想好好看看她,也舍不得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看着他睡觉。仍旧牵着她的手,一边把玩着她细腻白皙的手指,一边问她:“这几天怎么样?都去哪玩了?”

霍准站在她身边。

宁溪被说得脸热,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她垂着眼眸跟霍准说了一句:“走吧。”又跟司机师傅道了一声谢,就下车去开后备箱,想给霍准把行李箱拿出来,好让司机师傅继续接下一单。

手牵着手,谁也不舍得松开。

这几天霍准不在她身边,她总想着霍准要是在就好了。那她就可以跟他手牵着手在熟悉的街道上散步,可以一起去探店找好吃的,还可以去以前去过的地方看看。

司机看了一眼中央后视镜,小声提醒宁溪到了。

“我睡着了?”

等司机师傅答应着把车速放慢下来,宁溪继续看向身边的霍准,是真的累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呼吸声也有些重,像是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了。

但手才碰到行李箱的提手,还没等她用力,就被霍准接了过去。

他嗓音喑哑,浓黑的长眉也紧皱着,像是没想到自己会睡着。坐直身子往外看,正好看到小洋房,他揉着还困倦的眉心问宁溪:“怎么不叫醒我?”

这里过去开车也得有个十来分钟。

宁溪轻轻握住他的手,尽可能保持一样的姿势,免得把他吵醒。

宁溪当然也知道到了,熟悉的小洋房就在车窗外不远处矗立着,但霍准还没醒,宁溪见他睡得香,舍不得把他吵醒,正想跟司机商量加钱等会,霍准就像是感觉到什么睁开了眼缝。

等到小洋房是十五分钟之后的事。

将近十个小时的路程。

“不用。”

两个人挨得很近。

司机师傅已经开车走了,他手按在宁溪的肩膀上,依旧蹙着眉:“疼不疼?”说着还用手替她揉了揉。

这样坐了一路,怎么可能不疼?宁溪只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僵硬住了,但她还是笑着跟他摇了摇头:“不疼。”她仰着头,脸上的笑容比现在天上悬挂的太阳还要灿烂,霍准被她的笑容晃了眼,摸了摸她的头没再问她。

“走吧,先回家。”他揽住宁溪的肩膀。

到小洋房还得走过一顶拱桥。霍准提着行

李箱,宁溪则拿着自己的包包外加霍准的风衣跟在他身边,快到小洋房的时候,宁溪才想起来:“带钥匙了吗?”

霍准嗯一声:“带了,就在口袋里。”

小洋房的钥匙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有保存着,这次也是早就想过要提早结束项目来绍兴,自然不会遗漏。

宁溪从口袋翻了下,果然找到一串钥匙。

“我来开!”

她也好久没来了,也不知道小洋房变成什么样了。

霍准由着她去折腾。

小洋房在旧社会算是新派建筑,但大门却没有采用高大的铁艺大门,而是依旧采用木门,不过宁溪这些年了解的多了,知道这木头是黄楠木,价格不菲,只不过经受多年风雨侵袭,看着有些老旧了。

木门外面是篆刻着吉祥花纹的铜环和铜锁,都是上了年头的器物。

也亏得小镇一向太平,邻里邻舍也都认识,霍家还专门安了监控,时不时还会让人过来看一看,要不然小洋房一直没人住,恐怕早就被小偷洗劫一空了。

黑瓦白墙。

有爬山虎和牵牛花从墙上攀延而出。

推开门。

还是记忆中熟悉的场景。

这么多年过去,小洋房一直都没什么变化,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一片石榴树。现在正值石榴成熟季,十几个硕大又鲜红的石榴就在枝头挂着,份量重的就连藤枝都被压着往下坠。

石桌、石椅、石榴树,一切都是从前的模样。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

霍准站在她身后,也看到了院子里的场景。

这一瞬间。

他也想起了许多往事。

他想到第一次见到宁溪的场景,想到跟她在院子里补课、她被太阳照得昏昏欲睡,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夏天擦着他们的脚走过,躲在桌子底下乘凉,外婆则在不远处戴着老花镜绣花。

低头看身边的宁溪,霍准眉眼柔和,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散去了不少,只有声音还稍有些沙哑:“进去吧。”

宁溪点点头,等霍准提着行李箱进去,她把身后的大门关上后问霍准:“还挺干净的,是提前让人打扫了吗?”

“嗯。”

霍准回答了宁溪的话:“让顾奶奶过来简单收拾了下。”

顾奶奶就是以前照顾林奶奶的人。

不会说话,但手脚很勤快,为人也很慈祥。

这几年宁溪从外面回来,偶尔也会在路上碰见她,顾奶奶还记得她,有时候看到她还是会像小时候那样,拿一把吃的放在她的手里,然后摸一摸她的头。

“下次买点东西给顾奶奶送过去吧。”宁溪跟霍准提议。

顾奶奶没结婚,也没儿女,只有一个捡来的孙子,宁溪记得还在上高中。

霍准其实也早有打算,尤其外婆知道他这次要回绍兴,特地打电话叮嘱过他,让他有空就去看看顾奶奶过得怎么样。

当年他们不在外婆身边的时候,全靠顾奶奶陪着她。

当然——

他忽然回头。

宁溪就跟在他后面,忽然看到霍准回头,她笑着蹦跶过去,挽住他的胳膊,仰着头问他:“等我呢?”

霍准轻轻嗯了一声。

顺势握住宁溪的手跟她十指相扣。

——还有她。

霍准以前从来不相信缘分这一说,可有时候看着宁溪,他也不得不感慨他们两人之间的缘分,仿佛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如果当初宁溪没有及时出现救了外婆,他压根不会来绍兴读书,那么他跟宁溪自然也就不会相遇,也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事了。

如果他没有遇见宁溪……

霍准蹙眉,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

“怎么了?”宁溪问他。

霍准看着她摇了摇头:“没事,去开门吧。”握着她的手稍稍松开了一些。

没有如果。

他们注定会相遇。

宁溪答应着打开门,顾奶奶打扫的很干净,一楼客厅的餐桌上还放着鲜花和洗干净的水果。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沙发上,看着霍准风尘碌碌的样子,宁溪跟他说:“你先去洗澡吧,我去烧壶水。”

霍准点点头,他昨天在高铁折腾了一晚上,以他洁癖的程度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拿着行李箱往楼上走。

宁溪目送霍准上楼后去厨房烧水,又把家里的窗子都打开了。

太久没住人,家里有股淡淡的霉味。

通风之后才好些。

水烧开后。

宁溪先倒进凉水壶里凉着,免得待会太烫不好入口。

余光瞥见霍准的风衣还在沙发上放着,宁溪正想把它挂起来就摸到口袋里还有东西,翻了一下才发现是两张高铁票,终于知道霍准是怎么来的了,看到上面的无座两字,还有车程的时间,宁溪心里就有些酸酸的。

国庆假期的高铁堪比春运。

怪不得他的衣服和裤子会皱成那样。

宁溪压着心里的酸意,把高铁票重新放进风衣口袋往楼上走。二楼一直都只有霍准一个人住,卧室、书房、休闲室、卫生间……卧室门开着,卫生间那则传来吹风机的声音,宁溪直接去了卫生间,从后面抱住霍准的腰。

霍准还在吹头发。

突然被人抱住,霍准顿了下,把吹风机关掉声音,他回头问宁溪:“怎么了?”

宁溪摇摇头,她心里还有些酸,又不想让他知道,索性把脸埋在他的背上,闷着嗓音说话:“想你了。”

霍准听到这话,唇角不由向上轻扯。

他心情愉快,没再多问,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头发还湿哒哒的,霍准重新打开吹风机,另一只手则握着宁溪放在他腰上的手,等吹得差不多了,霍准关掉吹风机,转身双手抱住宁溪的腰,低眸看着她问:“下午有事吗?”

宁溪摇头。

她这几天就闲人一个,每天不是在家陪爸妈就是探店画画回家吃饭。

霍准摸着她披在身后的头发:“那陪我睡会?”

话音刚落就听到宁溪轻轻啊了一声,与他眼神相触立刻收回目光,脸都红了,低着头不好意思道:“我最近不是安全期……你带了吗?”

这里可不是北京。

左邻右舍都是认识的。

保不准就连送外卖的也都是认识的。

她可不想

外卖买那个东西……

宁溪心里正纠结着该怎么办,要么就像上次那样用手给人解决算了,额头忽然被人轻轻弹了下,紧跟着头顶传来霍准的闷笑声:“宁小姐,我只是想单纯的睡个午觉,你都想哪去了?”

宁溪刚才还犹豫不决的脸霎时变得通红起来,一路从脸红到脖子,她就站在镜子面前,能够清晰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连耳朵都红了,她不好意思想往外跑,被霍准笑着伸手抱住腰,轻轻一使劲,她整个人就又重新靠了回去。

脊背贴在霍准劲瘦有力的胸膛上。

她透过镜子能够看到霍准俯身,薄唇贴着她滚烫的耳垂低笑着说:“当然,要是我们大小姐有需要,我也是很愿意为你效劳的。”

说得好像她很饥渴一样。

虽然这次的确是她误会了,但谁让他以前……宁溪又羞又愤,回头瞪他:“我才没这个需要!”眼见霍准薄唇微张,不用想也能知道他要说什么,宁溪不等他开口就赶忙说道:“不许胡说!”

霍准挑眉。

看宁溪鼓着脸颊看着他,失笑。

半晌他抬手摸了摸宁溪的头:“行,不说。”倒是真的没再说那些会让某人面红耳臊的话,只是看着宁溪问,“那宁小姐现在能陪我睡个午觉吗?”

“行吧。”

宁溪像是女王首肯一般点了点头:“陪你睡会就睡会吧。”把霍准逗得闷笑不止,被宁溪瞪了一眼才收敛一些,但眉梢眼角依旧藏着笑意。

卧室的床单和被套都是新换上的。

晒过不久。

闻起来还有阳光的味道。

自打分开以后。

宁溪就再没来过小洋房,就算来,也只是隔着围墙远远看上一眼,更不用说进霍准的卧室了。

和记忆中相差不大,桌子上甚至还摆着一些他高中时候用过的工具书。几乎每一样东西,宁溪都知道它的用途和曾经摆放的位置,就连四件套也是霍准最喜欢的灰色系。

没在这个时候去回忆这些往事。

等霍准拉上窗帘,宁溪就陪人先上了床,几乎是刚上床,她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依旧是熟悉的拦腰抱,肩膀上抵着某人的下巴。

刚刚洗过澡,霍准的身上热乎乎的,还夹杂着一些氤氲的湿气。

“宝宝。”

耳边传来霍准低哑的呢喃声。

宁溪的耳朵被他这么近距离贴着,早就烫得不成样子了。

没躲。

她轻轻嗯声。

“午安。”

霍准贴着她的耳朵说,声音都显出几分困顿了。

宁溪在他怀里转身,跟他面对着面,看着他浓黑又疲惫的双眸,她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才说:“午安。”

霍准如愿闭上了眼睛。

抱着她的手倒是一点都没松开,反而越缠越紧。

宁溪以前看那些恋人睡觉的姿势,总忍不住去想,这样睡觉难道不难受吗?现在自己亲身体验才发现这样的“难受”对恋人而言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和甜蜜。

霍准是真的困了。

很快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宁溪倒是一点都不困,她这几天每天吃饱睡足,连午觉都不用睡。

百无聊赖。

索性静静看着面前的霍准,小洋房的窗帘到底有些年头了,遮光性没那么强,即使拉着,宁溪也可以透过那微弱的光清晰看到霍准的脸,不敢动,怕吵到霍准睡觉,宁溪于是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开始数霍准的睫毛。

数着数着,还有点心生嫉妒。

“睫毛怎么这么长啊。”比她还长。

又过了一会。

宁溪大概是觉得无聊,又或许是因为霍准在她身边,她也渐渐有些犯困了。

*

宁溪先醒。

她醒来的时候差不多三点不到。

霍准还在睡。

没再像入睡的时候那样死死抱着她,但手依旧执拗地握着她的手,宁溪想上厕所,小心翼翼松开霍准的手后放轻动作下了床。

方便完就没再上床了。

她把霍准带来的衣服一件件挂好,省得回头要穿的时候皱着,又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下,看霍准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宁溪拿着手机先下了楼。

等霍准醒来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足足睡了四个小时,霍准终于觉得舒坦了不少,习惯性伸手想把宁溪抱进怀里,可手往前伸,却没碰到宁溪。

霍准皱着眉睁开眼。

连困意都没缓,他直接掀开被子下床。

拿起床头柜的手机拨了宁溪的电话出去,听到铃声从底下传上来,霍准一顿,顺手拉开窗帘就看到宁溪盘着头发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个石榴,旁边的椅子上还放着一个玻璃碗,里面全是鲜红欲滴的石榴。

忽然就想到高中那会宁溪也是这样给他剥石榴吃。

那会他们还没在一起。

她就已经习惯对他好了。

电话还没挂掉。

宁溪不知道是霍准打的,一边擦着手一边去拿手机。看到手机屏幕显示的联系人才疑惑地咦了一声,像是感觉到什么,她抬头,正好就看到了站在窗后面看她的霍准。

脸上的疑惑霎时被笑容所取代。

宁溪索性当着霍准的面接通了电话:“大少爷,下来吃石榴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霍准轻笑一声,脸上也逐渐被笑容所取代,他轻轻嗯声,看着院子里的宁溪,拿着电话跟她说道:“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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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到山顶够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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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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