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闻二十一下

第二十一章 闻二十一下

第二十一章闻二十一下

“我没有办法拒绝每一个可能会给我女儿带来希望的人,哪怕只有一点。闻喜是我的女儿,我是她的妈妈,妈妈永远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女儿。”

这是在接受警察询问,做笔录时,闻女士面对警察时说的话,一字一句,丝毫未变。

而当时的她正隔着一层玻璃,坐在轮椅上,看不见任何东西,连声音也逐渐变得遥远,就像失了灵魂的陶瓷娃娃,穿着华丽的衣裳,可锦缎下面,早已是斑驳快要破碎的身体。

直到在警察开门间隙中,传出来的闻女士所说的话,一字一字就好像泛着寒光的钉子似的,都拿榔头一颗一颗地牢牢钉在了她的心头。

那是她第一次在人前那么失态狼狈,痛哭的几乎不能自已,泪水将脸颊两侧的头发都浸湿牢牢地黏在上面,她也顾不上去抹,泪簌簌地不停往下落,哭的泣不成声,将轮椅滚动在门前,双手不停地去扒拍住门,哽咽地不接断地朝着外面的警察喊,想让他打开门,她要进去:

“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每经历这么大同小异的一次,闻喜都可以清楚地看得出,闻女士的身心都负荷到了极点,眼底的乌青从未消失过,眼里的疲惫再怎么用笑容覆盖,最后也不过是掩耳盗铃。

闻喜忽然觉得,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双眼睛。

她将她自己的人生,还有她妈妈的人生,都搅得一团乱。

“第四次。”

闻女士看着她的面容,张了张嘴,却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眼里虽还闪着泪,但面色已经是泛着水似的温柔,她弯着唇,抬起左手像小时候哄她睡觉前拍了拍闻喜的背。

再这样下去,她妈妈迟早就会像被抽走生机的枯木老树,一点点萎朽而又凋落,而她就像那扯干了脸皮也要依附在老树树干上的纵横深绿茎蔓,将它牢牢扒扯住,丧了心智地去不停吸它的血,扯它的皮,直到耗得没有了一丝生机才肯罢休。

而她的闻女士,也本应该是一朵美丽不可方物的白兰花。

“妈妈,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都累了。”

如果闻女士看到她哭,只会更难过。

她慢慢说完后,终还是控制不住地呜咽了一声,强抵着身体的颤栗,缓缓抬起了手,发着热的指尖摸索过来,轻轻和闻安然冰凉的手相握住,嗓音越发地沙哑,如沙漠里许久未喝水的行人,声线有着微微的颤唞:“我们都知道的,人的勇气,不是一而再,再而三都会有的。失望攒够了,是会变成绝望的,我不想把这最后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点勇气,再在这些上面搓磨掉。”

已经够伤心的了。

都是因为她。

说完这三个字,那些心痛如绞的回忆如网般顿时间铺天盖般地袭来,心口猛地传来一阵窒息,闻喜低下头,将手用力按在了心口处,不断地喘着粗气,瘦弱的身子微微发着抖,可依然倔强地将未说完的话继续说完。

“在确定这家医院的医疗水平和设施都是最顶尖的之后,你让我安心在这里养病,怕我受委屈,不习惯和别人住,你申请了单间病房,还有所配用的药,都是这里最好的,你怕你一个人照顾不好我,所以还另外请了看护阿姨来一起照看我。”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先睡觉好不好?”

说完这些话,她苍白如纸的面容努力挤出一丝浅浅的笑,就像是石头缝里的小花终于在一场春雨后冒出了头,她粉白的手心将她母亲的右手牢牢都包裹住,好似想要将自己的手心的温度全部传递给闻安然,然后顺着肌肤下的血管,直达她的心房。

她轻轻说了一声:“好。”

虽然答应了下来,可她拉着闻女士的手柄却一直没有松开。

闻喜只停顿了一下,就声音软软地对面前的母亲说道:“我今天可以和闻女士睡一只床吗?”

她厌恶死了这样的自己。

闻喜缓了好一会儿,直至将心头涌起的千万酸涩一点点全都压下去后,这才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可就算如此,她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过。

闻安然一愣,笑了笑:“当然可以。”

虽然是单间病房,但闻安然为了平时照看方便,便另外搬了一只小床放在病床前。

这么长时间来,两人还是第一次挤在这么狭窄的病床上。

虽然她和闻女士对刚才的话题都默契地没有再继续谈论下去,可她们都知道。

这个问题没有解决。

只不过,夜深了,两位姓闻的女士都累了,她们在生活的枷锁下被拷的太久了,只想着在这本该寂静的夜色里享受片刻的安宁。

病床还小,闻喜怕压到闻女士,便一直往边界靠着,直到半个身子都躺在了空气里,她才小心翼翼转过身,枕着枕头平躺下`身子,白软的左手伸过去,亲昵地环住了她妈的胳膊,可手指接触到的,不是温热软肉,而是如柴木般细瘦嶙峋的臂骨。

她也不嫌硌手,就一直紧紧环着,只是整张脸半埋进被子后,吐出的声音闷了很多:“闻女士最近又瘦了不少。”

闻安然笑了一声,那一双经常修剪花束的瘦削的手伸出几根手指来按了按闻喜的臂弯处:“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呀,再瘦都要脱相了。”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大了还要和你睡在一块?”

“你是我女儿,女儿和母亲睡在一只床上本就没什么问题,要是我有能耐活到你六十岁的时候,咱们也照样可以睡在一起。”

闻喜听到她妈说的话,忍不住闷笑了一声,也不再捂着自己半张脸在被子下面,干脆扯下被子,将自己光滑的脸全都露了出来,这样一来,连呼吸顿时都畅快了不少。

她似是想起什么,兴致被提了起来,翻了个身,将温白的小脸正对向闻女士,兴致勃勃地问了一句:“妈妈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闻安然一怔,目光落在问出这句话的闻喜,微仰着下巴,看向这边,两边乌黑的眉梢微微向中间靠拢,正含着几分认真和迷茫。

闻喜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闻女士斟酌了好一会儿,这才笑着缓缓回了一句:“这个问题,我没办法给你很准确的答案,不过妈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那无论什么时候你见到他,你一定都会变得很开心。”

闻喜弯了弯唇,压抑住想要翘起的唇角,继续问道:“那当初,闻女士见到我爸,也是这样的吗?”

闻安然止不住地笑:“那是自然,不过当初可是你爸先追的我,那时候花店什么时候开门,你爸他就什么时候来,要是来的早了,他就在店门前站着。”

闻喜疑惑:“我爸他为什么非要在开门的时候来?”

闻安然眼里溢出温柔的笑意,抬起手抚了抚闻喜耳边的软发,望着眼前女孩和他相似的眉眼,唇角又往深弯了弯:“因为你爸说,他想做花店的第一位客人,这样,他就可以赶在所有人面前,把花店里最新鲜最好看的花买下来,然后再送给他喜欢的女孩。”

闻喜呼吸微屏,安静听着她妈说完这些话,半晌,她才慢慢吐出一句话:“我爸好浪漫。”

后来闻女士又讲了很多关于她和闻喜爸爸当年的事情,闻喜一直认真听着,也逐渐意识到,为什么她妈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找过其他人。

也或许,再也不会有这个可能了。

所以,究竟什么是喜欢呢?

闻喜在睡意袭来,进入梦乡的前一刻,这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的同时,紧接着浮现出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带着他身上专属的气息,非常霸道地将她方才那个想法全都占据了个完全。

对于他,闻喜明明最初本不想那么靠近的,因为她藏的最深的小心思和小动作总能被他看见,可他身上的那道气息实属好闻,让她一次一次忍不住想要去靠近他,想要紧紧贴住他。

温热滚烫的胸膛好似化作即将要喷发的火泉在手掌下翻滚,柔软的黑色发丝被修长瘦削的手指轻勾住,不断在指间缠绕,正如她那冒了丝的心房,一根接一根地串勾住,笼了个严严实实,而那一双劲道有力的手,骨节分明,在灯光的映照下,手背下的青筋若隐若现,掌骨脉络凸出。

沈从越。

闻喜安静地屈腿坐在草丛上,微垂着头,拿起方才随意在周围的地上捡起的树杈,在松软的土地上慢慢写下了这三个字。

今天天气很好,前天下过雨的缘故,地上不是很干,空气中也少了很多痒鼻的毛絮,闻喜让看护阿姨一大早就带她出来,不为其他,只因再待在那个病房里,闻喜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整整四天,自从那天晚上她问完闻女士那个问题之后,她就梦见了沈从越,而且还一连梦见了这么多天。

这代表着什么,已经二十五岁的闻喜不是不知道,只是有点不可置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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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尾猫小姐与立耳象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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