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被压在地上的三公主表情痛苦,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偏要倔强着不肯服软,可再怎么强硬也犯不了身,仰面看着自己驸马站在边上看着,也不来帮自己,渐渐失了斗志。

事态已定,贺兰瑾顺势问:“长公主想要如何处置?”

李星禾抬起头看向三驸马,凶道:“既然是你的妻子,你该好好保护她,也得在她做错事的时候从旁劝谏才对,若再放纵下去,当心给家里惹上祸事。”

驸马忙俯身答话:“下官知错,多谢长公主宽宏大量。”

听罢,李星禾才松了腿脚,由贺兰瑾扶着她从三公主身上起来,还贴心的为她拍去了裙摆上沾到的灰尘。

李星禾往自家相公身旁一站,双手抱在身前,得意的看着被自己打败的三公主被三驸马扶起来。

二人嘀嘀咕咕的背对着他们远去,说话声虽小,却也能传进他们耳朵里。

“你怎么那么没用。”三公主小声啜泣着,抬手打在了男人胳膊上,“若是我大哥哥在这里,定然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不知是被打了一下生了气,还是顾及着身后有人在看着,三驸马一改方才懦弱的表情,严肃道:“三公主,往事不要再提了。”

他说话的声调仍旧清冷而平淡,语气却温柔而有耐心,李星禾认真的听完了这番话,才好奇地问:“你是真心在劝我?”

“哎呀!”少女惊叫一声,“站了好一会儿,我的鱼可别闷死了!”说罢,拨开了男人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迅速跑去了岸边马车旁。

倒不是有多自责,而是好奇。

三驸马也是累了,叹了一声,“我话至于此,公主好生想想吧。是要与我好好过日子,还是赌气与长公主继续斗下去。”说罢,不再等她的脚步,快步离开了。

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贺兰瑾愣在原地,心中怅然若失。

只要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失去记忆也无所谓。

她不遗余力的表达着对贺兰瑾的喜爱和依赖,仰头看着男人,被他的手捧住半边脸颊。

如果不是意外的失忆,让那些瞬间的心动牵动了他的情肠,让他不计后果的喜欢上李星禾,也就不会有如今这般的幸福。

说罢,眼角的弧度舒展开,眼神凝望着三公主夫妇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深思。

从前的他看重结果,事事都要有绝对,为了达成心中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也会为了自己坚持的正义牺牲掉自己苦苦得来的权势名望,只要他能看到结果,眼下的得失就不重要。

得此回答,贺兰瑾有些惊讶,眼眶微张,确认般又问一遍:“真的?”

三公主大惊失色,回过头来看了身后二人一眼,又问他,“是不是方才李星禾与贺兰瑾借你的胆子。”

自己似乎习惯了这般爽快的处事方式,方才压制三公主的时候,丝毫没有后顾之忧,如今想来,定是身旁的相公带给她的安全感。

李星禾变了。

陪在身边的男人淡然的解释说:“你身居高位,自然会受人忌惮,他们贪心不足,被先皇后宠溺的不知天高地厚,有此下场,是自作自受。”

“是真心。”男人肯定答。

“你羡慕?”贺兰瑾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听出她语气里的笑意,贺兰瑾淡然一笑,低头问她:“怎么?”

他拧了拧眉心,压抑着继续说:“若公主对旧事念念不忘,消磨了你我的情分,便是把自己也把我的家族往死路上逼。”

李星禾抬起一只手搭在男人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背上,一根手指接一根手指的抚摸着,喃喃道:“我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吗,她为什么会那样恨我。”

见他态度如此认真,李星禾才喃喃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要我改,也不是不行。”

三公主踩着草地跟在后面,眼见二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远,脚步愈发凌乱,着急之下,喊他:“你给我站住!我又没说不想跟你过日子。”

贺兰瑾拇指在她脸上轻轻揉捏,一边揉着,一边商量似的对她说:“既知不该过于狂妄,那公主日后可否收敛些?生活用度不要奢侈太过,封地上的兵们也可削减几成,对待朝中重臣老臣,多几份尊重?”

李星禾顺势往人怀里钻,眉眼弯弯,笑容甜美,娇声说:“才不羡慕,相公才是最最好的相公。”

自己上书弹劾了数次的罪名,从来不见她改,今日却只说了这几句,便得了她应答。

“嗯!”李星禾点点头,笑容温暖而甜美。

当时并未察觉,许是时间久了习惯了,这种后知后觉才能发现的事,莫名叫她感到安心,似乎更加喜欢相公了。

听罢,李星禾故作高深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抓着他的手,侧着脸往人怀里拱,捏住了嗓子,玩闹似的做作道:“听你这样说,我好害怕呀。”

只是在这短暂的一瞬,她也会偶尔好奇,自己到底跟那些人有过什么交集。

“你!”三公主攥紧了拳头,想去打他,却迟迟没探出手去。

因为知道星禾厌恶他的行事做派,绝不可能对他有任何男女之情,所以年少时偶然的心动便被他埋在心底,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执着一件没有结果的事。

“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相公对她好,事事都向着她,宠着她,纵着她。自己也不能光是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爱,也得让他为自己开心才行。

二人便这么一吵一闹的离了河岸,上了马车去。

不,他……也变了。

若是从前的李星禾听他说这样的话,定然会不假思索的顶回来。如今她却听了进去,还承诺他会做出改变。

三驸马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大皇子当初谋反是不争的事实,我求家父保下公主,是因公主与我有情意在,才愿娶公主为妻,共度余生。”

李星禾侧身搂住男人的腰,两脚一踮一落,自言自语道:“我好像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道是给谁宠的呢?”

怀中人有片刻的宁静,男人便很快察觉她心有所思,低下头问:“在想什么?”

“她嫁了个好相公呢。”李星禾站在原地感慨着,早将那三驸马说他父亲曾经弹劾过她的事忘在了脑后。

她从来是信奉及时行乐,快意恩仇,爱憎分明,很少去顾虑后果,也不信什么报应和来世,所以就算失去从前的记忆,也从未觉得有何不妥。

是啊,他也变了。

贺兰瑾低声嗤笑,一声长叹。

明知星禾的失忆不会长久,她恢复记忆后定会恨他入骨,他还是顺遂自己的心意占有了她,为她编织这一场迟早会醒来的梦。

他们彼此相爱,彼此拥有,此刻的幸福和快乐是真实的。

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

数日后,清晨的阳光照进卧房,春日越发暖了,少女趴在床上懒洋洋的,任温暖的光线抚在她赤//裸白皙的后背上,将藏在夜色里的痕迹照的斑驳清晰。

这几天,李星禾明显没有了先前的活力四射,也不像前些日子那样兴冲冲的要去外头骑马打捶丸,连钓鱼摘花也不怎么去了。

非是她厌倦了这些,而是实在没有力气出去跑跳。

李星禾把脸埋在枕头里,盖在被子下的手悄悄数着自己从出狱到入府过了几天。

快小半个月了。

相公太能折腾人了,夜里常要熬到后半夜,白日里私下里见了她,也会抓着她亲//热。

像是明天就要见阎王了似的,每天都要尽兴,她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了呢。

想到这里,偏过脸去看着床下正在穿衣的男人,张口想说几句劝诫的话,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男人总是一副游刃有余,沉着淡定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大事能让他的心中掀起波澜。可她每日与他亲近,隐隐能觉察出,相公心里好像很不安。

是为什么呢?

她开口搭话问:“相公要进宫吗?”

“嗯。”贺兰瑾理着外衣,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笑意温柔。

看见那双澄澈的眸子,李星禾心中的胡思乱想不解自消,她撑起手臂,主动说:“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我也该见见圣上和太皇太后。”

“不着急,今日是为公事。”贺兰瑾走到她身边,安抚说,“再过几日,给你减了刑期,身上不必背负罪名,到那时,我再陪你进宫去见太皇太后。”

李星禾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又趴回了床上。男人为她掖了掖被角,又俯下`身在她脸上亲了亲,才起身出去。

勤政殿中,皇帝坐在书案前,窗外正午的日光将大殿照的通亮,他抬起头来,看到走进来的臣子,疑惑问:“你怎么过来了,是新政有什么问题吗?”

贺兰瑾拱手而立:“新政实施并无大的问题,臣今日来见圣上并非是为公事,而是为臣个人私事。”

“是为长公主?”皇帝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坐正了身子继续道,“朕已经听说了,你把长公主请进了自己府中,今日,是特意来对朕解释的吗?”

他审视着站在面前的臣子,后者稍微躬下腰身,语气坚决道:“臣欲求娶长公主。”

求娶……?

皇帝怔了一下,反问他:“长公主可愿嫁给你?”

“她愿意。”贺兰瑾不假思索答。

听他如此回答,皇帝只得站起身来,徐徐说之:“这嫁娶之事本该是你情我愿,但长公主并非常人,你也不是凡夫俗子。”

皇帝看向他,轻声说:“贺兰,朕对你寄予厚望,如今朕登基不久,根基并不牢固,你身为朕的重臣,在这紧要关头,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你真要在这时候与长公主成婚?”

“是。”贺兰瑾恭敬听着,态度不改。

“那好,如真是你们两相情好,朕也不会棒打鸳鸯,只是……”皇帝无意硬去改变他的想法,顺势转了话头。

“长公主与你成婚,便要长久的留在京城里,她封地上的兵马不可无人约束,朕会派人去统帅这支兵马。”

“长公主的封地除了先前太上皇封给她的徐州,还承袭了先前靖北王的封地青州,她一人拥有两块封地,于情合但于理不合,朕也打算收回一块,只留下徐州给她。”

一边说着,走到了贺兰瑾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躬身的他,沉声道:“若是长公主能够接受这些,朕便准许你们成婚。”

听罢,贺兰瑾低着头冷静说:“恕臣多嘴,如今京城中世家大族林立,先前借着大皇子谋反一事扳倒了几家,但仍少世家在京城根深蒂固,甚至能够影响科举,影响朝中官吏。”

皇帝背着手,渐渐起了兴趣,摆手说:“说下去。”

贺兰瑾眼神沉稳,“圣上想要坐稳江山,则必不能让世家结成一党,需分而治之。如今正是施行新政,打压世家的关键时候,圣上不该分心去削长公主的兵马封地,不合时宜,也并非明智之举。”

“聪明如你,怎会不知朕的心思?”皇帝笑了笑。

“圣上是不希望诸位王爷公主也如世家一般形成自己的势力,但眼下便无此患,当初太上皇许给长公主两块封地,一是为了嘉许靖北王夫妇为国捐躯,二是为了让长公主的地位在诸位王爷公主中无可撼动。”

“是啊,父皇他心里,总是看重长公主的。”皇帝感慨着,叹笑一声。

贺兰瑾低着头,眸光冷淡,答说:“臣不太上皇心中是否看重长公主,但臣能肯定,太上皇一定是看重圣上您的。”

无论是让李星禾保留靖北军,还是赐给她两块封地,甚至封她为长公主,都是为了稳固李星禾的地位。

而李星禾手中的兵符,背后的兵马,都成了她在前朝支持新帝的底气。

她心思单纯炽热,从不计较利益,也因此,会在世家口诛笔伐之时,为了不让皇帝为难,自请下狱。

她与旁人并不同。

与其说是太上皇重视李星禾,不如说是太上皇早早的就将李星禾束成一个靶子,一个定心锁,为的是给如今的皇帝铺路。

皇帝并不迂腐,很快就明白了其中道理,也就不再纠结削爵与否,“过几日,朕会下旨将长公主赐婚于你,至于成婚的日子,朕还要再斟酌一番。”

“臣恭谢圣上。”

日头西移,用过午饭之后,李星禾便无聊的在院子里闲逛。

看望了养在水桶里的鱼,摘了几朵开在院子里的花,甚至追着爬在墙头上的野猫跑了好一会儿。

宅邸虽好,逛来逛去也没什么新鲜感,李星禾拔秃了手上的花,将花瓣撒在了花丛里,转头朝着角门走去——家里无甚打发,不如出去走走。

走到角门前,忽然被人拦住,守在门边的小厮低声道:“公主留步。”

李星禾不解:“我要出去走走,你拦我做什么?”

小厮伸手挡着门,劝说她:“大人还没回来,公主还是留在府里为好。”

李星禾最不喜欢受人管控,一听他这样说,不高兴的抱起双臂:“我倒不知你是哪号人物,本公主想要去哪儿,何时轮到你来管了。”

小厮沉沉低着头,压低了声音:“公主恕罪,小人也是依令办事。”

“依谁的命令?”李星禾朝他走近了一步,质问他,“难道你想说是驸马下令不许我出府?”

闻言,小厮紧张的跪在了地上,“小人不敢,小人知错了。”

“哼。”李星禾甩开手,大步朝门外走去。

脚步刚到门前,都还没迈出去,却听身后侍奉的丫鬟说:“公主,您如今还是戴罪之身,不好出去走动,万一被朝中官员瞧见,大人那边也不好处置啊。”

真是奇了怪了,先前也不是没出去过,只不过是贺兰瑾没有陪在身边而已,怎的这些人话就多了起来。

李星禾回过头不悦道:“难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会故意跑到人家面前让人家瞧?”

丫鬟被她堵的没了话说,李星禾心里却没因此好受多少,本是满心欢喜的出去玩,却被他们一句两句的坏了心情。

冷冷的对丫鬟说:“也不知你是来伺候我还是来找我的茬,你就留在这儿吧,我不用你跟着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现在想起来,这段时间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在外头,身边总是有一大帮子人跟着。像今天这样单独出来,身后也没有尾巴,还是第一回。

走在巷子里,她转头看一眼身后,干干净净的,一只尾巴都没有。

一人独处的时光实在难得。

李星禾呼吸一大口新鲜空气,仰头看着湛蓝而澄澈的天空,一丝云也没有,阳光柔柔的照在身上,将她绯红色的裙摆映得越发鲜亮。

走出巷子便到了街上,路边尽是卖东西的摊贩,李星禾走走逛逛,买了许多无用但漂亮的小玩意儿,香囊挂在腰上,戒指套在手上,玉簪首饰一类便叫他们装好了送去府里。

买了小半条街的东西,走到半路,瞧见一个小乞丐,站在路上眼巴巴地盯着卖糖葫芦的小贩。

那小贩似乎是被盯的烦了,上去两脚踢走了脏兮兮的小乞丐,骂道:“走开走开,别扰了我做生意。”

小乞丐可怜又无助,落在李星禾眼中,偏叫人心疼的紧,走过去把人护在身后,对小贩说:“他又没挡你的路,不过是站在这里看两眼而已,你说两句就算了,踢他做什么?”

小贩听到有人替乞丐鸣不平,打眼儿要来瞧瞧是谁那么不嫌晦气,转头却瞧见衣着鲜亮,容貌不凡的少女,娇气又金贵,一看就不好惹。

立马赔笑说:“小姐别误会,我也没使大力气,他要是喜欢在这儿站着,我走到别处就是了。”说着,便转身离开。

李星禾在身后喊他:“你等等。”

小贩回过身来,笑问:“小姐您想来一支糖葫芦?”

糖葫芦挂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里头的果子又红又圆,一定很好吃。

李星禾盯着糖葫芦,在心里算着:她吃一支,给相公一支,再给这小乞丐一支,出来一趟,不给府里的丫鬟下人们带点儿东西也说不过去……数来数去,感觉不数了。

指着小贩所有的糖葫芦说:“你这些,我都要了。”

闻言,小贩眼中一亮:“好嘞!”

李星禾接过了糖葫芦,俯下`身递给了小乞丐一支:“给,拿去吃吧。”

小乞丐小心翼翼的接下来,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眼前明艳的大小姐,腼腆道:“谢谢漂亮姐姐。”

“真乖。”李星禾摸摸他的头,摸了一手的灰尘,脸色微变,也没在孩子面前发作,只偷偷把手拿到身后,将灰尘抹在了自己裙边上。

站起身来,看着时辰不早了,她扛着糖葫芦准备回府,走了没两步,身后不知从哪儿跑来一群小孩子,眼巴巴的盯着她。

这些……是来买糖葫芦的?

她转头看看街上,附近还真没有旁的小贩卖了,看着孩子们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睛,她低下`身来,“一人一支,不许多拿。”

闻言,孩子们开心的笑了起来。

“谢谢漂亮姐姐。”一人拿了一支,到最后,她手里一支都不剩下了。

看着他们吃得开心,李星禾也觉得高兴,心中莫名有种满足感,像是一颗小小的空洞被填补上般,充实而幸福。

两手空空,她决定该回家了。

还未告别小孩子们,刚才离开的一个小女孩匆匆跑了回来,举着一只糖画送到她面前,仰头说:“姐姐姐姐,给你糖吃。”

“谢谢。”李星禾接过了糖画,轻轻抿了一口,顿时口腔中满是甜蜜,她笑问,“你在哪里买的呀?”

小女孩指了指街边的一个小摊,对她说:“在那里,我爹爹是卖糖画的。”

“哦。”李星禾点点头,又看向正在啃糖葫芦的孩子们,问:“你们想吃吗?”

“想!”

李星禾咯咯笑了起来,带着他们走到了小摊前,“老板,我要十个。”

老板抬起头来,开心答:“好嘞。”

付了钱,一众人便等在摊子前,李星禾抿着手里的糖画,快吃干净了,老板也只做了一半,她便陪着小孩子们一起等。

最后人人都有了糖画,李星禾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她不想错过陪相公一起吃晚饭的时间。

和孩子们分开后,李星禾按照原路返回,走到巷子口,却见刚刚的小女孩从身后跟了上来,小心扯着她的袖子,小声说:“姐姐,有人要找你。”

“嗯?”李星禾不明所以。

是她忘记付给她父亲钱了吗?

问小女孩是谁在找她,小女孩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李星禾只得被她拉着袖子走过去,拐进一个陌生的巷子。

夕阳落下,巷子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爬上了墙头,昏暗的阴影中,站着一个小姑娘,看着比小女孩大几岁,衣着并非普通百姓,却也不似她明艳奢华。

小女孩把她带到小姑娘面前,随后便跑开了。

李星禾看着面前的陌生人是个比自己年纪小许多的小姑娘,并未对她起防范之心,好奇的问:“你是?”

小姑娘一脸惊讶,走到她面前,“星禾姐姐,我是敏敏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可能是不记得了?”李星禾脑中一片空白,潜意识却不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是什么危险人物,甚至看她很顺眼。

“这是怎么回事?”李敏转头对着后头的门里喊,“你们快出来。”

语毕,门开吱呀一声,李星禾下意识倒退一步,眼睛注视着那道门,里面走出的却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大汉,而是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女,后头还跟着几个手中带刀的护卫。

护卫并不上前,只在周边警惕,少女跑到她面前来,激动道:“公主!”

“你是?”李星禾被抓住了手,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公主,我是你的侍女芷蓝。”

“我的侍女?”

看到她呆滞的反应,芷蓝立马就想到了那时贺兰瑾失忆时的模样,不费时间多问,解释说:“长公主府被封后,府里的下人也都散到了别处,还好有敏敏郡主把奴婢和公主先前贴身用着的几个丫鬟收了过去,才没让我们流落他处。”

“是……这样吗?”李星禾将信将疑。

“公主这伤……”芷蓝看了一眼她额头上淡淡的伤疤,问她,“是不是因为撞到了脑袋才失去记忆?”

李星禾捂了一下额头,惊讶道:“这你都知道?”

“公主,时间紧迫,奴婢担心会有贺兰府上的人在暗中监视您。”芷蓝左右瞧瞧,从怀中掏出了玉牌放到她手中,“请您相信奴婢,这是从前在长公主府时所用的令牌,奴婢只想保护公主,是绝对不会害您的。”

李星禾看了一眼玉牌,上头还真刻着长公主府的字样。

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只觉得眼前人好像十分紧张,却不知道她们在紧张什么。

“公主跟奴婢走吧。”芷蓝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去哪儿?”李星禾紧张问。

芷蓝严肃道:“去哪里都好,反正公主不能在贺兰府上继续待下去了。”

李星禾费力抽回手来,“为何?驸马他待我很好啊。”

“驸马?”李敏也凑了过来,一脸担忧,“姐姐,贺兰瑾是这样对你说的吗?”

被她们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盯着,李星禾感到有些不自在,后退一步跟她们保持距离,说道:“并非是我不相信你们两个,只是我有点糊涂,我和相公在一起过得很开心,没有必要离开吧。”

见她被骗迷糊了,李敏着急道:“姐姐,那是他骗你的,他只是在落魄时候做了姐姐的侍君,你们从没有行过大婚之礼,他怎么可能是你的驸马。姐姐不信可以随便问个路人,问他们当朝长公主可有婚配,答案自有分晓。”

李星禾天真问:“他为什么要骗我?”

芷蓝答:“因为公主您曾经在他落魄之时羞辱过他,很久之前,贺兰瑾就看不惯公主的行事作风了。如今公主失忆,他便趁虚而入。”

嗯?照这么说,相公不是她的驸马,反而是她的“仇家”?

李星禾感觉自己快糊涂了,忙抬手制止了两人:“等等,你们突然说这些话,我有点……”

“公主不要再回到他那里去了,有敏敏郡主和几位世子帮助我们,咱们一定能逃脱贺兰瑾的魔爪。”

天色越发昏暗,芷蓝着急地想要上来拉她,却被李星禾一次又一次躲过去。

李星禾不住的倒退,尽量礼貌的说:“呃……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一边说着,退到了巷子口外,转头就跑了。

跑了好一会儿,没见后头有人追过来,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刚刚那两个人好奇怪啊。

自己好像真的认识过她们,甚至都快信了她们的话。

但是怎么可能呢?相公对她那么好,怎么可能是骗她的,而且她也不是傻瓜,怎会看不出一个人是真心喜欢她还是虚情假意的欺骗她。

两边好像都没有在骗她,可又好像都在骗她。

李星禾感觉脑子一片混乱,脑袋里好像有两边人在打架,她不知道该信哪边,稍微想一想从前的事,脑袋便一阵闷痛,“哎哟哎哟”的疼了一会儿,人也到了家门外。

呆呆的看着大门,便回想起那日相公接她入府时,处处关照爱护,又与她日夜恩爱,这样爱她的男人,怎么可能是骗她呢。

与其信别人,不如信自己。

李星禾下定决心,揉了揉额头上的伤口,待疼痛稍微缓解了一点,走进府门。

府中一切如旧,她在街上买的东西都送了过来,连带着给下人们买的饴糖和果子也早早到了,分到了他们手上。

一路走回后院,路上见到的所有人都对她行礼,笑着答谢她的赏赐。

走上后厅,她还是不受控制的想到刚刚发生的事,心神不定时,一人从身后拥住了她,嗅到那熟悉的竹叶茶香,紧绷的神经瞬间舒展开。

卸了力气,往身后人怀中一靠,软软问:“相公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男人轻柔她的肩头,轻声问,“你在外头玩的可还开心。”

“开心。”李星禾侧过身子,仰起头来笑着看他,“那你呢,今天入宫,事情办的可还顺利?”

“嗯。”男人难得的放松下来,温柔地欣喜道,“陛下已为我们二人赐婚,再过一个月,我就可以陪你去族谱上名了。”

“赐婚?”李星禾眨了眨眼睛。

他们不是夫妻吗?为什么还要再赐婚?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贺兰瑾耐心解释说:“星禾与我的婚配并非经过明面,你我乃是私下定终身。”

私定终身!李星禾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惊讶,小声埋怨:“这种事,你怎么早不跟我说?”

贺兰瑾低下头来,鼻尖轻蹭她的鼻尖,脸上的微笑那样自然又满足,喃喃道:“那时,星禾喜欢我,不嫌弃我的罪臣身份,私下与我结下姻缘,对外称我是侍君,对内,我们便是真夫妻。”

是这样啊……

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对于男人说的这番话,她接受的很快,难道是因为听了方才那两人的话,才将前因后果串联在一起?

不,不只是因为这样。

就算没有听过方才那两人所说的话,她也是会相信相公的。

她的心很挑剔。

失忆到现在,她从未觉得有任何不妥,故去的父母,皇宫里的皇祖母和皇兄,亦或是出城养病的皇叔,她对他们都没有很深眷恋。

他们没有一个人走进过她心里,或许父母曾经住在她心里,但他们离开的太早了,以至于现在,她早已经忘记了父母亲情。

可是,贺兰瑾在她心里,安安稳稳的睡在那里。

能被她装进心里的人,除了她自己,便只有她最爱最爱的人了。

她不会相信旁人的直言片语,只相信自己内心的感受。

她爱贺兰瑾,很爱很爱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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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后我把宿敌当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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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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