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沈若汐用了三日时间,缓解了穿进剧本的事实。
她觉得自己倒霉极了。
她上辈子是个孤儿,十八岁辍学去剧组跑龙套,挨过长达七年的龙套生涯,总算迎来了命运齿轮的转动。
因为长相偏媚,她得了一次饰演炮灰女配的机会。
虽然,只是个女配,还是个短命炮灰,可好歹是个角儿啊!
好巧不巧,她要饰演的炮灰女配,与她同名同姓,沈若汐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千转万回。可在剧组还没开机之前,她就在翻看剧本的当晚,来到了这个世界。
穿成了她要饰演的短命炮灰。
剧本中的沈若汐,是镇国大将军府唯一的千金。父亲是女儿奴,三位兄长都是妹控,她自己正当芳华之年,容貌昳丽,芙蓉之姿。原本是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娇宠儿,偏生是个恋爱脑,对反派帝王情根深种,非君不嫁。
因着她乃镇国公府的千金,沈家背后更有五十万兵马坐镇,帝王便迎她入宫,册封为淑妃,椒房独宠。
盛宠之下,必有阴谋。
“沈妹妹,我自问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我不知你为何这样憎恨我。你不想对我行礼,那便罢了。不过,我奉劝沈妹妹一句,这里是皇宫,咱们都是皇上的人,姐妹们能一起好生侍奉皇上,也是缘分一场。”
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沈若汐在她姜玥眼中看见了一丝轻嘲。
反派帝王太需要她这颗棋子,眼下,沈家不可或缺。将她贬为美人,无非是因为她伤了帝王的心头白月光,触了帝王逆鳞。
但真要论起美貌与身段,还是沈若汐的这具身子,更胜一筹。
是了,这具身子的原主三日前,因为嫉妒帝王接连两日宣见了姜玥,便直接将其推入荷花塘,因此惹怒了帝王,从淑妃一落千丈,被贬为七品美人。
要如何形容呢?
她对自己的命运已经再清楚不过,反派帝王暂且需要沈家,但等到帝王羽翼丰满后,沈家便就是功高过主,沈家与她都是必死无疑。
不过,男人们所钟爱的女子,都是小绿茶、小莲花。
沈若汐又是一声轻叹。
之所以,她仅仅是三品嫔妃,也是因着帝王对她的保护。
姜玥水眸一亮,方才眼底还甚是明显的嘲讽孤傲之色,立刻消失殆尽,转为温柔缱绻。
这是宿命。
姜玥却不怒反笑,她就盼着沈若汐继续造作,沈若汐越是无理取闹,才能更加衬出她的得体端庄。沈若汐若针对她,皇上才能越护着她。
所以,沈若汐放弃挣扎,直接转过身,看向了数丈开外的龙椅上的帝王。
凝美人很快就察觉到帝王来了,她立刻站直了身子,又下意识的扶了扶发髻上的朱钗首饰,这便继续假装没有瞧见帝王。
她一下就理解,为何原主会对“渣渣帝”情有独钟,非君不嫁了。
“我腿疼,请不了安,也无法行礼。”沈若汐很快就融入了这具身子原主的人设。
帝王如此,妃嫔们亦是如此。
凝美人觉得不可置信:“你、你好大的胆子!你可别忘了,你已不是淑妃了!”
除了美貌,一无所有。
此刻,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宫里人人都想看沈若汐的笑话,尤其是眼前这两人。
沈若汐细细的打量着她。
姜玥,正三品的婉仪,便就是剧本中的女主,是男主、反派,以及各路男配们的白月光。
帝王并非是当今太后的亲儿子,刚登基没几年,内忧外患。沈若汐不过就是他用来拉拢沈家,以及替白月光挡住去明刀暗剑的工具人。
也就是说,若是走剧情的话,沈若汐还有三年好活。
姜玥秀眉轻蹙,大抵是不喜沈若汐打量的目光,笑意不达眼底:“沈妹妹,你三日前也落了水,想来,身子骨还没恢复好,又被皇上降了位份,心里必然不好受。可宫廷的规矩不能乱了,该行礼还是得行礼。”
嚣张跋扈,不服就干。
“大胆!沈美人,你看见婉仪姐姐,还不快行礼!”凝美人尖锐的刺耳声,让沈若汐从游神中清醒了过来。
如非她这次迫害之人,是姜玥,也不会一下就贬为美人。
沈若汐当初看剧本时囫囵吞枣,她饰演的炮灰女配领了盒饭之后的剧情内容,她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她并不知凝美人的下场。只知姜玥是拥有女主光环的玛丽苏女主。
沈若汐目睹这一场小心机,内心翻了个白眼。
嗯……
就在两方正僵持时,青砖宫道的另一头,帝王的轿辇正朝着这边匀速而来,刚好正对着姜玥的方向。
宫里的人,人人都戴了一张面具。
等到时机成熟,反派帝王会彻底暴露出真面目,她被虐身又虐心,最终受不了刺激与打击,英年惨死,死时年仅十九。
再一次捋顺自己命运的沈若汐本人轻叹了一口气。
凝美人站在姜玥身侧,浓妆艳抹,华衣美服,像只傲慢的孔雀:“沈美人,你已不是高高在上的淑妃娘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胆敢对婉仪姐姐不敬,今日就别想从这里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算不得过分明艳的脸,却胜在温婉秀丽,五官柔和,典型的江南美人。她静静的看人时,淡漠的孤冷给人一种清高脱俗之感。小巧的鼻,玲珑朱唇,一双泛着莹莹微光的眸子,这张脸刚好足够吸引人,又恰好不俗不媚。
沈若汐一入宫便是妃位,得了帝王独一份的宠爱,后宫嫔妃谁人不艳羡嫉妒?
什么叫狗仗人势,这便就是了。
虽是隔得远了些,但渣帝的气度、身段、容貌,已是大致可见。
从质疑原主,到理解原主,仅此这么一瞥之间。
剧本的一开始,是这么描写反派帝王的:“他一身玄色锦袍,墨玉冠束发,剑眉星目,鼻梁立挺,俊美无匹。眉目之间流露出与生俱来的高贵气韵,即便是侧脸轮廓,也足以让女子红鸾心动。”
嗯……
剧本诚不欺她。
轿辇已经靠近,姜玥与凝美人福身行礼,嗓音轻柔的可以滴出水来。
“嫔妾给皇上请安。”
偏生,只有沈若汐杵在那里,腰杆挺直,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渣帝。
此刻,她并不能辨别出帝王的情绪,确切的说,这人的情绪完全藏匿在了皮囊之下。
尉迟胥狭长凤眸似微微一眯,目光落在沈若汐身上,淡淡启齿,嗓音低醇磁性:“又顽劣?为何不向朕行礼?”
二人相识于幼时,尉迟胥又“独宠”了原主大半载,私底下,对她言辞亲昵。
换做寻常人,定会跪地求恩典。
毕竟,沈若汐才被降为了美人。她又得罪了姜玥,眼下处境十分不妙。
可“沈若汐”已经死了,她这个外来者,明知命数,又何必汲汲莹莹。
“皇上,嫔妾腿疼,弯不下去,便在心里对皇上请安,可好?”沈若汐对原主的人设,已是了如指掌,有样学样。
尉迟胥似在审视她。
凝美人急了:“皇上,沈美人目中无人,也没向婉仪姐姐请安。”
姜玥就喜欢带着这个蠢货出门,足可以衬托她的聪慧、识大体。
姜玥眼神痴痴的望向帝王:“皇上,沈妹妹年纪小,性子又急躁,既然她腿有不适,便不必向嫔妾请安。”
沈若汐粉唇轻轻一扬:“姜婉仪必然喜欢饮茶。”
姜玥的注意力都在帝王身上,闻言,稍有些不解:“沈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身子虚弱,应少接触偏凉的饮食,自是不怎么饮茶。
沈若汐按着原主从前的性子,没有搭理绿茶怪。她看向帝王:“皇上,嫔妾腿疼,路也走不动了。”
姜玥与凝美人俱是一怔,帝王登基一载,虽正当年富力强的年纪,但并不重/欲,此前还有想方设法求宠的嫔妃,都得到了相应的惩戒,这阵子,后宫倒是消停了。无人像沈若汐这般矫揉造作。
尉迟胥神色不明,看不出任何情绪,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上来吧。”
沈若汐将手递给了帝王,借助帝王的臂力,也坐上了轿辇。她居高临下,瞥向了姜玥与凝美人,这便倚靠着轿辇另一侧,与渣帝保持了些许距离。
“起轿——”
御前大太监汪直掐着尖锐的嗓子唤了一声,瞄了一眼轿辇上的帝王与沈美人,心想着,沈氏大概还会得宠一阵子。
“婉仪姐姐!你难道不生气么?沈若汐欺人太甚了!皇上为何就吃她那一套?!”凝美人气急败坏。
姜玥脸上温和气韵消失大半,目送着帝王轿辇远去,她眼底一片冷沉。
但,依旧能够藏得住事。不至于流露于表面。
这厢,沈若汐明知渣帝不会弃了她这颗棋子,多少有些不知好歹,她倚着轿辇一侧,并不主动对他示好。
她不像原主,并没有恋爱脑,更是没法对一个将自己视作工具人的渣帝情深似海。
不过,她自诩很有演技,反正迟早都是要死的,何不顺从心意一些?
她斜睨了一眼身侧渣帝,就见他早已阖眸假寐,对她也是眼不见为净。
也是了……
她就是一个靶子。
谁会对靶子有真情实意。
渣帝八成是在心疼绿茶白月光吧,方才虽见上了一面,但又不能特地偏宠她,渣帝此刻必然心痛如绞。
正满腹的心理戏,就见男人忽然睁开眼,那一瞬间,沈若汐仿佛在他深邃冷沉的眸子里,看见了杀意。
但取而代之,便是睥睨天下的孤冷。
“下去吧,几时反思好了,几时到朕面前来改过自新。”渣帝交代了一句,这便开始逐客。
沈若汐明白了,渣帝大抵也不想跟她这个靶子继续演下去,他的心尖尖,是那碗茶。
“那嫔妾就先走了,嫔妾怕是一时半会没法反省好,得过好长一阵子,才能去见皇上。”沈若汐水眸含怨,怎么听都像是在赌气。
尉迟胥剑眉轻蹙,面上依旧没什么明显表情,便是沈若汐下了轿辇后,他也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御前大太监汪直回头看了一眼,还以为沈美人会对皇上依依不舍,可谁知,沈美人扭头就走。
汪直:“……”
沈家世代都是铮铮汉子,鲜少生出女子,偏生每一代的沈家娇娥,都是骄纵跋扈的性子。按着沈美人对皇上的疯狂倾慕,今日难道不应该死缠烂打么?
***
永安宫。
尉迟胥才刚落座,便有一身段婀娜的女子,一路莲步行至御前,女子容貌清丽,但没有一丝轻浮之色。
“皇上,嫔妾来了。”来人是宁知音,宁嫔,大理寺卿之女。没有入宫之前,是断案的高手。
尉迟胥狭长凤眸轻抬,将手中捏着的卷宗,搁置一旁,开腔道:“这三日,沈氏几人都做了些什么?”
宁嫔颔首,如实回禀。
她是后宫嫔妃,比宫奴更容易打探消息:“回皇上,三日前沈美人从昏迷中醒来,一直在发呆,她不曾像之前那般风风火火,人倒是老实了,也没去寻姜婉仪的麻烦。”
“不过……姜婉仪倒是与后宫几位嫔妃走得近了些。”
尉迟胥是昨年登基,姜太后不喜掌控不了的棋子,有意架空他,后宫之中除却沈若汐、姜玥、宁知音,是帝王主动纳入宫之外,其余皆是姜太后一手操办。加之,前阵子后宫刚闹出了牵扯藩王的人命案,无从调查。无疑……后宫有细作。
年轻帝王眉目清冷,他才十九岁,但已足够沉稳老练,形不露于色,深邃眼眸如同冰封千年的寒潭,只一个眼神,仿佛射出无尽寒意。
“继续盯着。”
“是,皇上。”
宁知音准备告退之前,又望向了帝王。尉迟胥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他惜才,女子也不例外。
“你那郎婿,尚未找到消息,不过,人应该还活着,朕已经命人在关外寻人。”
闻言,宁知音脸上欣慰之色,无以复加:“嫔妾谢皇上!”
尉迟胥缄眸,目光重新落在了手中的卷宗上:“下去吧,等时机成熟,朕会成全你。”
宁知音再次叩谢年轻的帝王。
人人都道,新帝心性阴鸷,手段狠辣,可宁知音却逐渐发现,或许,并非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