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沈氏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吧。”
帝王低沉悦耳的嗓音,阴恻恻响起。但中气十足,不像是刚刚昏迷苏醒之人。
帝王一声令下,嫔妃们自是不敢再继续逗留。
凝美人给姜玥使了眼色,但姜玥并没有想方设法留下来。据她所知,今日在马场,是沈渡所赠的烈马,救了帝王一命,眼下看来,皇上不可能直接摒弃了沈家。
她且稍安勿躁。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要想获取帝王信任,唯有循序渐进。鲁莽行事只会功亏一篑。
所以,姜玥并未使出任何心机,帝王何许人也,在外历练数载,一回朝便大杀四方,必定谋略过人,她不可太过冒进。
“嫔妾告退。”
听听,什么渣男语录。
说起“沈若汐”与渣帝的缘分,也是一段狗血孽缘。
沈家世代出名将,偏生女子都养得刁钻跋扈、任性妄为。
尉迟胥一僵,幽眸微不可见的眯了眯。
沈若汐抽回了自己的手,嗔了年轻帝王:“哼,皇上既然护着姜婉仪,又何必将我留下?”
“沈若汐”所谓的情窦初开,也都是尉迟胥一手设计。
“还在生朕的气?姜婉仪是太后的侄女,你善妒成性,将她推下水,险些酿成大错,朕自是要对你小惩大诫。”
呵呵,所以,他独宠了一年的爱妃一直在诓骗他。
十多年前,边关重地。那是一个暖风和煦的仲春午后,“沈若汐”正骑着自己新得来到了小红马,尉迟胥暗中对马匹做了手脚,害她落马,尉迟胥在最关键之时,以自己的身子当做肉垫,抱住了跌下马背的“沈若汐”。
“若汐,你兄长送入宫的良驹,今日帮了朕的大忙,朕要赏赐你,且告诉朕,你想要什么?对了,近日,你可与你父兄联系过?”
尉迟胥眼底的兴致逐渐高涨。
这个小傻子,她是知道了什么?
尉迟胥不是一般人,纵使察觉到这等诡谲之事,依旧不动声色的试探。
按着原剧情线,帝王独宠“沈若汐”,让她替心爱的白月光挡去后宫的明枪暗箭,眼下又想哄好她了。
后来的故事,更是狗血至极。
也崇慕英雄。
他需要沈家。
娇嗔了一句后,沈若汐又忍不住腹诽:【狗子!和你的白月光相亲相爱去吧。】
尉迟胥盯着沈若汐的眉目,望入了她清澈纯净的眸子,每一刻都在审视。
若是沈家当真一心效忠,他会与半个朝堂的官员为敌,继续重用沈家!
帝王身上着一袭雪色中衣,衣裳半敞,露出里面光洁修韧的肌理,浮光之下,每一寸的肌肤仿佛都闪着淡淡的康复肤色。
这下笃定了,他当真能听见她的心里话。
门扇合上,夜风拂入,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上,火烛摇曳,浮光在明灭之间晃动。
嫔妃们盈盈福身,相继退出帝王寝殿。
沈若汐依旧被帝王的目光紧紧锁着。
尉迟胥:“……”
嗯……
让她联想到了气质忧郁的“狗狗眼”。剧本里,反派狠角,几乎都是这种眼神。
此刻,尉迟胥正审视着沈若汐,她的注意力却都转移到了龙体上。
原主在狗皇帝面前,自诩与众不同,私底下都是自称“我”。
一言至此,沈若汐内心吐槽:【才怪!】
而今,所谓的盛宠,也是蓄谋已久。
白月光……
【哇,好想摸一下啊,不知道手感好不好?】
腹诽了一句,沈若汐又怒嗔了帝王:“父兄只会打战,只顾着保卫边陲,无暇顾及我。我一心只在皇上身上,哪有心思和父兄联系。”
他惩罚她,降她位份,难道都是为她着想?
沈若汐已不再是那个“沈若汐”,她没有恋爱脑,也不求一丝真情,荣华富贵才是毕生所求。
剧本上就是这么写的。
此刻,沈若汐的手被尉迟胥握住,男人的掌心生了薄茧,被他拉着时,手背酥酥|麻麻,有些痒痒。
男孩长得秀气俊俏,如此舍身相救后,自然引起了小姑娘的注意。
渣帝突然柔声唤她小名,沈若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么沈家呢?
当真如她所心中所想,是忠君护国的英雄?
【狗子有眼无珠,不识忠良。沈家三朝为官,十几代儿郎誓死守卫边陲,竟是被狗子猜忌排挤,实在不公平!】
不得不说,反派龙傲天的人设十分带感,无论容貌、身段、谋略、心机……皆是一绝。若非男女主都有光环罩着,按着渣帝的能力,不到三年,一定能一统九洲。
【渣帝虽然可恶,可是他长得好看呐!】
【不怕反派坏,就怕他长得太帅啊。】
【摸?还是不摸?】
反派……
谁是反派?
尉迟胥注意到了沈若汐色眯眯的眼神,不亚于是盯上了小鱼干的馋猫。
尉迟胥:“……”
沈若汐眼疾手快,在尉迟胥还在窥听她杂乱的小心思时,她双手已经搭在了尉迟胥胸膛的肌理上,但也只是顿了一顿,这便又如若无事的挪开的一双爪子。
【嗯,手感一般。】
尉迟胥:“……”
彼时,沈若汐满心满眼都是他,还说,只要每日能够见到他,便心生欢喜。为了嫁给他,她从幼时等到了昨年。
而今看来,这看似刁蛮痴傻的女子,如此心口不一!
“你走吧,朕要歇下了。”尉迟胥眸色一沉,侧过身子,给沈若汐留一个萧挺的侧颜。
沈若汐方才“得偿所愿”,也没打算继续留在渣帝身边,她还得回去补上晚膳呢。
“那我走了。”沈若汐也果断转身。她的人设便是如此。
渣帝想营造出对她独一无二的待遇,所以,私底下允许她矫揉造作。
尉迟胥一愣,他回过头,见沈若汐已经毫不留恋的离开寝殿。
年轻的帝王抬手掐了掐眉心,还在回味沈若汐的内心话。
兰逾白过来时,刚好在寝殿廊庑下撞见了沈若汐。现在的沈若汐还有原主的残存意识,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兰逾白,她展颜一笑:“兰侍卫,你来了呀。皇上已经醒了,兰侍卫从小跟着皇上,与皇上情谊深厚,必定担心皇上。”
兰逾白寻常话不多,他的确从小就是尉迟胥的侍卫,少时也一道跟去了沈家军营,与沈家千金自是熟悉。
“娘娘。”兰逾白颔首垂眸,不敢与沈若汐对视。
这厢,尉迟胥听着外面的动静,又听见那个小骗子笑了几声,随后,兰逾白便大步迈入寝殿,待他走近,尉迟胥一眼就看见了兰逾白微微涨红的耳垂。
“皇上,微臣来了。”兰逾白腰身笔直,抱拳道。
尉迟胥狭长凤眸眯了又眯。
内殿安静到针落可闻。
除却烛油偶尔发出的刺啦一声,再无任何声响。
尉迟胥再度笃定了内心所想,他好像……只能听见沈若汐的心声。
尉迟胥淡淡启齿:“沈国公的伤势如何了?”
前阵子蛮夷叩边,沈国公宝刀未老,亲自上阵,将敌寇成功击退,但他自己也受了腿伤,此事,早有探子回来禀报。
兰逾白诧异了一下,如实回禀:“回皇上,沈国公的腿伤已无大碍。”
帝王原本不当回事,今晚怎么突然重视了?
尉迟胥嗓音依旧平静,看不出情绪:“以朕的名义,从太医院指派一位御医,明日一早,即刻赶赴边陲,几时治好沈国公,几时归京。”
“另外,让人传话给沈渡,朕对他送来的烈马,甚是满意。”
兰逾白抱拳应下:“是,皇上。”
皇上此前明明忌惮沈家,怀疑沈家。
这……
难道是掩人耳目?
兰逾白自是不会轻易反驳帝王的意思。
这时,尉迟胥盯着兰逾白,突然问:“你心里在想什么?”
兰逾白一顿,当即弓/身:“皇上!微臣不敢有任何异心!微臣什么都没想!”
只要是人,就必然会有心思。
傻子才会什么都不想。
尉迟胥:“……”奇怪,为何他只能听见沈若汐的心声?这种事委实闻所未闻。
待兰逾白退出内殿,尉迟胥一直盯着灯台的烛火,眸光锐利深邃:“真有趣……”
他能听见沈若汐心声的事,谁人也没有告知,御医也不例外。
翌日,御医过来看诊,笃定他的身子骨没有大碍,尉迟胥便没有纠结听见心声一事。
***
接下来三日,帝王在养伤,嫔妃们自知不能前去叨扰,整个后宫安静如斯。
直到三日后,姜太后闭关礼佛结束了,姜太后一出关,就命人请了宫外的戏班子,打着“去晦气”的名义,让后宫热闹一番。
新帝被刺,并无性命之忧,姜太后亦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但她心里很清楚,太猛的豺狼,迟早会反咬她一口。
她膝下无子,彼时,无法阻止尉迟胥登基,这个太后当得并不心安。
戏班子开唱之前,各宫嫔妃都收到了姜太后的懿旨。嫔妃们自是一番好生打扮,想趁此机会,见到皇上。
而未央宫这一边,沈若汐却像一条咸鱼一般,躺在摇椅上,神色慵懒的吹着风。
“娘娘,您当真不去听戏?奴婢听说,皇上今日也会陪同在太后身侧呢。各宫的娘娘,可都在准备了啊。”飞燕焦灼万分,深觉自家主子过于堕落。
白鹭在一旁附和:“是啊,娘娘,皇上如今可是香馍馍,不是当初不受宠的二皇子,咱们得抓紧呐!”
沈若汐的咸鱼爪子伸出去,掐了一颗熟透的紫葡萄,塞进嘴里,满意的笑了:“今日,哪儿也不去,外面不安全。”
按着剧情,今日的戏班子里会混入刺客,目标还是冲着渣帝而来。绿茶女主为了展露真心,竟豁出去替渣帝挡剑,可渣帝如何舍得让心爱的白月光受伤?
于是,“沈若汐”这个靶子就会派上用场。
她会被渣帝抓出来,替白月光挡剑。
即便今日死不了,但渣帝甜言蜜语一哄,“沈若汐”又会沉迷情爱,不可自拔。
日后,又会被一次次推出去当靶子。
总之,原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
好气!
沈若汐心意已决,继续靠着摇椅,阖眸休息,一边晃摇椅,一边用手抓着一旁的葡萄,好不肆意畅快。
周围没有任何动静。
沈若汐以为自己身边的两名心腹婢女,也打算放弃她这条咸鱼。
她闭着眼嘟囔:“给我捏捏肩。”
很快,一双手落在了她的双肩,沈若汐有些不适:“疼……轻些,你是猪蹄子么?”
搭在她肩头的双手明显一顿。
随即,沈若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不甚明显的冷松香的气息。像冬日里的一缕清风,让人瞬间醒了。
她睁开眼来,瞥见一抹玄色衣袍,下摆绣了金龙图腾。而自己的两名婢女正跪地,做鹌鹑状。
沈若汐转过头,目光缓缓往上,对上了帝王深邃冷沉的眸,而这双眼睛,此刻却似泄出了一丝笑意。
沈若汐头皮发麻。
过分了啊!
她躲起来还不行么?
狗子亲自来捉她去当靶子?!
【没人性。】
【没天理。】
【狗子!】
尉迟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