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错位吻
第二十七章错位吻
把正在通话中的老人机扔到吉普的仪表台前,于白青目视着正前方拥挤的车流,直接问:“车牌号HY1420,你让谁在开?”
电话那头的和冠玉一愣,显然没料到应晚的身旁还有别人。
他迟疑了几秒,狐疑地出声:“……你他妈又是谁啊?”
于白青扶稳方向盘,淡道:“三年前‘红三绿’,抓你的那个人。”
听到对方提起“红三绿”,和冠玉在电话里沉默了,半天没吭声。
整个繁市知道他和在“红三绿”里发生的那起案子沾边的人屈指可数,很多人都被他老爸付了封口费,没人敢再提。
“红三绿”是荔景街一家老牌麻雀馆,全称叫“红三绿麻雀娱乐公司”。这家麻将会所开门营业几十年,已经成了繁市最鼎鼎有名的牌桌。
和裕置业在三年前收购了它隔壁的一栋百年历史建筑,原本需要在政府的要求下对其进行保育。然而,公司管理层发现了收购文件中存在的漏洞,计划利用存在漏洞的条款,对老楼进行二次开发,将其改造成半旅游和半商业的营业场所。
这一决定出炉后,首先引起了原本居住在楼里的几十户原居民的不满。
跳下车,应晚从吉普的后备箱取出用来作为掩护的盲杖,拿杖柄敲了敲面前的石板路:“哥,跟我来。”
看了两人发来的GPS行驶路线图,于白青半路踩下刹车,在路口拐了个弯,将车开进了附近的加油站。
那起案子发生在三年前的夏天,十几个在夜场上班的老楼居民白天还拉着横幅在雀馆门口进行抗议,到了半夜凌晨,老楼和“红三绿”同时发生不明原因的失火事件,在家里睡觉和在店里值夜班的居民被活活烧死了七八个。
于白青不搭理他。
接着,他松开一只握紧方向盘的手,狠狠按响了吉普车的喇叭:“没什么。”
——
吉普车刚驶下北澳大桥,两人就同时收到了灰背和关星文发来的车辆历史轨迹。
这两人像是知道对方也在介入这件事,消息打包发过来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
接过于白青扔过来的手机,应晚扭头看着他,阴森森地说:“你这种问法能问出来什么?”
往前一凑,应晚看向于白青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哥,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怪怪的?”
正是因为这件事,和裕放弃了收购老楼的打算,并且因此损失了几个亿。现在回过头再想,他只觉得晦气。
话刚说到一半,应晚突然噤了声。
轨迹图里,“HY1420”离开泳棚后直接横穿北澳大桥,沿环岛路线兜了好几个圈,像是确认没有被可疑车辆跟踪,才返回了主城区。车辆进入市区后终止了导航,行驶轨迹消失在了一个两人都非常熟悉的地点——港口酒吧街。
于白青和应晚在酒吧街路口的停车场下了车。于白青将路线图放大,指着那辆车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北街的一座旧押局。”
在和裕没有收购老楼前,他们中的老一辈大多在老楼里住了大半辈子,小辈则都在“红三绿”的场子里当帮工。原本的家突然要被房地产商改造得面目全非,他们选择拒不接受,开始了长达整整半年与和裕的对峙。
“华登夜总会?”
听到和冠玉一直在闪烁其词,半天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于白青二话不说,直接按下挂断键,把电话给撂了。
他盯着于白青绷紧着肌肉的手肘看了片刻,接着将目光缓缓往上移,落上了于白青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思绪渐渐回笼,和冠玉突然觉得电话里这个警察的声音确实有些耳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于白青喉结微不可查地一滚,避开了应晚投来的视线。
将老人机扔回给副驾驶座上的应晚,他握紧方向盘继续开车:“不用问了,这人什么都不知道。”
当年警方聚集了大量精英警力,很快就破获了整起案件,并且抓获了故意纵火的犯罪嫌疑人。那天晚上,和冠玉刚好在“红三绿”的包间里和一帮狐朋狗友躲着“吸粉”,火灾发生后疏散的同时也被警方当作嫌疑人给带走了。他当时在局子里待了一天一夜,直到真正的凶手被找到,他才蓬头垢面地被家里的律师给领了回去。
“对付和事佬这种人,你这种手段不管用。”应晚挑起眉头,“要是放在以前,我——”
即使酒吧街到处都有自己的线人,于白青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华登夜总会的名号,起码这家夜总会并不属于几家出名的大型娱乐场所之一。
他没想到应晚会对港口这片区域那么熟悉,只是通过一个模糊的地点,就判断出了那帮人的去向。
接近中午,酒吧街没什么人。整条街空空荡荡,酒吧和俱乐部要么刚歇业,要么还没开门。放在门口的招牌全都被店员收了回去。只有街边和几家酒吧的后巷躺着几个宿醉的人。
为了不被路过的巡警罚款,店家故意将这帮人扔在店后面堆杂物的地方,等着他们清醒后自行离开。
带着于白青熟练地穿过一条条隐蔽的巷道,应晚闭着眼睛,一边走一边用五指摸索过建筑两侧的墙壁。这是他以前用来识别路线的方法,没想到现在居然也能派上用场。
盲人往往在记忆日常场景的方面比正常人更加敏锐,上天总是公平的,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为他打开了另一扇。
绕过大半个街区,两人终于来到了一栋并不起眼的灰色小楼背后。这栋楼原本是座当作押行用途的唐楼,如今三层以上的部分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一楼并排经营着两家小型夜总会,其中一家的招牌正在随着微风在半空中来回晃动,上面写着夜总会的名字“Walden”。
二楼的半露天阳台隐隐传出一阵人群的喧闹声,从他们所在的位置抬起头,能看到有几个人围坐在一圈,正在用他们自己的语言碰杯交谈。
于白青略一皱眉,默不作声地将应晚往后回拉了半步,让他站在自己身后。等两人的身形全都被墙角的阴影所遮挡,他一只手握紧腰间的枪夹,另一只手拾起脚边的一个碎石块,朝着夜总会门口的台阶抛了过去。
石块砸上台阶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楼上那帮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常,依旧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应晚刚想问他们下一步该怎么做,突然听到于白青出声:“等等。”
他话音刚落,阳台右侧的另一扇门就被人打开了。三个身穿灰色衬衫的平头男人拎着西服走出了房门,一边交谈一边往脖子上系领带。
阳台后面有一条立着雕栏的狭窄走廊,走廊连接着一条能够从二楼下到一楼的铁质楼梯。眼看三人活动着肩膀和脖颈,马上就要沿着楼梯往下走,于白青握紧枪把,凝眸扫视了一圈四周,用极快的速度判断出了附近几个比较容易藏匿的隐蔽位置。
他随时能带着应晚潜伏进暗处,唯一的风险,是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就对着楼梯口,无论选择往哪个方向走,都有和那三个人迎面撞上的可能。一旦引起这几个人的注意,恐怕也会同时惊动阳台上那帮来路不明的外国人。
于白青在心里计划着接下来的行动,完全没注意到应晚是什么时候扔下盲杖,来到自己面前的。
听到三人的脚步声在头顶错落响动,应晚直接往前靠近了几步。
将手搭上面前男人的左肩,他一把将于白青推到灰色砖墙前,用手抵住了他别着枪的后腰。
墙面上的石灰扑扑往下掉,落了于白青满肩。他的喉头微微一动,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眼前的人攥住了领口。
没等于白青反应过来,应晚已经灵活地解开了他衣领两侧的纽扣,双手环住他的后颈,半踮着脚尖,倾身靠了上来。
于白青浑身重重一震。
颈侧一阵忽冷忽热,应晚身上自带的温热体温朝他袭来,渗入了他的每一处毛孔,令两人的气息须臾间全乱了套。
脚步声愈来愈清晰,三个身穿西装的男人叼着嘴里的烟,沿楼梯口来到了一楼,正说笑着往他们所站立的位置走。
危险在步步逼近,面前的人却对即将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睫毛因为紧张而颤动着,应晚微微仰起脖颈,轻贴上他冰凉的额头。
“……哥。”
他稍稍启唇,呼出来的气息喷在颈间,温热瞬间包裹住了于白青的全部,“别动。”
小孩的声音很小,轻得几乎听不到,却像是有人在他的心口挠痒痒,让于白青的心脏猛地颤栗了一下。
垂在身侧的手臂青筋绷紧,他的后颈顷刻间浸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在应晚背后停了下来。
刚走下台阶,三个人就看到夜总会的后巷尽头站着两名衣衫不整的年轻男人。他们背靠着墙壁拥在一起,似乎完全不顾旁人的目光。
周围全是打碎的酒瓶,酒液沿着瓶口流出来,淌了一地。从几人站立的角度望过去,能看到怀里的那个正在搂着对方主动索取,他们额头相抵,在正午和煦的暖阳下吻得难舍难分。
在原地顿了片刻,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十分有默契地同时转过了头。
他们调转方向沿着路口离开,似乎对夜总会门口发生这样的事早已见惯不惯。只是这一次的场面实在是太过于香艳,他们一边往外走,一边还饶有趣味地回头打量了好几眼。
脚步声渐渐远去,确定那几个人没有中途折返的打算,应晚从于白青的颈窝前抬起头。
错位接吻,这是他最擅长利用的混淆视觉的手段。他就是要给对方这种两个人难解难分的错觉,效果越逼真,就越不会让人起疑。
危机暂时解除,缓缓呼出一口气,应晚放下了一直环抱住于白青的手臂。他正准备和于白青解释一番自己刚才的举动,却发现他哥眸中隐隐划过了一道瘆人的寒芒。
紧接着,他就被于白青扶着肩,硬生生给推开了。
或许是担心他会摔倒,于白青并没有用太重的力道,但仍然让他接连往后退了两步,瞬间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揽起被他扯开的领口,于白青一边用手系上扣子,一边冷冷出声:“这就是你说的手段?”
见于白青好像真的生气了,应晚摊开两只手,满脸无辜地耸了耸肩:“哥,下下策而已。”
于白青脸上没什么表情。
两人刚走出巷子,转移到靠近主路的另一条巷口,应晚裤兜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他打开手机,发现是鬼鸮新发来的消息,说她也已经到达酒吧街了。
他正准备喊着于白青一起离开巷子,去找这家夜总会的后门,就被于白青一把从背后拉住了领口。
于白青站在墙角的阴影里,对他比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出声。
空气里飘来一股淡淡的烟味,距离他们只有一墙之隔的垃圾场传来了两道若有若无的谈话声。
从谈话内容来判断,应该是刚离开那三人的其中两个。
“没想到都是男的……”一人嗤笑出声,“你别说,哥几个虽然不是头一回见,倒还挺稀罕的。”
另一个人没接话,只是开口问他:“处理好了吗?”
“死透了。”男人说。
应晚呼吸一滞,刚在墙背后睁大眼睛,就听到那人继续接道:
“在地下室里,和那个刚抓到的乞丐关在一起。”
应晚:“……”
他这辈子最讨厌人说话只说一半的毛病。听到阿布暂时还没事,紧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那就这样吧,”另一个人说,“不问姓宫的了,走,先去处理了那个乞丐。”
几分钟过去,那两人终于抽完了烟,开始前后脚朝着灰色建筑往回走。
应晚回过头,想问于白青他们要不要跟上,却发现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男人双手抱胸靠在砖墙的阴影里,视线紧紧锁在他的身上,耳根像是充了血,红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厉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