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绝情 5
第六十七章绝情5
容流微脸色瞬间黑成煤炭。
什么东西……君后?
君上的皇后是吧,还带这么组词的?!
容流微嘴角抽搐,面无表情对地上的鸭嘴兽道:“起来。”
那鸭嘴兽被他冷冰冰的表情和声音吓了一跳,几乎没过脑子便照做了,连忙从地上站起,心想君后不愧是君后,果然和君上一样气势迫人。
他谄媚笑道:“是,君后还有什么吩咐吗?”
“有。”
容流微言简意赅:“滚。”
那鸭嘴兽麻溜儿滚了。滚到一半突然折返回来,犹犹豫豫道:“不、不行,君后殿下,小的找君上有事,现在还不能滚……”
容流微忍无可忍,打断道:“不要用那个称呼叫我!”
“师尊。”
“多谢君上,多谢……”
抬头一看,却见慕朝半个目光都没分给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身旁的君后……呃,蓝衣美人。
闻言,鸭嘴兽心中细细思考起来。
容流微哼道:“让我别生气?好说,你让我离开这里,我就不生气了。”
被徒弟关到这里也就算了,还要听这种莫名其妙的称呼,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容流微表情不变,道:“解开。我有几个问题问他。”
不是他见识短浅,没见过仙宗宗主,而是因为他是在容流微身死这几年才修炼成精的,没法把死人和面前活生生的人联系在一起。
真当他是小绵羊,可以随意被人揉捏?
“舞到我面前的,你还是第一个。”见面前的人哆嗦起来,容流微盯着他道,“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虽然他口气不善得很,但提出的要求还是比较容易做到,鸭嘴兽松了口气,口上连连道:“仙师放心,仙师放心,包在小的身上了!”说完,忍不住瞟了慕朝一眼。
“不如何。”慕朝用一种十分理所当然的口气道,“不就是被人喊作皇后,那又如何?我本来就是师尊的皇后。”
高高在上的年轻魔君终于舍得分他一个眼神,冷酷道:“还不快去。”
容流微斟酌着开口:“你们……有多少人那样喊我?”
见容流微不说话,又补充一句,“……你要相信我。”
鸭嘴兽微微诧异。
这问题,简直和问他“你想怎么死”没什么区别。
“好,不说就不说,”慕朝低声道,“师尊,你别生气了。”
良久,慕朝打破平静:“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师尊重伤初愈,何必如此生气。”
不过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是,是,君上,小的马上就去!”飞也似的跑走了。
听起来有几分可怜。
“三日之内,不,一日,你们所有人都不许再叫那个称呼,否则,”容流微憋着一口气道,“别怪我不客气。”
谁都知道新任魔君是个工作狂魔,这几年来,每一天都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九重塔内,现在居然愿意以这种小事为先,真是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慕朝本就关注容流微的一举一动,这么大的动静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看到面前战战兢兢的鸭嘴兽,寒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鸭嘴兽连连点头,不敢再随意乱喊,“仙师您问,您问。”
跪在地上的鸭嘴兽也感受到了他语气的不一般,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堵上,什么都听不到才好。被堵上嘴已经很惨了,万一君上一气之下再把他耳朵割了怎么办?!
慕朝毫不迟疑,伸手一挥,鸭嘴兽的大嘴就又能张开了。
“师尊的皇后”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审美还是太超前了,理解不了!
慕朝果真还要再重复一遍:“我本来就是……”
看他那副做贼心虚的表情,想必情况不太客观,容流微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压抑着问道:“都知道了,对吗。”
“仙、仙师请说!”
想到这里,鸭嘴兽额上冷汗涔涔。
面对威慑力十足的魔君,鸭嘴兽吓得话都快不会说了:“小小小……小的不敢!君后殿下他……”
平心而论,容流微还没到“如此生气”的地步,最多也就是有点生气,哼笑一声,道:“若是有人这么称呼你,你待如何?”
容流微毫不客气打断:“不许说!”
乌鸦嘴大,最易搬弄是非,此事只怕是已经闹得人尽……不,魔尽皆知。
容流微:“……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谁不爱听八卦,私下里,小魔们早已将“君后”这个称呼偷偷喊起来了。
乌鸦怪昨日到九重塔办事,说看到一个蓝衣美人在君上住处走动,便猜测是君上的心上人。一开始还没人相信,毕竟君上这么多年女色男色皆不近,怎会突然便与人如此亲近,甚至将人带至卧房?
害怕再次听到那个可怕的称呼,容流微连忙抬手示意他闭嘴,“好了,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只、只怕确实如此……”
殿中再次回归安静,只剩下两个人。
话还没说完,慕朝便知,这一句就是症结所在了。他脸色阴郁,甩手就用一道法术封住鸭嘴兽的嘴,扭头道:“师尊,弟子从来没有让他们使用过如此不敬的称呼。”
慕朝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师尊,你想做什么我都能答应你,只有这一件事,不行。”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慕朝执拗地说:“因为,只有徒儿这里最为安全,师尊在这里才不会受伤。”
借口,冠冕堂皇!
容流微冷冷看他一眼,他不想再看这一天到晚总想欺师灭祖的孽徒,眼不见心不烦,拂袖抽身,说走就走,来到镜月海边。
水波清澈,海水荡漾,心旷神怡。
还没欣赏多久,身后就传来意料之中的脚步声。容流微背对着那人道:“镜月海乃是通往海市的入口,你来之后,恐怕海市的生意都冷清许多。”
慕朝坦然无比:“弟子又没拦着他们,是他们自己做贼心虚,不敢来罢了。”
容流微无法反驳。
须臾,忽然有一样硬[tǐng]的事物抵上手心,容流微没回头,反手一摸,眼睛蓦然睁大了。
这东西他曾经触碰过上千万次,早已在心中刻下脉络,哪怕不用眼睛看也知道是什么。
秋水扇!
保存完好,完整无缺的秋水扇。
容流微回身,将扇子握在手中,表情微动,感慨道:“……我以为,这扇子早就遗失在那场大战之中了。”
“确实遗失了,弟子将它找了回来,现在,”慕朝垂眸看他,“物归原主。”
虽然这孩子做事偏执到有些疯魔,但这扇子也确确实实是他费尽千辛万苦,亲自找来的。一码归一码,容流微对他道:“谢谢。”
慕朝很轻地笑了一下,“师尊曾经说过,你我师徒一心一体,永远不必道谢。”
容流微有些恍惚。
他记得,他确实说过这句话。
不过,“一心一体”显然已经不符合此时的情况了,他们现在,应该是三心二意才对。
一时沉默。
忽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容流微眼睛一眯,是几只长相奇形怪状的小魔。
那几只小魔没想到慕朝会站在塔外面,还以为是在迎接他们,吓得不敢前进,愣是在十丈之外便翻身下马,低眉顺眼,步行而来。那畏畏缩缩的姿态,看得容流微一阵无语。
慕朝上任魔君之前,是把这些小魔头挨个揍了一顿吗?至于都这么怕他?
还没走近,那些小魔便纷纷抱拳行礼,“参见君上!”
看见容流微,也没再叫那个奇葩的称呼,而是叫道:“容仙师!”
看来那鸭嘴兽办事还是挺利落的,这么快就让人成功改口了,容流微表示满意。
但他还是不习惯这群人给自己行礼,是以只是略一点头。
慕朝则头也没点,沉声道:“进殿。”
小魔们不疑有他,纷纷秩序井然地进入九重塔内,甚至还按照高矮个排好了队。哪里像是为非作歹的妖魔,分明是一支整装待发的队伍。
容流微惊讶之余,心头突然涌起几分诡异的自豪: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徒弟,把这群魔族小弟收拾得服服帖帖!
这念头刚一出来,容流微就忍不住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人还在屋檐下身不由己呢,替房子的主人说话做什么!
知道慕朝要开始办公,不等他开口,容流微先他一步,闪身至一旁,继续看起镜月海的风景。
慕朝看他一眼,一改刚才对待小魔们的严肃冷然态度,眉目柔和,温声道:“师尊先休息一会儿,等弟子处理完这些事宜,再来陪师尊。”
容流微摇着扇子道:“我不用人陪。”
这是实话。容流微前世今生都很会给自己找乐子,一个人就能玩得挺好,根本不需要人陪。
慕朝却听若未闻,依旧很温柔地道:“师尊好好休息,在屋里等我。”
“……”
谢谢你说的是“在屋里等我”,而不是“在床上等我”。
人声散去,容流微一个人在镜月海,又是看山又是看水,玩得不亦乐乎。只是,再不亦乐乎也会有无聊的时候,他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睡觉。
结果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会议厅外。
无论书里书外还是生前死后,容流微都没见过慕朝办公的模样,如今一看,很是惊讶。
那群小魔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偌大的大厅只留下慕朝一人,独自坐在墨玉桌前,正拿着几本卷宗执笔批注,神情专注认真,下笔如有神。
殿内安静无声。
青年俊美的面容隐没在晦暗的光线之中,看不真切,却无端能感受到对方认真的神态,仿佛近在眼前。
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看这逆徒有了几分顺眼。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果然诚不欺他!
只是再迷人也是男人,容流微想要做直男的一颗心依然坚如磐石,他打了个哈欠,转身上楼睡觉。
男人哪有睡觉好。
带着这个想法,容流微很快进入了昏沉的睡梦。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朦胧的双眼,半死不活地思考:我是白天睡的觉没错吧?
“师尊醒了?”
容流微侧头,发现慕朝正躺在他的身边,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
毫不意外。
他问道:“……我睡了多久?”
“没有很久。”慕朝道,“不过是从中午睡到了晚上而已。师尊刚刚恢复肉*身,有些嗜睡也很正常。”
容流微:“你倒是了解。”
“当然。”慕朝权当他在表扬自己,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餍足道:“师尊的什么我不了解?”
容流微生怕他再说出一句“我可是师尊的皇后”这种丧心病狂的话,连忙把他从怀里扯开,摆成一个能谈正事的姿势,严肃道:“躺好。”
慕朝岂能乖乖如他所愿,虽然没有继续搂搂抱抱,却自作主张把动作改为牵手,牢牢握住了他的手。浑似个患有皮肤饥渴症的病人,非得要跟他贴着才行。
他问道:“师尊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两个人躺在床上说话,其中一人还对另一人心怀不轨,到底庄重不到哪里去,容流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道:“为师有话问你。”
“你可知当年平阳城一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没想到他说起这桩陈年往事,慕朝眼睛一亮,“师尊既然这样说,那就是不怀疑我了?”
容流微淡淡地道:“就算你有心做事,也没那个时间。怀疑你有什么用。”
慕朝低低笑了两声,“师尊说得对。当年我一直跟在师尊身边,就算有心谋害,也抽不开身。”
他蹭了蹭容流微的手心,“不过,师尊能相信我,我真的很开心。”
被他蹭得手心发痒,容流微敏[gǎn]地一缩,轻咳两声,“为师是有理有据推测出来的,你不要想太多。”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无所谓。”慕朝摩梭着他的手指,神情满不在乎道,“他们既然已经认定幕后真凶是我,哪怕日后揪出真正的凶手,他们也不会承认。”
闻言,容流微心中道:未必。
他忍不住问:“你就这么不在乎?”
“在乎有什么用。”慕朝开口,“师尊不知,这几年来,无论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他们通通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一人出现,仿佛全天下的凶手都有了着落。”
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师尊相信吗?村子里的寡妇死了丈夫,他们都说是我做的。”
闻言,容流微真心实意地笑了笑。
并非嘲笑他人,只是说到寡妇,倒觉得和慕朝本人有几分相似……想到这里,容流微嘴角一僵。
想什么呢!
慕朝是寡妇,那死了的丈夫是谁?!
要不要这么代入角色!
见他不说话,慕朝继续道:“从始至终,我在乎的只有师尊一人。他们往我身上泼脏水,那就随他们泼好了,我才不在乎。”
容流微叹了口气,“听听你说的这几句话,和小孩子有什么分别?”
感受到他语气中熟悉的宠溺,慕朝有些开心,伸手再次揽住他的腰肢,“如果……如果师尊能一直这样对我,那我愿意永远都做师尊的小孩子。”
容流微头疼。
自重生之后,再见慕朝,对方一直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两个人已经许久没有像这样好好说过话了。容流微一时觉得怀念,一时又觉得即将要做的事,有些对不起这孩子。
半晌,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轻声念道:“阿朝。”
慕朝微微一震。
天知道师尊已经多久没喊过他这个称呼了,他又多希望师尊能再这样喊他一次,没想到愿望这么快实现,有些不知所措,转过头道,“师尊……”
话还没说完,更让他不知所措的事就发生了。
容流微抬头,捧着他的脸,轻轻贴住了他的嘴唇。
他太主动,一贯大胆的慕朝反倒有些不敢轻举妄动,良久,被唇上一下一下的轻柔啄吻安抚下来,握着怀中柔韧的腰肢,反客为主,主动加深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吻。
没过多久,他忽然靠在了的容流微肩膀上。
容流微喘了口气,将昏睡不醒的青年从身上轻轻拉开,放到床上,贴心地给他盖好被子。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舔了舔嘴唇,起身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