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旧恨

第八十章 旧恨

第八十章旧恨

啪嗒一声,留影璧坠落在地。

本就是个残次品,两次的投射次数用完,自然变成了一块废石。

容流微恍若未闻,立在原地,根本顾不上去捡那块石头。

怎么会是兰息?

他连扫登山梯的扫地僧都怀疑了一遍,就是没怀疑兰息!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有一个原因——兰息是书中男主。光风霁月、清风峻节、书里书外都人气超高的男主,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他怎么会黑化?!

难道是有什么反派守恒定律……原书里的反派不反了,所以男主就要代替他来反?系统可没告诉他还有这么回事!

兰息身上那件鲜艳如血的红衣在脑中一闪而过。

那年簪花大会,慕朝凭一己之力打败强大的点苍宗对手,技惊四座,结果当天晚上便有一个诡异的红衣人从他住处门前经过,正好被他撞了个正着。

那时候他以为是点苍宗门的人意图对慕朝不测,伺机报复,那道人影也算是他和点苍宗、和顾红绝之间产生嫌隙龃龉的开端。

现在看来,包括平阳城之变在内的一系列事,竟然都是兰息的谋划!

他处心积虑做的这一切,难道只为了挑拨渡云宗和点苍宗之间的关系?可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图什么?!

“您怎么会没事呢?您现在,应该头疼得快要裂开了才对。”

“总要亲眼瞧一瞧师尊,才能确定师尊是否真的平安无事。”

见他进来,容流微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不再慌张,悄无声息地把掉在地上的留影璧踢到桌子底下,同时坐了下来,声音略冷地道:“为师并未唤你,为何要进来。”

从他刚才不请自来推门而进的时候,容流微就料到今日必定不能善终,此时听他说出这句话,竟然不觉得如何震惊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镇静一点好受一点,然而没用,他越动作,疼痛反而更加尖锐。

容流微心乱如麻,感觉好像有人把一大团剪乱的棉花塞进了自己的脑袋,绵长而疼痛。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

兰息的声音隔着一层门传来,听来温润可亲:“弟子刚才听几个下了晚课的门生说,方才沉香小筑内似乎传出了异响,心中担忧,便想着过来看看。见师尊无事,弟子便放心了。”

若是放在以往,容流微必定要为这番师徒情深的话感动一番,再说几句“不愧是男主,果然尊师重道”。可他现在只觉头皮发麻,仿佛门外正和他对话的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他低声道:“是你做的。”

要命,现在见到兰息和见鬼有什么区别!

容流微心下一惊,想要装作已经睡着,然而灯还亮着,只好硬着头皮道:“为师正要休息。你有什么事?”

兰息的话音刚落,容流微觉得头更疼了,好像有人捏着几十根长针往脑子里扎。

门被关上了。

兰息推门而入,微笑道:“夜半更深,弟子叨扰师尊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兰息每说一个字,他就觉得往自己头上扎的针多一根。

兰息在屋内环顾一周,最后把视线停在容流微脸上,忽然笑了出来,叹息似的道:“师尊啊。”

这逐客令下得够明显了吧?!

谁知,片刻过后,门被推开了。

“师尊,您休息了吗?”

怎么回事?!

尽管疼痛如摧,他还是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声音平稳道:“如你所见,我确实没事,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容流微强作镇定道:“为师没事。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是兰息的声音!

“没错。”兰息的表情依旧和颜悦色,毫不犹豫地承认:“没错,师尊,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弟子比你想象中做的还要多,你现在看到的,不过冰山一角。”

头疼剧烈如排山倒海,容流微面色一片惨白,一言不发。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惨叫。

迷蒙间,他感觉兰息在自己身边转了几圈,边走边道:“很难受吧,师尊?其实,弟子这样做也是被逼无奈。不这样做的话,我根本没法把你带到那个地方。”

容流微咬着牙问:“……什么地方。”

闻言,兰息笑了一下,道:“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师尊,若是师尊提前知晓,到时岂不是没有惊喜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提起茶壶斟了两盏茶,把其中一盏推到容流微面前。

“不过,作为补偿,我倒是可以告诉师尊一些其他的事,不知师尊想听哪一件?”

容流微看都没看那杯茶一眼,目光空洞,道:“全部。”

兰息摇头一笑,无奈地道:“全部……那可真是太多了。不过,看在师尊从前对弟子的谆谆教导,以及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的份上,我还是愿意告诉师尊的。”

他看了一眼容流微面色惨白的脸,道:“就先从这件说起好了。师尊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弟子又是如何下手的吗?其实很简单。”

“师尊平日喝的茶,在膳堂用的饭食,甚至是呼吸的空气,还有朝露山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无论哪个都很适合用来动些手脚。别忘了,师尊已经没有水韵丹了,想要师尊变成这样,实在是太容易了。”

容流微眼前阵阵发昏,强行忍耐着问道:“你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哪怕是头晕目眩,好似下一秒就要昏过去,容流微仍然清楚无比地记得,原作当作是如何描写兰息的赤子之心、满腔热忱、爱憎分明。书里书外,每个人都爱他。

当年那个愿意帮他给一个不认识的人烧纸钱的青年,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兰息喝完茶水,笑意隐没在脸上,答非所问:“师尊做过梦吗。”

容流微说:“谁不做梦。”

兰息将茶盏放到一旁,淡淡地道:“是啊。谁不做梦。”

即使是诉说曾经犯下的种种罪状,他的动作神态依然如常,就好像他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渡云宗大师兄。

“可是,师尊,你知道几年如一日,每天每夜都做同一个梦的滋味吗?”

容流微没有说话。

一方面是他确实没有连续做过好几年相同的梦,另一方面,他头疼欲裂,额角突突狂跳,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根本说不出话来。

兰息如梦似幻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我每天每夜都做同一个梦,梦里有渡云宗,有修真百家,有师弟师妹,几乎与现世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梦里的我……很优秀。”

“他十几岁便成为了一宗之主——不是暂任、不是代替,是堂堂正正的渡云宗宗主。他年纪轻轻便成为仙尊,统一四大宗门,做到了千百年来修真界不曾有人做过的事。他功绩赫赫,却不从不自大自满、沉湎于权力情*爱。”

“我只看到了他冰山一角的经历,却仿佛可以预见他受万人敬仰的人生。”

听到这里,容流微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连尖锐的头疼都被冲淡了几分。

这不是梦。

这是《剑斩妖魔》原作里的那个兰息,本来要走的剧情线!

他听到了一声极轻极轻的笑声。

兰息微微一笑,道:“这般美梦,还是偶尔做一次的好。每日每夜的梦见,无论梦到的是什么,都会成为执念。”

容流微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干巴巴地问:“这就是你筹谋这一切的原因吗。”

没想到兰息看他一眼,立即道:“不。”

“一个美好的白日梦而已,哪怕成为执念,又怎么会轻易影响我的意志?”兰息道,“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簪花大会。”

“那天,师尊捧在手心里的小徒弟,在四大宗门面前出尽了风头,而我……”他喃喃道,“我输了。”

“那天晚上,我终于不再做那个美好而残忍的梦,换成了另一个梦境。”

“可是,那个梦却告诉我,那日在簪花大会上连胜对手、技惊四座的人,本来应该是我。而现实世界的我呢?狼狈地躺在水里!”

说到最后一句话,兰息原本还算平和的语调陡然提高:“惊艳四座的是我,受人景仰的是我,这一切本该都属于我!我原本光辉绚烂的人生不复存在,师尊,你说,难道我不该为自己争取吗?!”

愤怒的吼声在屋内回荡,激得容流微的鼓膜隐隐发疼。

自穿越以来,他有过很多次“一时竟然无法反驳”的时刻,然而却没有一次比现在更令人沉默,沉默得震耳欲聋。

兰息是对的,因为他原本光华夺目的人生确实已经不复存在;可兰息又是错的,因为他的人生并没有被任何人抢走。

容流微的碎发早就被额上的冷汗沁湿,湿淋淋地贴在脸上,忍着痛道:“兰息,你错了。你以为罪魁祸首是慕朝,可你是不是忘了,如果真的是一帆风顺的绚烂人生,慕朝怎会成为亲生母亲复仇的工具,还为了那几朵见鬼的花朵,把自己弄得生不如死、遍体鳞伤?”

容流微从来没觉得说话是一件这么难受的事,不过多说了几个字,大脑就尖锐的蜂鸣起来,眼前也像有人在放万花筒一样,什么都看不见,自然也没看到兰息脸上一闪而过的怔然。

他只能听到对方坚定的声音:“……晚了。师尊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这几年我殚精竭虑,处心积虑谋划一切,挑拨四大宗门的关系,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地统一四派!可是……”

说到这里,兰息的声音竟然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可是,那魔头竟然迟迟没有攻上来,哪怕师尊回到渡云宗之后,他都没有动过想要把你劫走的念头,真是令我好生失望。”

“师尊,你那小徒弟对你情有独钟,一往情深,他为什么不来接走你,把你带回九重塔呢?”

此时此刻,容流微终于可以在旁人面前正视慕朝对自己的感情。

他面不改色,低低道:“正是因为他对我一往情深,才不会做出那种强迫之事。”

他睁着那双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冲着兰息的方向道:“你自诩正道,要慕朝先发难才敢动手,无非是想要得到一个除魔卫道的好名声,好为你实现一统四派的愿望铺路。”

他笑容轻蔑道:“真是瞻前顾后、畏畏缩缩、虚伪至极!”

兰息垂在身侧的双拳捏得咔嚓作响。

无论梦里梦外,他都没被人如此直白地骂过,更别提是被自己的师尊破口大骂,脸上红红白白好不热闹,半晌才沉声道:“看在师尊一会儿要帮弟子一个大忙的份上,师尊要骂便继续骂吧。我不在乎。”

然而,就算他想让容流微继续骂,容流微也骂不出来了。

刚才那一番话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好像有人举着特大号万花筒,贴着他的眼球不停转动转动,脑中似有狂风刮过。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闭,失去了意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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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反派当师尊[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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