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又伴着一声惊呼,继而响起一阵落水的哗啦,围观的人群赶忙几步凑上前去。
想必是身上的火拍不灭,干脆直接跳进水里去洗洗了。
简昕和季柕本想多一桩事不如少一桩事,趁无人发现赶紧开溜。不料那人的眼睛亮地很,早就看见了他们。
“留步!”
低呵的男声自身后传来,夹杂着几分粗粝和微怒。
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充耳不闻。
无人回应,阿努诃斥又加重了语气:“前面二位牵着手的!”
如此一提醒,简昕后知后觉地将手撒了开来,右撤一步同季柕拉开距离,佯装陌生人。
见那点了火烧着人的缺德的二人好似铁了心不打算认账,阿努诃斥胸中烧着的怒火更甚。
简昕一个侧头,就同正浮在河上的阿努诃斥对上了视线。
季柕侧过头,一手捞在她的脑后,将她整个人向前带,也学着样子埋到她的颈边:“那要不直接把他抓起来?”
两相沉默,季柕的眼眸一眯。
季柕在他游上来的第一时间就将简昕拦在了身后,几步上前,隔开两人的距离。
微弱的气息在字句中喷洒于耳廓,勾连微痒,一瞬便红了。
谁又跟你两情相悦了??
简昕将自己的脑袋从男人的掌下解救出来,震惊于他的厚脸皮,瞪着眼睛连连后撤。
季柕将简昕的脑袋摁了回去,挺了胸膛,自顾反驳:“嗯对,我们就是在卿卿我我,如何?大梁律法何处明令禁止两情相悦的男女择时相会?”
阿努诃斥气得扯了扯嘴角:“在下方才可是亲眼目睹了二位卿卿我我点灯的壮举,连这点事都不敢认,看来中原之人也没书上说的那般有品有德。”
?
早就料到她会装傻,阿努诃斥对她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一双水波敛眼的丹凤眼瞥了季柕一眼,言中尽是揶揄:“这位姑娘当真是翻脸不认人。那时在前堂,若不是在下正好抓住姑娘的手腕拉了一把,姑娘定是要直接摔在地上了。”
水里的人低低一笑,面上的表情很快便恢复常态。
水纹波动,逆向的波纹相撞,掌心搅动水面的声音渐渐逼近,不一会儿就到了脚边。
简昕:“认错了吧,我没去过辽城。”
“在下方才叫的就是二位。”他的语气单一,完全没有异地重逢的惊讶和迟疑:“既是二位放的灯,如今将我烧成这个样子,于情于理应当都要给个说法,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不好吧?”
两人对视上的一瞬,火花呲裂,周遭的温度都登时骤降。
简昕费劲地从季柕的肩膀后探出头来,皱眉:“什么卿卿我我?你们北蛮人难不成只会胡说八道?”
她强忍着不适凑到季柕耳边,小声提醒:“他要这么一强调,我倒觉得当时那险些的一摔也称不上是巧合了。”
“呵。”
一回想起当时被陌生男人紧紧攥住不放的场景,简昕便觉得莫名一阵恶寒。特别还是这种明面看上去老老实实,背地里不知道有多阴暗的。
他双腿一登,两手朝着岸边的方向拨动,看到了隐在季柕背后的简昕。眉梢弯弯,唇角微翘,和煦的笑容同初遇那天别无二致:“多有失礼,在下才认出来,这位小姐同在下应当是见过的,在辽城。”
手心的温度还在微微发烫,他很是不满这人的不识时务,眉目一凛:“你话太多了,若拿不出板上钉钉的证据,这位还是莫要胡乱给人扣帽子。”
简昕不设防,被这一股力拉地趔趄一步,险些没有站稳。
离得越近,好似能听见他的声音自喉间传来,伴着声带的微微振颤,磁性的嗓音连带着皮肤都在微颤,像一石落下激起千层浪,瞬间便叫人慌了神。
“我觉得可以。”省得留在外边不知道要做什么风浪。
简昕点了头,而后扯着季柕的衣肩将他拉直了身,在他清澈又懵懂的眼神下在脑门上弹了一响。
闷声一响,跟弹西瓜似的。
季柕:“?”
简昕板着脸,一副说教的模样:“大庭广众之下,注意你的行为举止。”
面前这个人是皇帝,巴掌肯定不能打,脚也不能踢,拳头也不能招呼,这还是她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反应。
只是这一指刚弹完,她便后悔了。总觉得是特别奇怪。
见两人的互动,周边的议论声先是倏忽静了一瞬,不过片刻,不仅不加收敛,反而愈来愈大声。
活生是看到了什么特激动人心的东西,一时间连声音都收不住。
“这两位看着可真是郎才女貌啊。”
“可不,不单长得好看,这感情瞧着也好,应当是哪家的新婚夫妻吧?”
“哎呦,这大街上也不收敛收敛,看得还乖羡慕的,不像我家那雷打不动叫也叫不出门的呆愣木头。”
阿努诃斥也没能维持住表情,笑脸一垮,面上瞬间冷了下来。
他两手扶在岸堤边,看着直冒粉色泡泡的季柕,要笑不笑地呲着牙:“何故呢?又不是没有家,偏喜欢来人多的地方?”
季柕捂着自己的额头,表情有些空白。
方才的一阵剧痛过去,余韵的麻刺感丝缕不绝。那一瞬间的印象里,他只记下了一只泛清香的纤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曲着指节发力,打在他的脑袋上又响又疼。
那股香味好似还在他的鼻尖周旋,一丝一丝地窜入鼻腔中,不浓,但直接就占满了。
简昕一见他这反应,心下的悔恨只增不减,赶忙找补:“是我冲动了,但我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劳请您将刚刚发生的那几秒忘了,我真的单纯只是脑子没有跟上手!”
季柕呆愣地点了点头:“但有点痛,可以帮我揉一揉再吹一吹吗?”
说着,怕她要踮着脚会吃力,还特意弯了身子,微微收颔,将脑袋递了过去,一边强调:“是真的挺痛的。”
“……”
简昕一言难尽地看着快要怼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头,不敢造次,又不敢直接推回去,两手无措地放在半空中。
正当两人在僵持时,一直待在底下围观了全程的阿努诃斥一脸牙疼地出声,俊脸都看得扭曲了:“能不能回家?二位到底能不能回家??”
季柕本就低着头,俯视地面静等的眼睛瞬间就锁定了阿努诃斥。
看似静无波澜的眸中隐约跳跃着火光。
很烦,想牵个手摸个头都有他。
“这位公子看来是异邦人,初来乍到想必定是人生地不熟,不如且来我府中坐坐?”季柕站直了身,敛了方才面向简昕的神情,出言虽显礼貌,眼底的威胁丝毫没有掩盖。
阿努诃斥笑以应对:“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强行将我捉走,闹得不好看吧?”
季柕的笑意更甚:“这位公子连我们二人放的花灯都能认出来,上赶着拦下,难道不就是在等这一刻吗?”
那灯飞得正好,偏偏半路突然就熄了,偏偏掉了下去,偏偏就砸中了他。
“若这位公子是看着灯落下来了都不会躲,那倒也确实是迟钝得很。”语气温和,但字里行间都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阿努诃斥敛了嘴角,好整以暇地与其对视几秒,转而又看向了一侧在头脑风暴的简昕:“这位姑娘不是任公子的妹妹?当日间你时应当还待字闺中才是,不知这位?”
“我是她丈夫。”
“他是我弟弟。”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声音一方都没能完全盖过另一方。
季柕猛然回首,牙都要咬碎了:“你再说一遍?谁又是你弟弟了?”
简昕绷直了身,目不斜视,诚挚地看着阿努诃斥:“你懂了吧?刚才都是,嗯,慈爱的表现。”
水中的人也十分配合,立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都快憋不住:“难怪。”
看着这两人当着他的面就开始眉来眼去,完全不顾及,季柕抵了抵后槽牙,强吞下涌上喉间的怒火。
他压低了声音,每句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还放在朕床头的赐婚懿旨一会儿回去要再拿给你看看吗?招进来给朕的是皇后又不是皇姐!”
多少古董的懿书了你还摆床头?!
无暇顾及这个,简昕也同样放轻了声:“我知道啊!但这是大街上啊!装姐弟也好过是夫妻当街在这啥那啥吧?”
她回头示意看看不远处还聚成一堆不愿散去的观众,在听到她承认是姐弟时,兴趣盎然的八卦意味果真就淡了不少。
季柕收回视线,眼里满是不甘心,气冲冲的视线直接就对上了眼底幸灾乐祸面上却山水不露的阿努诃斥。
他越是耐不住气,脚下那人的眼角便笑得越弯。
活脱跟免费看戏似的。
两人对视良久,季柕倏忽就笑开了:“既然这位公子这么想跟我们二人回府,恰好这洞明河便连着府前不远处的一条街,不如就直接游过去吧?”说罢,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毕竟这位公子看着也挺喜欢待在水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