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叶霓离开后,殷诚道:“她定是发现我的存在了。”
“三娘才智过人,本来也瞒不过她。”
殷诚默然片刻,“主公,您忘了南宫小姐么?”
南宫小姐?南宫蔓?谢长安怔愣了片刻,是啊,他为何沦落到仓河村,不就是因为蔓蔓么?这段时间以来,他怎得从未想起过蔓蔓?
“蔓蔓她还好么?”
“属下不知,发现主公留下的信息后,属下就急着赶来找您了。”
谢长安叹息,觉得自己似乎深陷两难,他与蔓蔓早就私定终身,自然不能辜负了,可三娘怎么办?
殷诚不理解他的烦恼,只是将剩下的螺肉推到他面前。
“这是三娘做出来的,滋味如何?”
“倒是不差,却比不了盛京。”
谢长安但笑不语,他贵为皇子,日常吃用皆是山珍海味,对这些倒没什么口欲,但这是三娘做的……
“主公,冷了甚腥,我给您拿去丢掉。”
“放那儿,我吃。”
他一边吃,一边感受到低落下去的情绪,他与三娘之间隔着的,又何止一个南宫蔓这么简单?
“主公缘何叹气?”
“无事,三娘已经答应我的要求,不日你便可去做工。”
叶霓推出蟹黄豆腐后,仓河村就更加热闹,每隔一段时间还有外地商贾上门贩货,这般生机勃勃对这小村落自然极好,于他却不是。
每日都有村民结队去山上的小河里摸螃蟹,日后也只多不少,殷诚的去处还是得定好。
话说另一边的叶家,叶霓也在琢磨晚上答应的事情。
谢长安委托她的事情,她也能猜出个大概,什么逃荒来的亲戚需要安顿,不是那贴身侍卫还能是谁?
不过对方这个要求她也不意外,这时候到底还是个熟人社会,平白冒出一个生面孔,大家还是戒备的,只是与其留在仓河村,为什么他不直接和自己的侍卫回盛京?
依两人的身手应当不难办吧?
“怪事,真叫人琢磨不明白。”叶霓摇头。
二娘道:“小小年纪,怎得恁多烦恼,快说来与我听听。”
“无事,只是在操心在陈氏木行定做的桌椅,怎得迟迟没有消息。”
刘大郎今日归家晚些,路过时听了这话就言道:“三娘若是心急,不若我明日替你问问。”
“也好,只是还有一事要劳烦大郎。”
“甚事?”
“劳烦你告知石头城的酒家们,言我家炒田螺的方子要卖与他们,可有人愿意上门买?”
刘大郎是个憨厚人,闻言只是答应下来,并没有问原因。
“你家柴禾少了么?我替你们砍一些。”
“那就麻烦大郎了。”
二娘想拦着,却被叶霓劝住,刘大郎是个热心的不假,但她们家上无耶娘下无壮丁,她有心找几个靠谱的往来密切些,这样心存不轨的人也会忌惮着,若是这刘大郎果真可靠,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行,那早早发现也是好的。
只见这刘大郎目不斜视,进来只埋头干活,叶霓点头,早前他在自家帮工时她就注意到了,这是个老实本分的汉子。
但事关家里人的安危,因此再慎重些也不妨事。
“三娘,你看这么些可够用?”
“明日的够了,只怕晚些还要劳烦大郎过来砍柴。”
“应当的应当的。”他摸着脑袋憨憨一笑,半点脾气没有。
“三妹怎好如此麻烦他?”看着刘大郎挑着竹篮子远去的身影,二娘很是不赞同。
“眼下客栈还缺人手,我有意招他过来,此时自然要多看看。”
这一批送来的多是半大的孩子,总不好叫他们一味的做恁重的活计,因此叶霓说得也在理。
翌日一早,不等刘大郎上门去问,那陈家阿公的儿郎们就驱着牛车给他们送了过来。
陈二郎道:“三娘,这是我家阿公打制出来的,你瞧着合心意么?”
“闻着怎得还有香气?”
“这木材是我家阿公专门挑选的楠木,自身的香气可以避免虫蛀,石头城都没几家用上这般好的木料。”
叶霓想得长远,自然在基础建设上下了狠功夫,被现代理论洗脑的她深知服务的重要性,家里的帮工平日里除了做豆腐晒豆干外,就是接受她的员工培训。
好在这批帮工都是半大的娃娃,对新事物接受也快,眼下都要能上岗了。
“唔,这批我很满意,不知床具何时能到?”
“床具是我阿兄在拉,他做的是个驴车,比我慢些。”
见叶霓满意,这陈二郎也是喜不自胜,要知道自家虽说名声在外,但一年到头主要的营生不过就是做些板凳腿卖卖。
若是自家接住了叶霓这大订单,那以后自然就不同了。
叶霓道:“桌椅的样品我很满意,就按照这个打制吧,数量上也没甚变化,二郎放心。”
桌椅都打造的这般好,想来床具也不差什么,她爽快地与人谈起了生意,“等二郎归家后仔细算算账,我不日也要去城里一遭,届时结清尾款。”
陈二郎以为她要用物什来换,便道:“也没甚要紧,等打造完再给也不迟。”
“我这里还有一两银子,就先充作定金罢。”
除开自己到处抠出来的一两银子,叶霓还欠着关外商贾一屁股货,可以说开设客栈一事,是把她榨得两袖空空。
但她生性如此,只有舍得花钱舍得投资,才能挣更多的钱,这显然与这时候人们的想法背道而驰,因此虽说二娘见了只皱眉头,叶霓也还是给了。
倒是那陈二郎,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连话都说不清了。
“三娘当真?”
“当真。”
正逢陈家大郎驱着驴车赶来,叶霓便将两人安顿好,又倒了些烧热的豆浆给两兄弟。
“大郎一路辛苦。”
“不比二郎,那牛车走得恁快,实在熬人。”
陈大郎这话半点不假,这时候不比现代,没有地暖没有空调,棉花也尚未传入中国,家家户户盖的还是芦苇被,这样的严冬,几乎都靠硬生生的熬过去。
这陈家两兄弟饮下豆浆,个个都惊奇。
“我只知仓河村人人会做豆腐,却没饮过这般甘甜的浆饮。”
“恁重,背过去都冷了,如今能卖?”
两兄弟点头,还是贩豆腐稳妥。
这时候的人吃饱饭都困难,哪里还会有人去将能果腹的豆子磨成汁水煮成浆饮?
若非考虑到自家娃娃补钙问题,叶霓也没想到这一层。
叶家也是最近才推出豆浆,喝的人也仅仅局限于仓河村一带,看这两人的反应,叶霓心里却生出计较,想想也是,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中,豆浆能一直传下来自然是有自己独特的魅力在,不若在客栈的菜色里再加个豆浆?
“阿姊,院子里干草不多,用豆渣喂么?”
“混些一起喂。”
陈氏兄弟对视一眼,均是没料到瞧着不甚富庶的叶家,却舍得将豆渣喂给牲畜吃。
叶霓看完了驴车拉来的床具,却提出修改的意见。
“床要做得再大些,约莫八尺左右。”
“三娘,我家阿公已经做得是最大的了,为何还要再大些?”
“来仓河村的多是成双结对的脚夫行商,哪里舍得一人一间,自然要做得大些。”
事实上她不仅要求床做得大,就连客栈里的厢房也面积不小,毕竟这时候的人不舍得花用,若是告知他们一间屋子可以四个人拼房,那自然才是划算的。
“我知,待我归家后与阿公说道一番。”
“不着急,我三日后去石头城。”
“那时定然能做好。”陈二郎承诺道,自家没恁多活计,紧赶慢赶也差不多了。
敲定生意经后,两兄弟就牵了牛车驴车打算回去,叶霓跟在身后送两人,看着那神气的毛驴心中羡慕坏了。
“不知石头城如今的毛驴,是个什么价?”
自家客栈开张,少不了要来来往往地运货,没个驴车牛车的,也实在不方便。
“若是想买毛驴,眼下却不是个好时候。”
“为何?”
陈大郎言道:“最近许多商贾过来贩货,毛驴骡子也十分抢手,如今的驴子价钱,已经到了二两银子一头了。”
“二两银子?”叶霓吃惊,这价钱确实买不起。
陈二郎笑道:“阿兄何必唬人,咱们石头城的价钱不好,那李家庄的牲畜还是划算的。”
李家庄位处冲积平原,水源充足土地肥沃,可以说是这时候的富庶之乡了,因此养殖牛和骡子的人家也多,若是多打听打听,想来能有个好价钱。
送别两人后,叶霓又开始发愁。
穷啊,太穷了,光是个木家具就榨干了她的积蓄,好在明日还有石头城的酒家掌柜们要过来买方子。
定个什么价,才能凑齐木家具的尾金呢?
这客栈还得快些开起来,才能尽早的回本。
她不知晓的是,自己打算卖炒田螺方子的事情传到了石头城,首先跳脚的不是酒家们,而是那黎九郎。
对方逢人就言这是个假消息,那叶石娘的豆腐方子连胡四都不卖,这次怎会轻易卖给酒家?
听了这话,本来意动的酒家们也迟疑了。
话转到仓河村,叶霓刚走到自家院子门前,谁知却瞧见了被围住的谢长安,还有几个面目通红的女娘。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