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殿口
第一百六十二章殿口
鸣銮长公主曾经见过姜杳将燕伏抱摔到水里、然后反反复复按着他的头不让他起来。
她当日高高在上、冷眼旁观,只觉得这孩子真是一等一的睚眦必报。
但她自己没学武,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身手。
直到今日。
姜杳拒绝了金吾卫要带着人送他们出去的请求。
女孩子掌心还握着那把软剑,轻轻一抖。
“不用,还请诸位将军按我所托便是。”
“需要帮忙的不是我这里。”
金吾卫沉声应是。
然后鸣銮长公主见识到了什么叫“不用”。
“咔嚓”。
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跑。
她等这一场逼宫起事已经很久了。
也没人能反抗。
游渡朝径直一把推开大门。
“殿下曾经见到他们,也是这个样子吗?”
“等你们很久了!”
而今得以得偿所愿。
他本来还在人群里面搏杀,不知道何时已经摆脱了身边那几个人,踩着足下的尸身发力,两手提着两把刀,迅速收割了这一众倒下的人头。
又是一人的腿骨被用力踩断。
“啊!!”
姜杳徒手扼断了其中一个的喉骨,毫不停歇,将此人抬起来,往后重重砸去!
她力道极大,全力之下竟然连带着那一片的侍卫悉数带倒,原本包围之势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
姜杳厉声。
而姜杳将鸣銮长公主扛麻袋似的扛在肩上,并不非什么力气,单手抽出剑,确定了一下她不会掉下去,然后抬手劈砍已经蜂拥而至的护卫——
这是实力相差过大的悬殊之处。
都是学武之人最基本的招数。
姜杳如法炮制,劈砍,将人重重地踹飞出去,后来干脆丢了软剑,随手提起来旁边不知是哪个宫人的木棍,一棍一个。
跑啊,这根本不是人能对付的怪物!
蚍蜉如何成功撼树?
满身悍勇、绝不回头。
外面的侍卫和他们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亮剑,里面的游渡朝朗声一笑。
这是收割人命的黑白无常,这是真正的活阎王!
扬起一片血花。
她身手好,但在用尽全力的时候,招数却毫不夸张,甚至是平平无奇的。
螳臂从来就不可能当车!!
在姜杳的长棍劈砍下来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学过的招式可以抵挡。
她的眼前全是飞扬起来的断肢血肉,姜杳力气极大,身形又快,扛着人对她来说不过是少了一只能动的手而已,而她一只手已经足够。
——因为这些宫里面最顶尖的侍卫,没人躲得开姜杳的全力一击。
“砰——”
劈,砍,挑,刺,挂。
但他的哀嚎还没结束,棍子已经击下。
解决到后来的时候,姜杳突然问了鸣銮长公主一句话。
“游渡朝!”
蝼蚁如何和人抗衡?
好像他前生今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似的。
鸣銮长公主根本不敢看。
“噗嗤——”
他扛起来刀,猛然冲进了对向他的刀剑丛中。
那边的少年同样高声。
这不是妖孽……
“来了!”
但没人抵挡的了。
当然不是。
他们效力于曾经的晋王,如今的太子,不管何时都是高高在上,又自负武艺,从来不会有半分的恐慌。
谁会将刀剑对准他们呢?
但鸣銮长公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听见姜杳在笑。
“有人说我早就该死了,我不该拼,我应该老老实实嫁入夫家,顺从父母祖母,做一个他们眼里面孝顺恭敬的好女子。”
“很多人都这么说。”
木棍又重重砸下。
一片痛苦□□里面,殿门口已经没有一个直立行走的侍卫。
姜杳漠然,“而我不信命。”
粘满血的手指轻轻拈起来遮眼的发丝。
粘稠的血却滴在了她的眉骨之上,衬得原本美好的脸如同恶鬼修罗。
“你看,这也能出来吗?”
“如此轻松——而他们叫我一辈子困在里面。”
姜杳的笑容越来越大。
“现在该换一换了。”
她不愿意困在里面。
游渡朝已经收了刀。
他同样浑身浴血,望向姜杳的神色却都是笑。
“走不走?那边估计需要咱们帮忙了。”
“走,但是咱们要先问问殿下去哪儿。”
姜杳慢声,年轻的女孩子调转视线。
“您要去哪里呢,殿下?”
“长昭说了,送您一程。”
血一滴一滴淌过眉骨,落在她乌浓的眼睫之上。
于是眼前血色一片。
同样的颜色也映在帛阳公主的眼底。
昔日柔弱温和的人现在面无表情,恭恭敬敬地朝着燕伏行礼。
“太子哥哥,父皇说了,他头疼,谁也不见。”
与她温和的口吻不同的是,她身后不知何时站了大批浑身甲胄的金吾卫。
跟在她身边的恰是已经被严格监控起来的文陵。
这位金吾卫的二把手一身玄黑甲胄,沉默不语站在一旁。
燕伏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猛然扭头,瞪着旁边的人。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不是叫你们盯着他吗!”
而那些人比他还震惊。
“臣不知……他今早还在房里面,臣从来没见到他出来!”
“臣能出来,自然是臣想出来。”
文陵似笑非笑地接了话。
这位木头似的年轻人头一次脸上露出如此意味深长的神情。
“殿下,没听明白吗?陛下有旨,让帛阳公主伴他左右,其余人谁也不见。”
“您还是——请回吧。”
但这话如导火索一般。
燕伏这边身后的将领瞬间勃然大怒。
“文陵,你怎么能这么和殿下讲话!”
他厉声,“如今陛下病重垂危,你,你们,你和帛阳公主到底为什么不让太子殿下进去,难不成是心里有鬼吗?!”
“陛下如今到底如何,你们在这里执意阻拦,到时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是千古罪人!”
但这样的威胁,对面的人眼都没抬一下。
“到底谁心里有鬼,将军难道心里面真的没数吗?”
帛阳公主抿嘴笑起来。
她今日已经完全颠覆了以往的形象。
矜贵,傲慢,冷漠。
竟然是像燕朝皇室的人了。
燕伏心里面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抬起眼来,神色沉沉。
“帛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帛阳公主倒是真有些意外似的笑了下。
“太子哥哥难道不知道,咱们凉州军已经大胜了吗?”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燕伏身后的将军们各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可能!闻檀和谢州雪即便天纵奇才,苏毗兰妲的巫蛊虫子在那里,还有雅隆部和北境的残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解决了这一仗!”
“他们不是还留在兖州休整吗,怎么会这么快就赢了!”
“帛阳公主,你莫不是疯了!”
质疑声纷至沓来。
但帛阳公主只是垂着眼笑。
漂亮的、小鹿似的眼抬起来,纯然无辜地盯着这群人。
“可是今日军情不是已经送到了吗?明明就在太子哥哥的案头上,原来诸位连军情都不看一眼吗?”
燕伏的心里面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但他面上仍然镇定,只是一摆手。
“本来要现在看的,但是听说父皇病重,你又不让他人进,自然就来了。”
“国家以天子为重,这样的局面,还不是你不懂事造成的?”
他到现在还记得攀咬别人一口!
帛阳公主失笑。
然后她轻轻拍了拍手,表示叹服,歪了下脑袋,跟文陵说话。
“文大统领,我确实年纪小,还请你一说军情到底如何。”
文陵面无表情抱拳应是。
“殿下今早传来的消息,已经奇袭成功,白兰嘉良的头被咱们砍下,苏毗兰妲逃亡,现如今下落不明,但三日之内定能拿下此人。”
“那妖女的咒术说到底就是虫子,而陛下的病情也已经查清,就是因为妖虫‘青魄’。”
这话不啻惊雷。
不少后面的兵士都惊异地交换眼神。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陛下的病,是虫子造成的?
但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只是燕伏的神色已经很难看了。
他勉强冷笑。
“所以呢?苏毗兰妲确实进过宫中,此人心性狠辣恶毒,什么时候害了父皇也是有可能,你这么说,不会是你和她有交集,从而拿了虫子来害人罢!”
这一波倒打一耙做得很快。
但是只让人觉得他心虚。
帛阳公主经历过各种泼脏水和被指责的时刻,此时却只觉得想笑。
这就是燕朝未来储君的水平吗?
未免有点低劣。
还不如河阳和镜阳唱念做打来得齐全。
“这般迅速,知道的是太子哥哥思绪敏捷,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哥哥做过这样的事。”
帛阳公主意味深长。
然后她突然睁大了眼,愕然望向燕伏。
“太子哥哥,不会你真的做过吧?”
“他当然做过!”
那边有个女声冷冷喝道。
宫门从里面打开了。
出来的赫然是一直不露面的顺妃!
但此时,永远慈眉善目的女人眼眸冷凝,唇边压着怒意。
然后她将厚厚一叠纸张重重摔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因为陛下`身上的虫子就是他下的,而他的罪人母妃早就和苏毗兰妲勾结在一处——说来好笑,燕朝太子,未来的储君,竟然和咱们的战乱叛贼勾结在一道,谋害咱们的皇帝!”
顺妃字字重若千钧。
“这些便是他们通敌叛国的书信,这些便是他们谋害陛下的证据!”
“字字句句都是出自太子和德贵妃之手,燕伏,你还有什么可抵赖?!”
那一张张纸漫天飞舞。
而顺妃的话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什么通敌叛国……这是什么意思?
当朝太子……通敌叛国?!
不等燕伏说话,顺妃冷笑着拍了拍手。
那边的太监立刻拖着两个被困得严严实实的侍卫和宫女过来。
“太子殿下,你可认得这两人?”
“可别说不认识啊。”
她笑起来。
“他们为你母妃和你传了这么多消息出去,这时候便要翻脸不认人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