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结局(上)
第一百六十四章大结局(上)
乱臣贼子……
这话从姜杳口中说出,又是给太子定性,有种莫名其妙的荒谬可笑。
但此刻竟然无一人作声。
因为姜杳和游渡朝身上的血迹证明他们过来的时候经历了怎样的恶战。
而如果这样的动静都惊动不了四个宫门,而文武百官中大多数都在这里……
姜杳定性的乱臣贼子,是真的有可能成为乱臣贼子的。
——因为在皇权无主的情况下,绝对的强权暴力抢夺最大的话语权。
姜杳今天穿了双乌皮靴。
跟有一点高,踩在香糕砖①上的时候,都极硬的两种材质撞击,发出清越的声响。
那边已经有侍卫跑来。
“蠢货,蠢货啊!”
当朝太子真的和雅隆部勾结,真的通敌叛国了?!
“我说了,还是太年轻了些。”
他刚才的恼羞成怒或是游刃有余已经全然不见。
燕伏却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不知道在这里多留些人防着我们吗?”
他明明还捂着自己鲜血直流的手,却笑不可遏。
这话对所有人都是震撼。
而燕伏只是微笑。
“投降?好孩子,到底是年轻,将宫变也想得太简单了些。”
什么意思?
燕伏彻底疯了,竟然是当场承认了他知晓雅隆部那边的情况……
游渡朝厌恶此人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皱起了眉。
哒。
“既然觉得闻檀赢得太快,就没考虑过那边雅隆部的人或许真的不够吗?”
年轻男人的神色都是恶意。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怒瞪向燕伏。
不少文官没弄懂意思,但已经嗅出了其中的危险。
哒。
“可惜什么?”
他似乎感觉不到手的疼痛,满是恶意的期待。
他这话如同魔咒。
沉重的呼吸被靴子落地的声音搅乱了节奏。
“——毕竟我们的战场,可不止在宫门里面啊。”
“可惜,可惜啊……”
“好好好,宫内确实是小瞧你们了,棋差一招,愿赌服输。”
他猛然抽出了刀。
帛阳公主同样表情不对。
燕伏手腕上的血淌下,流过指尖,落下时候的轻微声音恰与姜杳的靴声重叠。
跟在燕伏后面的武将面露得意之色,更敏锐、也更中立些的已然面色铁青。
“夺嫡宫变都是燕京的事,你又做了什么?”
这是真的?
哒。
燕伏鹰隼似的眼睛中满是意味深长。
“引狼入室……燕伏,父皇教导你的,你都忘完了么!”
而后他大笑起来。
“那你们这么着急都去边疆做什么呢?”
“投降?交代?哈哈哈哈哈哈哈!”
却是燕伏先笑了起来。
大概是帛阳公主煞白的面色和游渡朝的惊怒都取悦到了他,燕伏眯起了眼睛,近乎享受这种恨毒了的注视。
1銥誮“你若是现在投降,将你所做的桩桩件件都陈述清楚,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报!沈大将军两万军队已经集结,人已经在燕京和雍州青州交界之处!”
那人单膝跪地,声音极其响亮。
生怕别人听不清一样咬字明晰。
“大将军有言,宫中妖孽横行,陛下性命垂危,只有太子即刻继位登大宝,才能挽救我大燕于水火之中!”
“如若有人负隅顽抗、命令不从者,即刻截杀,就地处死!”
两万军队,就在燕京和两个州城之外……
燕京现在宫中和宫外的守卫不过九千,就算加上武将和各家家将,也不可能足一万人,怎么可能对付足足两倍的专业兵力?
这是要逼宫?
这是要造反?
这是真的要动武?!
有一个胆小的腿一软,若不是旁边有人搀扶,怕是要跌倒当场。
然后他用力握着那人的臂膀,哀声痛哭起来。
“荒谬,荒谬!”
“同室操戈,兄弟阋墙……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这哭声在这样逼仄的宫墙和近乎死寂的气氛里面显得尤其响亮。
但燕伏只是笑。
“何至于此?”
这话近乎反问。
那哭泣的官员被旁边的官员捂住了嘴,只来得及留下一声极响亮的哽咽。
像是不甘的最后一声抽噎。
“那你倒是先问问他们何至于此!”
燕伏冷笑。
“梁王沉溺歌舞,只问风月,秦王有勇无谋,轻佻果躁,楚王魏王根本不在京城,孤在北境出生入死,配得上太子爵位的本来就只有孤!”
燕伏望过来的眼神都是冷意。
如淬霜雪,也像蛇含了剧毒。
“而孤回京城之后,他们都是怎么做的?”
“原本属于孤的未婚妻主动退婚,甚至当众和他人合谋,指责孤不是孤,将孤关进大狱,后又屡屡挑衅!”
“孤的母妃被打成妖孽,孤的至亲之人被下毒灌药,甚至连孤的下属也背叛孤——那些东西到底是谁给帛阳的,又是谁在栽赃孤,你们心里真的不知晓吗?”
“武将不听孤的口谕,质疑孤的身份,孤亲临游家,竟然什么也不是!”
桩桩件件。
原本在这个世界里面享尽了主角气运的人重生一世,本以为是来逆转遗憾,没想到原本属于他的,他竟然也拿不到了!
这让人如何面对落差?
这如何让人不恼怒?
燕伏望向姜杳的眼神里面都是恨。
浓烈得触目惊心。
“姜杳……姜杳,孤的好未婚妻,孤的好心上人!”
他笑起来,眼底却都是晦涩不明。
“孤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竟然可以和游家、和帛阳勾结上,竟然逼我到这个地步!”
然后燕伏突然一转神色。
他的话突然叫在场的人都听不懂了。
“孤不管你是哪里得来的机缘,又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孤爱重你,也确实让你受过伤害,此等都是无可辩驳之事,孤愿意承认。”
系统:“他这是想干什么?劝降你?”
姜杳:“已经很明显了,让我投降。”
女孩子面无表情,唇边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我是不是得感激他?到这种地步,我们殿下还想着饶我一条命,叫我回去乖乖做他的金丝雀呢。”
你看,即使到这种地步,他也不知反悔、不知反省。
他根本就不明白“姜杳”到底为什么自杀!
“我突然觉得‘姜杳’死的不太值。”
姜杳轻轻地说。
“若是我到了这个地步,再想要解脱,再想挣脱出去,我都得拿着刀捅死了他,报我这辈子的冤仇。”
今日其实是个艳阳天。
所以即使有血在眉骨眼睫之上,明烂的阳光也强势执拗地透过血气,照在姜杳的眼瞳之内。
像另一双明亮的,分不清是日光还是泪光的眼睛。
不是姜杳的,却一模一样的眼睛。
“……不然我死不瞑目。”
女孩子补完了最后一句。
但燕伏显然不明白这种恨。
他仍然在劝姜杳。
“你是斗不过我的,不论你到底变得多么面目全非、强大或是心机深沉。”
“这世道就是这样,你没有足够的兵,更没有名正言顺的出身和靠山。”
昔日的枕边人面目诚恳地看着她。
丝毫看不出来他刚刚被她一箭射穿了手掌。
“回来,好吗?”
“回到我身边……我的阿杳。”
姜杳其实从燕伏大笑着揭露他的计谋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
她始终都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像是悲悯,像是嘲讽。
更像是……隔着太长的时光里面,另一个燕伏并不熟悉的人。
“说的很好,殿下。好得我都快动摇了。”
姜杳轻声说。
这是拒绝的意思。
燕伏没想到他给她最后的机会她也不要,脸上刚才还刻意放缓的神情再次紧绷,想要说话,却被姜杳打断了。
女孩子终于不笑了。
那双清亮的、纯澈的眼睛直直地望向燕伏。
“但谁告诉你,沈梁能够进京的?”
“谁告诉你你一定会赢,谁告诉你燕京一定将迎来战乱,谁告诉你,你才是大燕未来的陛下?”
所有人愕然的目光都转向姜杳。
而她只是悲悯地合上了眼。
阳光将她原本就光洁的面孔照得近乎透明。
如若不是她脸上血迹的话,倒真像是哪里下凡而来的神女了。
而燕伏只觉得可笑。
“两万军队,必然……”
“既然青魄这么快被解决,你就没想过我们或许早就研制出来了解药,早就参透了苏毗兰妲和你之间的关系吗?你就没想过,你调兵遣将,派姜景言跟你演这出戏,早就被我们参破了吗?”
而姜杳的反问更迅速。
她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咬的清楚。
因而越发让燕伏震惊。
“不可能!你们……”
“报,报,报!!!”
似乎是印证姜杳的话一样,又一个侍卫前来。
他和前一个不一样,神色慌张,几乎哭出来。
“太子殿下,咱们的兵在青州被揽住了!”
“对面的兵是正规军,比咱们多,而且他们早就埋伏好,准备好了!!”
这一声不啻惊雷。
燕伏震惊抬眼。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都埋伏好了?”
他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看向姜杳。
“闻檀给你留了军队……是不是!但是他和谢州雪一共带兵五万,孤根本就没看过他身边少太多兵!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有两万军队!”
姜杳只是笑。
“闻檀的兵是不够,他给我留的那一批也只是先导够阻拦你们而已。”
她轻描淡写。
“但是京中武将这么多……殿下是不是还忘了一支军队?”
包括帛阳公主都沉默了。
还有军队?
沈家逼宫,谢家出征,卫云泽和姜漱只带领禁军,还都在宫中,还有哪儿有军队?!
“燕京三大军户,沈家,谢家,游家……”
突然有人不可置信似的喃喃。
“但是游家不是早就出京回幽州了吗?!”
另一人震惊。
“你们不是早就回幽州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与此同时,沈梁脱口而出。
这群永远做壁上观、永远不出手的游家军队……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想做什么?!
对面的将军露出头盔里面的面容。
赫然是早就出京的游平阙。
“是走了,我爹已经到了幽州。”
年轻将军淡声,“但我没有。”
后面军容整齐,所有人一齐亮出了兵器。
兵戈之声让人彻骨森寒。
“我奉命在此,看何人宵小胆敢进犯京都。”
“你看——我等到了。”
(本章完)